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安大戶安家的安笑旻，是個有趣的人。論輩份，安笑旻是安遇吾的族叔，排行九。論年紀，卻比安遇吾小得多了，只比姜楓大兩歲，因為母親身份低微，幼年之時被安遇吾接到身邊撫養(yǎng)長大。當面上，人人都要稱他一聲安九爺；背地里卻叫他安小九。大名安笑旻由于沒什么人叫，竟好多人不知道。
安笑旻在臺安，出了名的跋扈，出了名愛罵娘，也是出了名的百步穿楊神槍手。聽說因為身體原因不能練武，被安遇吾嫌棄，一怒之下苦練槍法。還聽說常年和二當家東北虎不和，就因為安遇吾指明的繼任大當家是個外人，而不是他安小九。結果如今東北虎和安遇吾一起出了事，他卻撐不起安家，明日安大當家下葬之后，對安家族內要交出內院大管家的位置，對外要交出關東綠林盟主的玉扳指。他還不想交，非說是在東北虎身上。可真是慘呢，說不定就要被趕出安家去了！
已是隆冬，臺安的街頭巷尾卻熱鬧的不得了。多了許多的外地人，人們吃著熱茶，磕著瓜子，說起這安小九，說得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橫飛。
“九爺，這街上都胡說成什么樣兒了，你平時跟個霹雷火炮似的，現(xiàn)在怎么啞了？我都聽不下去了。難道安家還真怕了那群雜碎？”安鵬程說道。
安笑旻放下手上瓜子，拍了拍手，“老子不聾！也不啞！就只不過跟你們比，長著腦子。沒腦子的就閉嘴。老駱有消息嗎？”
“駱哥傳回來的消息說，虎爺沒找著，可是有了害大當家的那個叛徒的消息。他去查了?！?p> “害遇吾的叛徒？怎么說？”
“不是都傳是一個叫費揚塔渾的滿人出賣了大當家嗎？老駱在張作霖那找到了一個見過他的蒙匪俘虜?！?p> “告訴他，這件事不用他插手，是個圈套，讓他專心找人，少沒事兒找事兒?！?p> “好勒。九爺您真英明，這怎么聽了一句就知道是個圈套。”
安笑旻抬手丟出一個核桃，“廢話那么多?？鞚L！”
安鵬程是安家排名前十的高手，見核桃飛來也不躲，直到被砸在腦門上，才哎呀一聲大叫，撿起核桃跑走了，邊跑邊吃。安笑旻知道他是想著法子寬慰自己，心里微微感動。轉念想到安遇吾和東北虎，眼眶便是一紅，咬牙切齒的罵道：“大的沒腦子，為著義氣丟下整個安家去送死。這小的更是個糊涂蛋！還好意思叫東北虎！死貓崽子，再不出來，老子要去扒了你的皮！”說著喀嚓一聲，捏碎個核桃，惡狠狠的放在嘴里嚼。
十一月初五，宜安葬，是安遇吾的棺槨正式下葬之日。來送葬的人數(shù)眾多，各懷心思，但葬禮卻辦的相當體面。張作霖馬龍?zhí)兜热说募赖斓牟逝镌缭绫愦盍似饋怼＿€有許多無主的彩棚，都是不便直接露面的各綹子的大當家命人搭起來的。再加上安遇吾為國而死，奉天文化界、教育界有不少人送了挽聯(lián)來。就連新到任總督錫良，也命人送了挽儀。昨日安家招待吊唁鄉(xiāng)親們的豆腐席更是開出兩百多桌。
安家兩位小公子，大的十三歲，小的只有十一歲，從昨夜起，就幾乎整夜未睡，答謝賓客，到辭靈、出堂、起杠、摔盆、揚紙鈔，下葬，一系列流程下來，莫說兩個孩子，大人都累得快散架。安笑旻讓兩人趁間隙吃些東西休息一會，卻都不肯。紅著眼圈，也不說話。見人來便乖乖行禮，讓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絲一毫不肯馬虎。
