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王彪那二貨都可以當先生咧?”王狼王虎父子同時喊出這句話。
話是同一句,心理歷程卻是大相徑庭。
王狼大抵是身為阿耶的榮耀,驀然覺得自家娃兒長大咧,可以撐起門戶,也可以對死去的娘子有個交代咧。
王虎則完全是懵的,這一轉(zhuǎn)眼,王彪這總跟在身后轉(zhuǎn)悠的小家伙都可以當先生了,自已呢?有甚么用?就蹲在家里啃老麥飯么?王惡封爵了,王彪當先生了,就自已沒出息,那不得丟死人!
一時間,王虎萬念俱灰,覺得自已干甚甚不行,吃甚甚不夠,活生生一個造糞的。
看著失落的王虎,王惡拍著他肩頭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這一身的力氣,還怕沒地方使?”
王虎一臉不爽的拍開王惡的手掌:“甭安慰額,額知道自已木用,干的活再多也掙不回飯錢。”
“天生我材必有用,好詩!這一句得記下來!”魏叔玉手舞足蹈的,為這名句喝彩。
“干嘛活啊,當兵!你這把子氣力,輕而易舉的出人頭地!”王惡蠱惑道。
王虎來了精神,可瞬間又蹲了回去:“甭想了,額是有力氣,可府兵的甲兵、馬都得自備,就是一匹駑馬也得幾十貫錢,你瞅著額家像是有那錢的么?”
有心鼓勵一下娃兒的王狼瞬間縮了回去。
錢是英雄膽,沒錢,啥都免談。
“不就是錢么,額出,不是施舍,不是借你,是往你身上投資。日后,你出人頭地了,兄弟有難,你得幫一把?!蓖鯋盒ξ恼f。
聽到這話,閱歷豐富的蕭勝悄然點贊。
有這說法,王虎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接受王惡的資助,不必覺得低人一等,王惡確實用心良苦。
留宿的程處默像是好奇的大猩猩,到處擺弄著屋里的新家當,或許是時節(jié)問題,導致他對火炕和煙囪興致還不大,卻對那抽水馬桶極有興趣,蓄水、沖水,玩得不亦樂乎。
“王惡王惡,這玩意兒怎么弄,額府上也要弄咧,老是用馬子,臭死咧?!背烫幠蠛粜〗械?,直擾得尉遲寶琳幾人都過來湊熱鬧。
馬子,也就是馬桶,原名虎子,避皇帝祖上李虎的諱改的名。
“這玩意本身就幾十貫錢,可你府上安裝抽水馬桶,就得在地下鋪設管道,工程量有些大……”王惡有些遲疑。
“那些力氣活,家中有奴仆是干甚用的?你只管派人去指點就是咧?!背烫幠瑵M不在乎的揮手。“就這樣說定咧,明兒派人手去額府上做事,不差錢。”
狗大戶的嘴臉??!
“火炕、煙囪不了解一下?有火炕,冬日外頭生火,炕上暖乎乎的,一覺睡到天亮;有煙囪,屋內(nèi)烤火再也不用怕中煙毒,燒炭可以,燒石炭(煤)也行,自備材料的話,一套也就十來貫,反正安馬桶要動屋子,何不索性一步到位?”王惡鼓動三寸不爛之舌。
嗯,除了魏叔玉家,其他幾家都有些心動。
魏叔玉不是不心動,奈何魏征窮得叮當響,只能望洋興嘆。
“全要!明日去額府上!”狗大戶程處默直接拍板。
和別家不同,程處默上交了酒坊的營生,在家中有了很大的話語權,區(qū)區(qū)幾百貫錢,他還是能做主的。
其他人打定了主意,等程家安好第一批,無論如何要鼓動家主去看看。
至于說家主不同意?呵呵,知道甚是由儉入奢易不?
天一亮,王狼召集的二十名漢子集體到縣子府外,向王惡辭行,之后隨著程處默向長安進發(fā)。
盧國公府,散朝回來的程咬金見院內(nèi)挖了一條又一條的溝渠,用石板打邊,不由怒道:“這又是誰在折騰?”
“夫君莫惱,大郎見藍田縣子那有好玩意,特意弄回來孝順你的?!贝奘铣鰜砭忣a。
別人的面子程咬金不給,崔氏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壓抑怒火,程咬金踱進亂哄哄的廂房,看著程處默在指手畫腳,一幫工匠、仆役有條不紊的拆除屋內(nèi)的設施,安上奇怪的物件。
“這是甚?”莫看程咬金嚷得兇,實際上,對各種新奇玩意,他興致最大。
“阿耶,這是額去王惡兄弟家看到這好東西,特意弄回來孝敬阿耶??矗@叫馬桶,功用也就是馬子,可是,出完恭之后,用馬子,屋里余臭啊!用這馬桶就不存在這問題咧,看見這繩子沒?輕輕一拽,污穢被沖走,沿著地下挖好的暗渠流走……”程處默滔滔不絕地介紹這三件套,搞得比王惡專業(yè)多了,很適合轉(zhuǎn)行去做營銷。
程咬金坐了又起,起了又坐,許久才意猶未盡地起身,拉著繩子沖了一回,聽著那嘩嘩的水聲,表情兇惡地威脅王狼:“要是沖不干凈,你們就完蛋咧!”
