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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漢臣

第八十七章:推恩

六朝漢臣 土豆劉 3051 2021-04-20 22:33:15

  劉徹交代完一切,重新回到座位。

  一甩寬大的龍袍,一屁股坐了下去。

  布置了這么多任務,覺得口干舌燥。

  右手端起黑色浮龍雕紋的酒樽。

  左手在前,用衣袖阻擋在正前方,再次抿了一口水。

  嘴唇浸濕,喉嚨在清涼開水的浸泡下,變的柔軟。

  睫毛顫抖,呼了一口氣。

  劉徹俯視下方的臣子,聲音清朗,道:“諸卿,倘若無事,就先入席吧?!?p>  得到首肯,出列的眾人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

  而衛(wèi)青則捧著笏板走到角落,跪坐在春陀剛剛準備好的絲席上。

  “陛下,臣有問題!”汲黯站在原地,拱手一拜,高呼。

  “愛卿請講?!眲匦χc點頭。

  父親留下來的老舊臣子中,他欣賞的人并不多,汲黯算得上一個。

  整個朝堂,在田蚡的壓力下,只有汲黯這一個人敢于直諫。

  “陛下,臣想詢問,這次工程,是否全部由長安出錢?若是,那功成之后,所得土地之稅收,又該歸誰所有?”

  汲黯仰著頭,那長滿皺紋的蒼老面龐,與劉徹面對面。

  眸子中的精毅光芒,閃爍不停,雄厚的聲音,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拱手,言語陣陣:

  “山陰之地,隸屬江都,而江都,乃昔日吳王劉濞統(tǒng)治之地,其鹽、漁之業(yè),冠絕諸侯,因而江都之王富甲大漢?!?p>  “七國之亂結(jié)束二十余載,江都之地,也經(jīng)營了十數(shù)載。其積累的財富,恐怕,不亞于長安?!?p>  “陛下,若此項工程由長安出錢,那,山陰、會稽之地的稅收,是否應該收歸……”

  “住口!”

  劉徹尚未表態(tài)。

  坐在武將之首的韓安國先臉色驚變,恐慌填滿了皺紋溝壑,直接打斷了最后幾個字。

  他雙手按著案幾,猛地站起來。

  用蒼老枯槁的大手,指著汲黯,面紅耳赤,憤怒呵斥,“汲黯,說話之前,要先過過腦子!汝可知,剛才的言論,傳出去的后果?”

  汲黯不卑不亢,面無懼色,淡淡地說道:“御史大夫切莫激動,吾就事論事而已?!?p>  “就事論事?”韓安國輕蔑笑了,噘著嘴,“你可知,剛才那句話,完全可以讓你死在這大殿之上!”

  汲黯哈哈一笑,“韓長孺,你怕了?”【字長孺?!?p>  “對,我怕了?!?p>  韓安國皺著眉,雙手死死地捏著自己的衣角。

  寬松的衣邊,被他捏得皺巴巴的。

  “吾知道汝想說什么!汝可知那樣的后果?周亞夫已死,若是諸侯王再次暴動,何人可為將?”

  韓安國咬著嘴唇,在眾目睽睽之下,竟身體瘋狂顫抖。

  在場雖然有親身經(jīng)歷過那場戰(zhàn)爭之人,但,真正上了戰(zhàn)場的,只有他一個!

  剩下的,都在邊境呢!

  若是北部邊境其他將領都在,他們也絕對會支持自己的做法。

  七國之亂的慘烈程度,只有親身經(jīng)歷的人才懂。

  當年他和梁王幾乎拼盡了梁國底蘊,才堪堪爭取了幾個月的時間。

  韓安國那雙渾濁的眼眸,掃視全場文武重臣,冷聲警告。

  “吾知曉在座諸公,有與諸侯王交好之人,長安的風吹草動,經(jīng)常與諸侯王匯報。”

  “吾不管之前如何,鄙人只懇求,剛才汲黯之言,在座全當沒有聽到。長安,曾未打算借修建水利,收回諸侯王的經(jīng)濟大權!今日不會,日后,也不會!”

  韓安國閉上眼睛,把充滿血絲的雙眸藏了起來。

  只是屏住呼吸,一字一頓,“國內(nèi),不能再爆發(fā)戰(zhàn)爭了?!?p>  他作為參與了七國之亂的將領,很明白當時的情況。

  七國之亂,看似是長安贏了。

  實際上,這只是一個妥協(xié)的結(jié)果罷了。

  長安放棄經(jīng)濟,諸侯王放棄軍事、官吏任免權等。

  二者握手言和。

  若是長安真的贏了,何必還設置諸侯?

  全部設成郡縣多好?

  天下財富稅收,盡歸中央,它不香嗎?

  剛才汲黯那一句收水利之地賦稅于長安,完全是二次削藩之語。

  這要是說出來……

  恐怕,今日下場,將會與晁錯似的。

  朝堂之上的黃老官員已經(jīng)不多了,他韓長孺作為竇太后的親信,不希望看到太皇太后死后不久,朝堂之上,再無黃老的場景。

  劉徹跪坐著。

  寬大衣袖下的雙拳緊握,雖心有不甘,但臉上依舊是嚴肅的表情。

  見朝堂上的氣氛有些尷尬。

  他開口,打破了這個局面。

  “韓愛卿言之有理,諸侯王經(jīng)濟之權,不可收回?!?p>  汲黯剛毅沉著臉色未曾變化。

  向前邁出一步,

  “陛下,難道就任由諸侯王坐享其成?”