眾人返回安家之后，安笑旻忙先讓兩個孩子去休息，才發(fā)現(xiàn)兩人早已渾身僵硬，吃著東西便睡著了，實在令人心疼。安笑旻隨后返回正堂大廳，這里尚有數(shù)百人沒散去，滿滿的坐了一屋子。安笑旻心里明白，這里才是今日主場，深吸了一口氣，不慌不忙的走進廳中，見首席正中的位置空著，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這一坐令屋中響起一片嗡聲，數(shù)位安家族老都面色不悅。首席正中是最有威望最有地位之人才能去做。安笑旻未來之前，眾人推脫再三，無人肯坐，才空在那里。其中一位瘦小的老者便站起身道：“笑旻，你雖然輩分不低，畢竟年輕，怎么能如此不知禮數(shù)，坐在首席？”
安笑旻嘴角勾了勾，算是給了他個笑臉，問道：“哦，這屋里就這一個空位，如果不是給我留的，干嘛空著等我？安小九謝謝眾位抬愛！”
“你！”老者氣得臉色發(fā)青，指著安笑旻抖抖索索的，半天才又道：“罷了，你不知禮數(sh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今日為何只有遇吾下葬？東北虎在命喪蒙匪之手，雖然已無尸身，但畢竟是死國之義士。依之前商議，今日會以衣冠下葬。你是怎么安排的！如此重要的事情，怎可忘記！”
左側下首坐著一個身穿長衫的年輕人，戴副眼鏡，長的文質彬彬，溫和的說道：“這位老人家，東北虎只是失蹤，我聽說九叔安排了駱北江駱掌柜在外尋找，還未有結果。這就要立衣冠冢，是不是太著急了？更何況，是否下葬，葬在何處，也須得問過他的家人才是。未經家人允許，與安家葬在一處，怕是不妥吧。”
年輕人名叫齊敬軒。安家有位負責姜記車馬行的內掌柜，一直沒出來過，平日生意都是齊敬軒在打理。在座的大多不認得他，只知道他不是江湖中人。那老者看他眼生，冷哼了一聲道：“蒙匪老巢里是何等兇險。遇吾被五馬分尸，那東北虎哪有生還的可能。明明商議好了今日給他立個衣冠冢，你又不是他家人，怎么知道他家中肯不肯？這個人神神秘秘的，說是二當家，可也沒在安家呆過多久。說不定就是個，遇吾養(yǎng)的武人?！?p> 齊敬軒面色一沉：“東北虎通曉大義，義氣深重，為接應義兄不懼艱險深入匪巢，是何等人物。豈容得你在此處隨意發(fā)落？”
安笑旻此時插話道：“齊二掌柜，你姜記的生意在海龍縣也算得上首屈一指了，地位尊貴。我這七哥呀，人又老又糊涂，胳膊肘還愛朝外拐。一定是被哪個居心叵測的拿了幾個銀元給騙了，嘴巴流膿胡說八道。你可萬萬不要與他計較。小九我呀，代他給您賠禮道歉，求您網開一面，饒了他這次?！?p> 安七爺聽了這番“求情”，險些背過氣去，轉身看向右首緊挨首席之下的一位方臉老者說道：“三哥，我本是好意提醒，你看小九他，他、他、他、他竟然如此羞辱我。你給評評理?！?p> 那方臉老者正是安三爺，雖也看不慣安小九專橫跋扈，但更不愿意他們當著這么多外人面前內斗，于是發(fā)話道：“老七，虎爺?shù)氖聝?，本就與我安家無關。今日來，只是和小九商議族中之事。旁的事情，不要多提了?！?p> “說得好！”安小九啪啪啪拍了三巴掌，笑道：“眾位各自管各自，但都是來找我安小九算賬的。你們哪個先來？分錢的先來，還是要扳指的先上？既然來了，就不要客氣，把話講清楚?！?p> 廳中一人說道：“九爺，剛才七爺話糙理不糙，東北虎確實生死不知，而且兇多吉少。你安家沒人做大當家不打緊，這沒有盟主，萬一有事，何人居中調度？”
安笑旻抬眼一看，認得講話的只是個小綹子的頭領，報號叫什么三門寶的。此次放出話來想要這扳指的，家業(yè)比他大的可太多了，都沒敢貿然張嘴。倒是這小的可憐的三門寶先站了出來。安笑旻嗤了一聲，說道：“三門寶大當家，莫說我沒有，便真有，我敢給，你敢要嗎？”
