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煒吸了一口煙,似乎在醞釀著下一句話:“那李二強我認識,當年喜歡他媽媽,這一帶的人都知道。我也沒想到他會喪心病狂到那個地步,程乾和李洋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p> 沈雁書不知道那李二強對江梓有那種想法,她就只知道李二強對江梓好,在她眼里,江梓有什么要求和困難,李二強都盡可能滿足和幫助。
“當年……”劉煒低著腦袋,額頭的皺紋一條比一條深,他揚了一下眉說,“那女人長得漂亮,李二強那一眾人都是她的愛慕者,附中那個江明遠你認識吧,那女人三天兩頭就招惹他,最后江明遠居然愛慘了她,不過那個女人對這些人都是利用,談不上愛?!?p> 沈雁書默默回頭看了眼床上的少年,他從來沒向她講過這些。
“當年那女人為了能減刑,就利用江明遠懷了這小子,生下他后那女人還是被判了無期,江明遠關系還算硬,把她的無期變成了有期徒刑,后來那女人被關了十多年,幾年前才出來。”劉煒抖了兩下煙灰,靠在鐵皮小屋上,抬頭仰望著漆黑的夜空,“以為她出來就會學好,跟江明遠結婚好好過日子,沒想到還是繼續(xù)走她的老路……嘁~”他笑了聲,壓低了聲音。
“這小子是我在我們那玻璃廠門口的垃圾桶撿的,當時正好路過,就聽見里面有動靜,我以為是小貓小狗?!眲樕晕@了一口氣,“走過去才發(fā)現是一個小嬰兒。撿到他的時候他全身發(fā)紫,氣息很弱,兩只小手倔強的撲騰著,后背被很長很尖的一塊玻璃扎穿,差一點兒扎進心臟?!?p> “……”沈雁書不忍的捏緊自己的手指,指尖不自覺的顫抖,不是天冷凍的。她還記得那天江梓云淡風輕的跟她講述,沒帶一絲哀怨和憎恨。
劉煒看了眼沈雁書,眼神滑下停留到她的手指上:“那晚都已經凌晨了,醫(yī)院估計也都下班了,我趕緊帶著他去了城邊那個老醫(yī)生家,都以為活不成,沒想到居然活下來了,他很堅強,特別是那小小的手抓住我的手指的時候,很有力氣。
連老醫(yī)生都說小嬰兒很漂亮,不過他還是受了點兒那女人的影響,經常滿頭大汗的捏著被子咬,老醫(yī)生說這是毒癮,他還那么小就從娘胎里染上了,他媽那女人簡直不做一點兒人事兒?!?p> “他……”沈雁書動了動唇說,“那他現在……”
劉煒說:“現在好了點兒,他一難受就叼著煙,不過他不能吃太辣了,沾一點兒辣就渾身疼。后來吧,不知道江明遠從哪兒聽說他有個兒子在我這兒,就硬拉著他去做DNA檢測,最后媽的還倒打一耙說我撿孩子到不報警,法院宣判把這小子給他。我法盲,哪能跟他一個知識分子比?!?p> 沈雁書盯著地下的石子沉默不語。
“他不太喜歡江明遠,和他不怎么親,經常跑到我這里,這個小屋還是當年修建旁邊那棟大樓的時候工人搭的臨時住處。”劉煒滅了煙,看向遠處,“說實話江明遠這個人挺悲的,一直被那個女人利用,自己跟個舔狗似的?!?p> 原來他比她還不幸。
沈雁書閉上雙眸:“如果沒有遇見他,那我不會知道原來還有人……”她不會知道原來還有人一直以來就是在深淵底,自己燃著自己當自己的光。
他不光抓住了自己的命運,還抓住了沈雁書的。
劉煒疑惑的問她:“還有人怎么了?”
“沒事兒。”沈雁書笑了笑說,“江梓說過,生命至上,如果沒人尊重你的命,那至少自己要尊重自己的生命,他做的很好?!?p> 江梓做的很好,但沈雁書沒有,她覺得一切都無所謂。
“這小子挺開朗的,還有程乾他們幾個當哥哥的,比我還慣著他?!眲樞πΓ八愿窈?,講義氣,一張嘴天天叭叭叭的哄得人找不著北?!?p> 沈雁書微微點頭一笑,那倒也是,就拿她工作那老板娘來說,被江梓哄得來都魔怔了,天天念著說他怎么不來店里了。
“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讓江明遠把他帶走,要不然他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可以當……”劉煒垂下眼眸,似在斟酌著,“我因為身體原因,不敢結婚,就怕以后我的孩子不快樂,有江梓這么一個我也開心。”
劉煒其實想說,要不是江明遠,江梓不會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媽媽,這樣一個爸爸。他可以當江梓的爸爸,讓他快樂的長大。
沈雁書擺擺腦袋:“煒叔,別這樣說?!?p> “他是個好孩子,我不想他和龍標李二強他們混在一塊兒,我始終不是他爸爸,也不好干預他。還好,有思卿他們幾個,程乾李洋大了懂事兒了,知道輕重,有他們幫忙看著,我也放心。”
“還,還有我?!鄙蜓銜陌土艘幌拢p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看著劉煒,“我能學著變人情味一點兒,多……多關心他?!?p> 她是不太善良,但她可以學。
劉煒笑了聲,懶洋洋的倒在鐵皮小屋邊,繼而連著咳嗽兩聲:“你這丫頭啊?!?p> 他沒把下文說下去,沈雁書有絲好奇,不過也沒問,整個人被冷風肆意捶打,也不覺冷。
“我先走了,有事兒打電話啊?!眲樢恢皇謸卧诘厣希沧驳钠鹕?,他不年輕了,渾身總顯得病態(tài)。
沈雁書微微點頭,目送著他離開,忽而回頭望著天上那輪藏在云層里散發(fā)著微弱光芒的月亮。
其實她在后悔,如果自己不管閑事,不看熱鬧,就跟以前一樣冷漠的略過起先那出鬧劇,或許能早點趕到,這樣的話李二強也沒機會動江梓,明明他那么厭惡李二強碰他。
還好沒出事兒。
良久,沈雁書試著點兒冷意,她起身進了屋,把鐵皮門掩上了點兒。
他蜷曲在床上,脖子上有一層薄薄的汗水痕跡,沈雁書從角落里的水桶里舀了一點兒水放在小瓷盆里,最后將瓷盆放在爐子上打開了火門。
“沈雁書?!?p> 江梓喊她的名字,聲音似籠了一層冰霜,冷而弱。
沈雁書走了過去,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回答了一句:“我在這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