王狼鎮(zhèn)靜地叉手:“若是連這都做不到,額們愧對祖師爺,不如集體自掛東南枝哩?!?p> “做個馬桶還有祖師爺?”程咬金表示震驚了。
“阿耶,他們的祖師爺就是王惡兄弟?!背烫幠滩蛔」笮?。
“那是,祖師爺賞飯,好處分文不取,應得的份子全部上交族產(chǎn),若是再丟祖師爺?shù)哪?,連人都不是哩。”王狼傲然回話。
咦,這娃兒那么舍得?
程咬金驚愕了。
莫看國公府地方大,可他的人也多??!哪怕是鋪設暗渠費時日,也不過三日工夫完工。
嘚瑟的程咬金邀著一干好友來府上游玩,實際上卻是炫耀他的三件套。
“賊廝鳥,這幫匠人,明明額娃在小王莊已經(jīng)邀約過了,是你把人攔截進府咧!”尉遲恭揚眉,胡攪蠻纏二人組開始內(nèi)訌。
“胡說八道,明明是額家大郎請來的!額家大郎能當一半的家咧,你家那小兔崽子能不?大花銷敢拍板不?”程咬金回手,揭尉遲恭的短。
被兜心一刀的尉遲恭惱羞成怒,沖著程咬金吹胡子瞪眼:“咋地?瞅啥?不服?練練?”
程咬金在自已的主場,哪能示弱?當下站了出來:“瞅你咋地?練練就練練!”
兩個老熊一般的漢子當即撕打成一團,什么老樹盤根、老漢推車……
畫面太美,辣眼睛。
此處應有音樂: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程處默興致勃勃地與尉遲寶琳對賭:“賭一賭,多少招收手?”
尉遲寶琳呸了一口,了無興致:“每次都這樣,沒個十招收不了手,有意思么?!?p> “老弟,你還太年輕?。∧憧纯?,干仗有這樣的,拳拳到肉卻避開要害?避嫌??!武將之間關系太好,有人要睡不著??!”程處默重重拍著尉遲寶琳的肩。
尉遲寶琳愕然。
兩個老漢互相傷害了一通,結束爭斗,作出決定,工程隊的第二單必須是鄂國公府。
王狼看得目瞪口呆,大人物的世界,真心不懂。
然后,因為工程隊的施工排序問題,各家進行了氣氛友好而熱切的交流,包括而不限于拳拳到肉、金錢大戰(zhàn)等諸多交流方式。
等到李世民聽說這消息時,第一輪的工程排序都已經(jīng)結束了。
哼,這能難倒額英明神武的唐太宗?別問李世民為甚知道太宗這廟號。
工程隊來自小王莊,又是王惡的徒子徒孫,收拾不了他們,還收拾不了王惡?
“去,派人到小王莊召藍田縣子入宮?!?p> 一陣輕得連手絹都吹不起的微風拂過,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閑得無聊的王惡在看母雞抱窩。
王虎不明白這有嘛好看的,莊戶人家,誰家沒見過雞抱窩?
被王惡忽悠瘸了的王虎現(xiàn)在隨身背著負重,手臂上、大腿上、背上、胸腹上都是滿滿的沙包,就算他想蹲下來陪王惡都做不到。
“雞生蛋,蛋生雞,額們很快會富起來的?!蓖鯋耗樕祥W爍著迷之自信。
好像很有道理的亞子。
王虎撓撓頭,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不對呀,以前額家也養(yǎng)過雞,咋就沒富起來涅?”
王惡的笑容一僵,隨即轉(zhuǎn)換成戳心模式:“因為,你家沒有足夠的糧食喂下去??!”
換了別人,這友誼的小船已經(jīng)翻了,王虎卻只是憨笑:“好像真是這樣子?!?p> 王惡有一點沒有考慮周全,如果王虎的營養(yǎng)不能跟上的話,高強度練習會傷了他的根本。好在,王狼外出,王虎兄弟倆都自覺的過來蹭飯,倒是少不了肉吃。
常升已經(jīng)去縣學了,小王莊的蒙學已經(jīng)由王彪接手。
藍田縣發(fā)來照會,因為小王莊已經(jīng)是藍田縣子的封地,縣里將不再承擔小王莊蒙學的所有花銷,改由王惡個人承擔。
這一招,攻擊性不強,但惡心性極強。
看在小王莊子弟的面子上,王惡捏著鼻子認了這個坑,橫豎也花不了多少錢。
“額甚么時候可以去當兵吃糧咧?”一日之內(nèi),王虎已經(jīng)第十二次問這個問題,看來在王彪成功升任先生的事實面前,王虎已經(jīng)有了自卑的傾向。
“相信額,大唐正準備組建一支天下無敵的步卒,正需要你這樣膀大腰圓、身強力壯的猛士效力,只要你敢于殺敵,自然有你建功立業(yè)的時日?!蓖鯋浩鹕?,目光掃向院門前的一棵柏樹。
想來,在征戰(zhàn)突厥的時候,陌刀隊的亮相能驚艷整個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