三門寶臉上一紅，“我為何不敢要？你、你先拿出來！大家、大家再商議，有本事的人拿?！?p> “哦，怎么算有本事？比功夫，比槍法，比錢多，還是比什么？”
“比、比、比……”三門寶暗想，你是出了名的神槍手，槍法當然不能比。若是比功夫，誰不知道安遇吾在世之時好武，供養(yǎng)高手無數(shù)。比錢，自然是你安家財大氣粗。一時想不出有什么能拿得出手跟安家比的，便拿眼睛去瓢身旁之人。那人是遼西巨匪海沙子手下的文明梁（即軍師），因姓吳，平日以吳用自居，報號智多星。
智多星見三門寶輕易的就被安笑旻拿話繞進去了，不禁暗罵此人是個草包。臉上卻不動聲色。這玉扳指雖好，卻是個燙手山芋。安遇吾一死，算算遼西夠得上做盟主的大當家的，約有那么五六個人。更別提還有HLJ、吉林兩省。而且這扳指，要拿就要拿得眾望所歸。不然就算強行搶了來，大家不服，沒人肯聽話也沒用。
智多星原本攛掇了十數(shù)個小的土匪綹子，命他們到時一并向安家發(fā)難，把事情鬧僵，他再出面解圍。最終大家一推舉，就半推半就的接任盟主，接掌扳指。三門寶正是其中之一。
智多星正在思忖，廳中一位紅臉漢子哼了一聲，喝道：“安大當家尸骨未寒，東北虎兄弟生死不知，你們倒有臉來忙著搶扳指。今日誰要跟安家過不去，我老皮第一個不答應！”
“照你這么說，東北虎如果一直找不到，這扳指就一直放在安家嗎？皮大當家，以你的年紀，應該知道，當年結盟是為了抵抗入侵的日軍。再有外敵來犯，何人統(tǒng)領大家抵御外侮？”智多星說道。
他這一句，說得正氣凜然，倒有不少人附和。皮永昌說道：“怎么，你的意思你能帶大家什么……抵御外侮？我怎么就聽說海沙子拿日本人好處了，可沒聽說海沙子當年打過日軍！”
智多星被說中痛處，但多年練就的養(yǎng)氣功夫并不在意，微微一笑問道：“這么說，皮大當家有更好的法子解決？不妨說來聽聽？”
老皮是個粗人，這次來就是因為聽說有人上門搗亂，來給安家助陣的。被這一問，自然而然的說道：“當然是留在安家，由東北虎接掌。東北虎人品武功，想來大家都服氣。若日后查明，虎子兄弟真的身遭不測，也該由我那安家的侄兒代為執(zhí)掌！邀請聯(lián)盟中各位大當家的前來相會，共同商議出下一位盟主是誰。”
智多星道：“皮大當家這話，在理。四個月前，大家都是這么想的。所以，大家等了足足四個月。皮大當家，你覺得，大家還應該要等多久？今日眾位都在，何不就此機會，選出新盟主來？”
安三爺此刻也接話道：“小九，這些年你做安家的內院掌柜，雖然跋扈了些，但也算是盡心。安家的生意給你做的有聲有色。但你不是綠林中人，全無經驗，安家繼續(xù)拿著玉扳指，太過兇險。你便拿出來給了這幾位大當家的，安家一族的內院掌柜，我保你還能做?！?p> 安笑旻聞言哈哈大笑，“三哥，好大的臉面。這么說，我要交不出扳指，就當不了這個家了？呵呵呵呵，哪個說我要做安家一族的內院掌柜了？”安笑旻面色乖戾，走上幾步，一只腳踩在安三爺身旁小幾上，湊近他道：“不然，這就分家吧。安遇吾那傻子，每個月供你們這些老吸血蟲，白吃白喝白花，個個給養(yǎng)的肥肥壯壯。我看你們是忘了種地有多累了。這些年，安家從普通小地主，一步步變成臺安大戶，全都是遇吾掙來的。跟你們有屁關系！輪得到你們跑來跟我指手畫腳？”說著又對著智多星道：“這位當家的，看你也是一臉聰明相，莫不是健忘？這四個月中，你攛掇旁人上門來鬧了七八次，我說扳指在東北虎那，你是聽不見呢，還是聽不懂？哦，我知道了，說人話，那確實是為難你，不如，我叫我家黑旋風來，你認認是不是你兄弟？”黑旋風是安笑旻養(yǎng)的一條黑狗。
智多星還未說話，三門寶便喝道：“安小九，你不要欺人太甚！”與他同來那十幾個小綹子也紛紛叫嚷起來。有那脾氣爆的家伙什都亮出來了。