  “當然不是。”劉徹搖搖頭,目光情不自禁地瞟向一個角落——衛(wèi)青所坐之處。

  暗自慶幸。

  幸虧,司匡讓衛(wèi)青帶回來一個一舉兩得的理由!

  “啪啪!”

  劉徹拍拍手,給了春陀一個眼神。

  這位掌事太監(jiān),捧著昨夜寫好了的圣旨,走上前。

  用尖銳奇特的嗓音,向眾人傳達上面的旨意。

  “詔命!”

  “秦蜀郡太守李冰,做都江堰,令蜀郡沃土千里,變天府之國。”

  “韓工匠鄭國,助秦修鄭國渠,此后,關中之地,成為沃土,秦國東出,糧多米足。”

  “今齊魯之地有人獻上治河之策一份,所含工程,囊括東西,貫穿南北,若是成功,必為漢之鄭國渠?!?p>  “今大漢一統(tǒng)天下,諸侯皆恪守祖制,統(tǒng)治其地,雖北部有匈奴侵擾,然有良將鎮(zhèn)守,面臨危機,弱于秦?!?p>  “朕深知水利可造福百姓,若修建,大漢可鑄萬世之功!”

  “然,國庫空虛,少府資金不足,恐難全部實施。經(jīng)深思熟慮,朕決定,所耗資金,長安與諸侯各出其半,所得沃土之稅收,盡歸諸侯國所有!”

  春陀微微一頓,趁著呼吸的功夫,瞥了一眼下方的大臣。

  “為補償諸侯王之付出,朕愿賞賜天下諸王,以作推恩!”

  “自明歲起,大漢諸侯王之子,除繼承王位者,其余之人,加冠之后,皆封列侯;諸侯王之女,出閣之后,皆封為君。侯國封地、君之食邑,皆由諸侯王自由分配!”

  “欽此!”

  春陀讀完。

  低著頭,邁著小步,回到自己該站的位置。

  劉徹雙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緊握雙手的指甲,已經(jīng)嵌進了手心肉里。

  他靜靜地觀察下方的反應。

  此詔一出,估計會激起千重巨浪。

  不過,司匡已經(jīng)在所奏文書上寫得很清楚了。

  即便有諸侯王反應過來了,但他們也只能遵從,對改變無能為力。

  沒辦法,人心都是貪婪的。

  這些年的安逸,令諸侯王生了不少子嗣。

  若是不遵從推恩,那么,國內(nèi)恐怕會陷入王位爭斗。

  暗殺……

  下毒……

  篡改詔命……

  無所而不用極。

  嬴政死后,公子胡亥為了皇位,殺害公子扶蘇,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

  唯有分封,才可解開這個陽謀。

  不出所料。

  詔令宣讀完畢,下方群臣,嘰嘰喳喳的暗自交流起來。

  韓安國壓低眉頭,用詫異的目光,注視著表情平淡的劉徹。

  而汲黯,目光也差不多。

  這兩個人,都是老臣了。

  總感覺,這個所謂的推恩,好像在哪里聽說過,而且還不止一次。

  田蚡閉著眼睛,右手食指化成鉤狀,敲打著自己的大腿。

  咧著嘴,眼中閃過一絲犀利的光芒,嘀咕著。

  “推恩嘛……提出之人,應該是衛(wèi)青在齊魯之地遇見的那個啦?!?p>  “有意思……”

  “你是下一個賈誼,還是下一個晁錯?”

  衛(wèi)青眉頭緊蹙。

  用一塊絲綢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從角落,觀察眾多兩千石的反應。

  初日漸升。

  陽光穿過絲綢編制的窗紗,射進大殿之中,撒在了衛(wèi)青的身上。

  劉徹瞅著光芒,用鼻子猛喘一口氣。

  沉聲:“宗正何在?”

  劉棄疾恭恭敬敬的站了起來,“陛下!”

  “推恩之事,一月之內(nèi),務必傳遍天下諸侯!諸侯知曉之后,立刻向長安呈遞名單奏折!”

  “諾!”

  劉徹輕輕呼喚,“廷尉正何在?”

  “陛下?!?p>  張湯面無表情,起身,拱手。

  劉徹瞇著眼睛,注視著下方這個朝堂新秀。

  朝堂都說,此人在地方上的時候,是一個酷吏。

  他沒親眼見過,也不知道多狠。

  正好,眼下有一個事情需要處理。

  膠西那個不要命的調(diào)兵縣令,還沒人懲處呢。

  膠西王可以不動,但,死了那么多士卒,總得有人背這個黑鍋。

  否則,無法安撫民心。

  輕輕咳嗽,清了清嗓子。

  他沉聲喊道:“廷尉正聽令!”

  張湯的頭,壓得更低了。

  “膠西國廷尉署傳來消息,當?shù)匕l(fā)生了一起嚴重的騷亂事件。卿親自去一趟吧。”

  劉徹微微一頓。

  叮囑,“切記,按大漢律令懲治即可,不可引發(fā)諸侯國騷亂。若拿不準,上書長安,朕會予以定奪?!?p>  “諾?!?p>  擔心張湯懲錯人,劉徹不由得又交代一句。

  “一會兒退朝,卿也來石渠閣一趟吧,朕有些事情需要交代?!?p>  “諾!”

  “嗯?!?p>  “哪位愛卿還有事情需要奏告?”

  大殿之內(nèi),接無聲音。

  “既無,退朝吧!”

  劉徹站起來。

  一揮衣袖,在春陀的侍奉下,離開了。

  …

  “恭送陛下……”

  …

  

土豆劉

感謝【書友20200621111444832】的100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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