第7章 謝謝你，高醫(yī)生

　　江安只好乖乖地走在前面帶著高川上樓，老舊的居民樓已經(jīng)殘破不堪，破舊的樓梯間里亮著幾盞忽明忽滅的燈，勉強能夠照亮前行的路。

　　“進來吧，高醫(yī)生?！苯埠椭薨档墓饩€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帶著高川進了門。

　　房子的面積本身很小，家居陳設(shè)等也分外簡樸，或許是因為許久沒有人住過的原因，灰塵彌漫在空氣之中。

　　“不好意思哈，高醫(yī)生，太久沒住了，我可能得收拾一下?！苯餐瑯影l(fā)覺到屋子的雜亂，有些不好意思地撿起地上的一個紙團扔進角落里的垃圾筐。

　　“沒事，能給我倒杯水嗎？”高川跟著一起走進去，順帶關(guān)上了身后敞開的門。

　　江安稍稍一愣回過神來，趕忙跑進廚房燒水招待客人。

　　高川看著女孩跑進了廚房，自己一個人開始四處走動打量著這個簡單卻又溫暖的小房子，客廳正中央懸掛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在海邊，最左邊一身純白色軍裝的男人應(yīng)該就是江安的父親。

　　照片上的江安儼然還是一個小女孩，稚嫩的模樣與現(xiàn)在沒有什么差別，正對著鏡頭咧著嘴大笑，可能因為正是換牙的年紀，兩顆門牙的位置空空的，搭配上圓圓的臉蛋格外可愛。

　　高川盯著這幅舊照片，沉默間悄悄牽起了唇角。

　　原來她一直都是這樣笑著的。

　　十五分鐘過后，江安端著一壺?zé)_的熱水從廚房里走出來，看到高川正在翻看著自己書架上的書籍，隱藏在金框眼鏡背后的是一雙墨黑的瞳仁，安靜認真的樣子讓人舍不得打擾。

　　發(fā)覺到江安已經(jīng)走到客廳，高川將手里的書重新放回書架，回到沙發(fā)上喝了幾口江安放在桌子上的溫水，看著江安開始忙上忙下的收拾房間，兩個人分別沉默著。

　　“聯(lián)系殯儀館了嗎？”終于，高川還是問出了口。

　　江安還正在清掃著雜亂無章的地面，忽然聽到男人這樣問，手下的動作一個停頓之后又陷入慌亂。

　　“還沒。”

　　高川主動請纓：“我認識一個朋友在做這方面的東西，我?guī)湍懔侠硪幌掳伞！?p>　　破天荒的，高川也覺得此時此刻自己的行為是多么的怪誕，從醫(yī)將近十年的他還從來沒有如此關(guān)心過一個病人。

　　他在心里想去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卻沒有任何完美的借口。

　　依舊在清掃地面的江安聽到高川這樣說，沉默了許久之后終于開口答應(yīng)。

　　“好，那就謝謝高醫(yī)生了?！比缃裨谶@個城市里孑然一身的她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此時有些顯得過分熱情的高川在她看來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

　　高川把玩杯子的動作停滯下來，透明的液體順著杯身折射出銀白色的光芒，修長的手指重新將水杯包裹，他偏頭看向窗邊，有陽光暖暖洋洋的灑進來。

　　似是屋子里太久沒有接觸陽光的緣故，江安走過去拉開窗簾，和煦的陽光爬上格子窗，一方又一方涌進來，照亮了女孩整個臉龐。

　　高川凝視著眼前站在光里的女孩，曼妙的身影定格在那陽光燦爛的一瞬間。

　　原來真的有人像燦陽一般溫暖，單單是相遇，就照亮了半顆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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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禮當天，天空之中飄著毛毛雨。

　　有了高川和朋友的幫助，葬禮進行起來還算順利。

　　方青早在嫁給江安父親之后便與家里斷絕了聯(lián)系，既然母親一直諱莫如深，江安也就乖巧地從來沒有詢問過關(guān)于母親娘家那邊的消息，以至于最后出席方青的葬禮的幾乎沒有幾個親戚，更多的是方青以前教過的學(xué)生。

　　女孩身著一身黑色西服套裝，胸前別著一朵純白色的菊花，自己一個人站在角落里，看著方青之前教過得許多學(xué)生都不遠萬里的跑過來來送她最后一程，眼眶一直是濕潤的。

　　高川作為非家屬人員只是藏在另外的角落里，等到一切都忙完了兩個人才碰上面，同樣是高川開車送疲憊至極的江安回家，一路上仍舊是冷凝的氣氛。

　　他知道女孩現(xiàn)在可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到車子抵達江安樓下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高川叫醒副駕駛上已經(jīng)熟睡的江安，女孩睡眼惺忪間眼前蒙上層層霧氣。

　　她做了一場噩夢，夢里的自己整個人被兇猛的怪獸抓住，站在彼岸的方青一直朝他們大聲喊著“安安，安安……”

　　額頭已經(jīng)滿是汗珠的女孩一下子抓住了身前的東西，就像是抓住了絕望之中的救命稻草一般，等到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正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是高川有些冰涼的手掌。

　　女孩的手因為噩夢汗津津的，潮濕的觸感還是觸發(fā)一股電流，襲滿高川全身上下。他還沒有來得及抽出被女孩禁錮的手抬頭就瞥見女孩朦朧的眼睛。

　　那雙眼睛似乎可以讓人跌進宇宙盡頭的銀河，星光盞盞。璀璨迷人。

　　江安發(fā)覺自己的緊張感，急忙松開高川的手臂。

　　“到了?！备叽ㄖ匦禄氐今{駛座上，眼神看向窗外，說道。

　　“哦，好，我下車?！苯膊恢雷约哼@句話是對誰說的，慌張地解開身上的安全帶，開車門下車，同樣駕駛座上的高川也從車上下來。

　　兩個人分別站在車子的兩端，頓時啞口無言。

　　一切如同大夢初醒一般，江安望著身隔幾米的男人，鼻頭猛然一酸。

　　夕陽時分，天邊云霞萬里，一抹抹緋紅的色彩將整片天空渲染。

　　江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繞到了高川的身邊，女孩微微欠身壞繞住身前的男人，大衣厚重地搭在腰際，高川神經(jīng)一緊，不自然的手瞬間無處安放。

　　世界在這一刻歸于沉寂，江安的頭埋在男人溫?zé)岬男乜?，仿佛能夠感受到彼此紊亂的心跳聲。

　　“高醫(yī)生，謝謝你，謝謝你?！苯菜坪跏强蘖?，聲音有些模糊，傳到高川耳邊有些沉悶。他慢慢伸出手想要在女孩的后背上撫摸兩下，女孩卻瞬間抽出了身體。

　　“高醫(yī)生，你是個好醫(yī)生，你一定會越來越好的?！苯彩掌鹧蹨I，突然間綻放的笑容，陽光一般明媚。

　　高川望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孩，如鯁在喉，他好像想要說些什么又什么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