“慢來慢來，莫要傷了和氣！”清源山王鑫智站起來說道。清源一帶匪幫眾多，但沒有什么大的綹子。多數(shù)與安家都有點頭之交，與安家生意互不相擾。王鑫智在其中算比較大的，為人十分的滑頭，眼珠滴溜亂轉。早看出叫的最兇的同那智多星其實是一伙的。按智多星的說法，當下便選新盟主，他們人數(shù)眾多，海沙子勢必中選。這些年已不是當年組織義勇軍打日本的時候。新結盟的大小綹子，多半打的都是尋棵大樹好乘涼的主意。結盟之下，眾匪看中的都是有錢一起分，有肉一起吃，官兵一來相互通氣。而做盟主，已無須像當年一樣功夫高，人馬壯，有統(tǒng)帥之才。不過是居中調和之人，只要說得過去，大家便都睜眼閉眼。但做了盟主，肯定是有很多好處拿的。王鑫智又道：“安大當家在世之時，他的盟主之位，大家都是服氣的，自然無話可說。如今關東的英雄好漢，較之當年，可大不一樣了。兵強馬壯的綹子，少說也得有十數(shù)個，余下的也沒弱到哪去。各位能人誰也不讓誰，選了誰出來都有人不服氣。長此以往，怕是這結盟名存實亡啊。”
安笑旻一挑眉，剛要問話，齊敬軒斜后方一人陰惻惻的說道：“那依王大當家的高見，該如何是好??？高人能人不選，莫非要選些酒囊飯桶？”
“依在下看來，這盟主地位雖高，但也并不是凌駕于眾位大當家之上。主要是負責居中聯(lián)絡。選一位處事靈活，山寨不大不小的首領為妙。即能協(xié)調盟內事務，又對各位沒有威壓之意。老老實實為大家伙做事。”
廳中之人，也不乏來看熱鬧的態(tài)度中立的中小綹子，打算誰當選便抱誰大腿，聽王鑫智這么一說，倒有不少發(fā)聲附和的，紛紛說道，“王大當家所言有理啊。盟主未必要最厲害的?！?p> “盟主勢力太大，如果為人兇狠，如同當年杜立三，不免欺壓盟內兄弟?！?p> “對，如安大當家這般為人，又這般勢大的人物，當今真是找不出第二個?！?p> “盟內不過是相互通氣，躲避官軍，發(fā)發(fā)財，應選個消息靈通之人?！?p> 那陰惻惻的聲音又道：“按王大當家的說法，這盟主之位，非是你姓王的不可了？”王鑫智正是這樣想的，此刻卻不好自己承認，皺著眉歪了歪頭，想要看看這討厭的聲音從哪發(fā)出來的。
安笑旻見下面吵得挺歡，慢悠悠坐了回去等著看戲，招手讓仆役把自己桌上的糕點換成了瓜子，吃得瓜子殼亂飛，還都吐到右邊。坐在右側第一位的安三爺，不大一會就發(fā)現(xiàn)自己腳下身上，到處都是瓜子殼，不由得怒目相向。安笑旻卻仿佛沒看到他，邊吃邊吐，還用眼神招呼左側首位的齊敬軒一道吃。
王鑫智看了一會，認出那人是清源后山新建的一個綹子的大當家，姓侯，報號雙彪。雙彪侯的綹子規(guī)模不小，也有兩三百人。平日里和其他匪幫少有來往，做事狠辣且不講規(guī)矩。王鑫智便道：“雙彪侯大當家，我怎么沒聽說你那綹子也入盟了？”
雙彪侯道：“我是來吊唁的，誰規(guī)定，只有盟內之人才能來？安大當家義薄云天，小弟我就是十分的佩服。怎么著？安家的客廳，安家還沒來趕我，輪的著你說話嗎？”
王鑫智知道雙彪侯不好惹，不想與他有過節(jié)，眼珠一轉說道：“不敢不敢。來吊唁安大當家的，都是一處的兄弟。小弟只是覺得，以侯大當家的人才勢力，不結盟可惜了的。做盟主都是綽綽有余啊?！?p> 雙彪侯知道王鑫智沒安好心，自己一向獨行慣了，不過真要撈個盟主當當，好處倒也不少。聽王鑫智這樣一說，竟然有些動心。
