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想來許充儀干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春和殿的宮女們熟練得很。

　　兩張椅子往廊下一擺，鋪上厚厚的皮毛墊子，又擺上半人高的小爐子，下邊可以烤火，上邊可以溫酒。

　　椅子之間擺了個小桌子，放著幾盤小菜，幾個空杯子。看著舒適又愜意。

　　嘿，誰沒個小文藝的時候呢。自己來摘梅花不也是那股子文藝勁兒犯了么，只不過這許昭儀勁兒更大，這冰天雪地里擺起酒來了。

　　左右程昭也不怕被暗害或者灌醉，她有靈泉水呢。那就喝唄！

　　程昭先請許充儀坐下，自己再坐。

　　梅花釀一打開，便涌出一股梅花清香。喝進嘴里，一開始略微有些苦澀，細細品味又有獨特清香。倒是不辣。

　　兩人也不說話，細細品著酒，一會一小瓶就快見底?？粗陶烟稍谝巫由希[著眼咂著嘴毫無防備的樣子，許琇儀眼里多了幾分溫柔。

　　今日遇見這位程貴人是個意外，卻也是意外之喜。說來也怪，有些人并不曾見過幾次，可眼緣這個東西，說不清。

　　許琇儀眼前，似乎閃過了一個人，那人也曾這般，慵懶的品著她的酒。

　　“多謝你陪我喝酒?！痹S琇儀聲音里有幾分醉意了，“程貴人，你可想知道什么？”

　　程昭迷蒙著看她。

　　“皇后？或是賢妃、柔妃、惠妃，又或是……皇上？”她是妃嬪中的老人了，知道的東西很多。

　　這是交換么？因為陪她喝了酒，所以她還給自己一個消息？

　　可是……自己沒啥想知道的啊。

　　程昭還只是個小透明，又不爭寵又沒人針對，知道的太多死得快。

　　想了想，程昭歪頭，“許充儀，你為什么不常笑？”明明笑起來更好看，為什么不多笑笑呢？

　　許琇儀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問，一時愣住，然后便笑了起來，那笑容越來越大，甚至于笑出聲。

　　卻看呆了程昭等人。

　　未芙睜大了眼，這還是那位許充儀嗎？怎么突然這么好看了……

　　真的，特別特別好看。

　　如果說，楊惠妃是妖嬈魅惑，一個眼神便可以勾得人心癢癢；沈皇后是淑容大氣，雍容華貴；柔妃柔如茉莉；那笑起來的許充儀，就是最明媚的顏色。

　　就像在這寒冷雪地里，溫暖紅熱的火。

　　笑聲漸漸停止，許充儀直直地看著程昭，“我笑起來好看嗎？”

　　程昭點頭，“如艷日玫瑰?！?p>　　許充儀聲音卻冷了，“可在這宮里，我不能笑?！?p>　　許充儀仰頭喝了杯酒，“程貴人，你前程似錦，寵愛是不難得的，可我勸你一句，寵可以爭，愛卻要不得?！?p>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空洞，“那個人的心，早死了?！边@個字便不吉利了，柳心怕自家主子再說些什么，忙道:“程小主，我家主子怕是醉了。主子，天色不早了，奴婢扶您回春和殿吧。”

　　許琇儀卻推開她，不住的咳嗽起來。

　　程昭皺眉，站起身想過去看看。卻又聽許充儀道:“程貴人，小心點身邊的人?！?p>　　還未等程昭問，就兀自離開了，春和殿的宮女們匆忙更了上去。

　　未芙扶著程昭，語氣不安，“小主……”許充儀剛剛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程昭搖搖頭，“先回去吧?！边@個許充儀，太怪異了。

　　程昭還沒想明白許充儀的話，第二日就傳來消息，春和殿的許充儀又病了，太醫(yī)說很是嚴重，得好好保養(yǎng)。

　　到底是潛邸的老人了，皇后指了太醫(yī)好好照料，又送了些藥材，繼續(xù)免了許充儀的請安。紫極殿那邊倒是毫無消息。

　　日子過得很快，馬上就近年關了，外面紛紛擾擾，頤和軒里安然自在。

　　這日里，程昭又收到了家中的信，年關將近，二叔一家本該回來過年的，只是今年邊關那邊似乎不大好，營城臨近大涂。大涂這個國家吧，因為靠北，多靠草原吃飯。

　　大涂人壯實，武力卻一般，典型的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蛇@些頭腦簡單的人卻讓邊城軍隊煩不勝煩。

　　隔兩年，大涂的軍隊便給你來幾下，或是突襲，或是正面圍攻，即使每一次都被打的屁滾尿流，下次還是會來?？催@情況，今年可能又得打仗了。

　　不過這些不管程昭的事兒，二叔一家即使回了，程昭也見不到。

　　程昭在干嘛呢，這不，正嗑著瓜子看著未芙和一個小丫頭翻著花繩，就見著櫻桃神神秘秘地走了過來。

　　“這是怎么了？可是有了什么有趣的事兒？小主正閑悶著呢，快說出來讓小主解解悶兒！”未芙一見她這樣就知道她肯定從哪得了什么消息。

　　和百香櫻桃等人也相處幾個月了，幾人都熟悉了起來。三九是個小太監(jiān)，但是辦事積極，腦子又靈活，大家對他印象都不錯。百香話雖不多，手腳卻是個勤快的。

　　再就是櫻桃，不問不知道，這個櫻桃還是有點小背景的。櫻桃的師傅青嬤嬤，原是太后身邊的二等宮女，伺候了太后好幾年，后來被調到誠王母妃也就是如今的禧太妃身邊去了，青嬤嬤現(xiàn)在也是宮里有頭有臉的嬤嬤。

　　櫻桃便是青嬤嬤養(yǎng)大的。

　　嬪妃宮里的宮女，都是尚宮局來分配的。大榮朝設六尚局，含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工六局。尚宮局便有分配宮女的職責。

　　以青嬤嬤的人脈，櫻桃自然能分到更好的地方，如今分到程昭這，大約是來“實習鍍金”的。畢竟誰都知道，程昭這是個好去處。櫻桃來這待兩年，混個資歷，日后也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知道這些程昭也并不在意，櫻桃性格活潑，在宮女中人脈廣，消息很是靈通，這樣的人，沒道理不用。

　　“未芙姐姐，明明是你想聽，卻推到小主身上，可真不知羞！”櫻桃做了個鬼臉，主子性子好，未芙也不是嚴肅那掛的，她才敢這般，若是與空窕，那可得收著呢。說著就回頭看了一眼外間，確定空窕不在才回頭。

　　未芙果真不和她計較，“快說快說，說了讓小主把那紅豆糕賞你吃。是吧小主？”未芙滿眼祈求，她最喜聽八卦，這會子明知道櫻桃有什么消息，卻不能知道，早急得心癢癢了。

　　程昭點點她的頭，“好你個未芙，拿我的東西給你做筏子！櫻桃，你還不快些告訴她，再等會兒，她要哭鼻子了呢！”空窕和未芙都是她親近之人，也無所謂這般鬧鬧。

　　“哈哈哈。”櫻桃和那小丫頭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