智多星見自己的提議被王鑫智攪合偏了，心下不悅。這次廳中坐的綠林人士，綹子大的多是遼西的。當年的洪輔臣和杜立三兩個短命的都被張作霖給剿了。馮德麟也投了官府。今日來的要以海沙子閆海山和金壽山兩個大綹子為最，三只眼齊海龍沒來。剩下的都是些小的。吉林的只清源來了王鑫智和這個沒見過的雙彪侯。通化那是安家的地盤，即便有人來，也不會站在自己這邊。HLJ相距太遠，無人到場，禮到的也是托近處相熟之人代為傳達的。如不能趁此機會拿下盟主，真如老皮所言，改日另選地會盟，到時各大綹子大當家齊聚，怕是就沒海沙子什么事兒了。想到這里，沖對面的安七爺使了個眼色。
原來那安七爺早已被他買通，還游說安家上一輩中最年長的安三爺一起在族內施加壓力，以保護安氏一族為名，逼迫安笑旻交出玉扳指。不料被安笑旻兩三句話便噎了回去。此時見智多星對他猛使眼色，拿人手短，硬著頭皮站起來道：“各位好漢。你們這綠林道上的事兒，小老兒我是不懂。不過，交出玉扳指能保安家平安，小老兒倒是贊同的很。至于這選盟主之事，我講句外行話，剛這位爺說的雖然在理，但就同一個大家族選族長一樣，還是要德高望重之人來出任。至于居中調和，盡可以選能干的人從旁輔助。就如我安家，九弟再能干，遇吾再厲害，這族長始終是我三哥出任的。這才能服眾哇。不如就選出一位盟主，再選幾位能干的爺做副盟主？譬如我九弟，譬如剛剛說話的這位爺，都是精干之才。”
那智多星仗著自家綹子離此不遠，帶的人馬眾多，旁若無人和安七爺猛打眼色，早被安笑旻看在眼里，聽見安七爺講出這番話來，不由得冷笑了一聲。智多星怕那王鑫智再插話胡攪，忙接過來道：“七爺說的有理。我看這位王大當家也很適合做副盟主。至于安九爺，一向不是綠林中人，是否要做這個副盟主，在下卻是不敢勉強。在座各位，不妨先行推舉出盟主人選。我提名我們大當家的海沙子閆海山。”
“此話不妥，安家的族長，一直是我遇吾賢侄，幾時成三哥的了？”安笑旻道。
智多星打斷他道：“安家事務，九爺和慢慢再同三爺七爺商議。眼下趁著大伙都在，先選出盟主才是正理?！?p> 三門寶第一個說道：“正是！我同意閆大當家做盟主。誰不知道遼西現(xiàn)在勢力最大的綹子就是海沙子？閆大當家的為人仗義，還……還……愛護百姓，講義氣！”
智多星找來的其余十數(shù)人立刻出聲附和，那些來看熱鬧的中小綹子，知道閆海山勢大，也有不少人表示同意。廳里倒有一多半的人表示贊同。王鑫智心想，整個副盟主當當也不賴，雖然沒有扳指，肯定也有好處拿，還不用背責任，不動聲色打算看看再說。
智多星見時機差不多了，忙轉圈作揖說道：“既然多數(shù)人都同意，我智多星代大當家謝過各位了。新盟主既然已經選出，就請九爺移交信物玉扳指吧！”
“放屁！”這一聲怒喝，盡是廳上廳外兩人異口同聲發(fā)出的。廳上之人自然是安笑旻，罵完接著道：“老子還沒說話，你一個在那自說自話的唱大戲吶？”
廳外之人罵完這一句，卻不做聲了，緊接著嗤的破空之聲急響，一柄短槍從人從中疾穿而過，撲的戳進智多星身旁的矮幾之上，離智多星的手臂只離了兩三分，槍尾顫個不休，嗡嗡之聲仿佛在給安笑旻那一句“唱大戲”配樂一般。智多星驚得眼珠外突，猛得一縮脖子，伸手便去摸火槍。
廳中靜了片刻，齊敬軒和安笑旻看清那柄短槍，同時起身向廳外望去，都是又驚又喜又不敢相信的神色。只見廳外三人不疾不徐走了進來，風塵仆仆，顯然是剛到。為首一位是位五十上下的老者，雙眼精光內斂。身后有兩位年輕人。第一位裹得里三層外三層，還帶著大皮帽子，穿得跟只熊一樣，看不清樣貌，左手之中握著柄短槍，右手空著。最后一位打扮精干，背后背著桿步槍，手中還握著把手槍。
安笑旻咚咚咚的跑了過來，一把打掉老者身后之人的帽子，露出一張削瘦蒼白的臉來，正是姜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