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wèi)青殺氣重重目光地掃視下,很多商賈都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利用身前之人的背影擋著自己。
同時,又把脖子伸進了衣服內(nèi)。
司匡瞥了一眼下方做賊心虛的商賈,輕蔑一笑,搖了搖頭。
站了許久,累了。
先拽了拽衣角,隨即坐在地上。
隔著剛剛抬上來的案幾,與衛(wèi)青對視。
雙手自然地搭在大腿上,笑容滿面,聲音沉著。
“衛(wèi)公毋憂,鄙人將述之法,最少可以令走私現(xiàn)象,減少七成。”
“哦?”衛(wèi)青輕呼,注意力從下方“賣國”商賈身上離開,轉(zhuǎn)移到司匡身上,額頭皺巴巴的,憂愁依舊未散,“公有何妙計?”
司匡嘴角上揚,勾起一抹弧度,斜視下方商賈一眼,嘿嘿一笑,直呼:“籌軍費,商戰(zhàn)匈奴,吾有兩計?!?p> 語氣微微一頓,道:
“第一:令長安改良孝文皇帝的賣官鬻爵之法!”
“如何改良?”
司匡挪挪身子,把剛才覆蓋案幾的麻布撿了起來。
鋪在案幾上。
又把毛筆、墨拿了過來。
邊說邊寫:
“在前者基礎(chǔ)上,增加一項:天下商賈,運鹽于北部邊境者,每年按照次第,得虛爵,除俸祿、封地之外,其余特權(quán)皆可享,包括子嗣入朝為官之權(quán)?!?p> “首年運鹽者,在保證質(zhì)量的情況下,位列第一者,可得第五等大夫之爵;次者得四等不更之爵,位列第三者,得簪梟之爵;以此類推,位列第五者至第五十名者,皆得公士之爵;其余者,可將食鹽按市價,賣與邊境?!?p> “至次年,運鹽者,只取運量前十,爵增一級,其余者,可將食鹽按市價,賣與邊境?!?p> 司匡考慮到這群人可能在原先的賣官鬻爵上買過爵位,特意補充。
“首年,若前五十名所懷爵位高于運鹽所授之爵,可在原先基礎(chǔ)上,增加一級,增加之后,所得爵位,最多至第九級五大夫?!?p> 如果說首年最高授爵到大夫,只能吸引一些中小商賈參與競爭,那么后面這個增爵一級足以吸引大型商賈。
換而言之。
這一策略,足夠讓鹽販子,產(chǎn)生內(nèi)斗。
只告訴他們,運量靠前才能得爵,至于運多少,他們自己看著辦吧。
這種方法類似于盲拍。
反正運少了,絕對無法在這場買爵的風暴中勝出。
再加上有按照市價賣給邊境這一項保底,他們運輸起來,沒有后顧之憂,絕對會拼盡家產(chǎn),進行廝殺。
沒辦法,爵位對商賈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
至于天下之鹽盡在北方邊境,容易拉高大漢其他地區(qū)鹽價這個問題,司匡也早就想好了應對策略。
只要找一個合適的中轉(zhuǎn)站進行數(shù)量調(diào)控,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調(diào)控對于交通的要求很高。
《爾雅·釋宮》云:“四達謂之衢,五達謂之康,六達謂之莊?!?p> 能夠達到這種程度的,只有各地的郡治!
司匡筆直坐著,提著筆,在這塊粗糙的麻布上,寫下了一個地名——晉陽。
望著衛(wèi)青,指著這兩個字,繼續(xù)講解。
“天下之鹽,集中在北部邊境,容易造成其余之地鹽量短缺,鹽價抬升的情況;還蘊含匈奴合力進攻儲鹽之地,攻鹽倉的問題。”
“因此,處于安全與民生考慮,吾建議,把運輸所得之鹽,盡儲于晉陽!”
“利用所盈之利,修建晉至函谷關(guān)的漢馳道。如此一來,晉陽可北通邊境;東至齊魯、吳越;南經(jīng)函谷,向西入咸陽,進而至隴西;亦可經(jīng)函谷,向西入咸陽,進而南下,經(jīng)武關(guān),至于南方諸國?!?p> “至此,晉陽成為天下儲鹽之地??捎名},供給天下,維持鹽價?!?p> 本來,最適合儲鹽中轉(zhuǎn)站是薛郡,奈何黃河決口,薛郡受到了影響。
只能作罷。
而第二合適的地位是東郡,也就是始皇三十六年落隕石的地方。
東郡是秦馳道的一個重要樞紐,向北經(jīng)過巨鹿,可以到達右北平;向東可直接入齊魯,向西連通了函谷關(guān)。
奈何,這里的郡治叫濮陽,也就是黃河決口之地。
也只能作罷。
迫于無奈,司匡只能選擇了晉陽這個地方了。
既然地理位置拉低的檔次,只能靠其他的優(yōu)勢補充,例如——商業(yè)繁榮程度。
晉陽作為太原郡的郡府、代國的國都,四通八達的評價,勉強說得過去。
這附近還是大漢王朝重要的鹽鐵產(chǎn)地。
除了齊魯、吳越之外,全國大型鹽鐵商人都會在這里交易。
這里每年的稅收,堪比南方三四個諸侯國的總和。
此地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拋開薛郡與東郡,作為中轉(zhuǎn)倉,再合適不過。
況且,選這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防御。
晉陽靠近雁門,四年前的馬邑之圍,就發(fā)生在晉陽之東北,雁門之東南。
若是匈奴大舉進攻,北部唯一能守住匈奴的城池,只有晉陽一地。
當年秦國為何不惜冒險發(fā)動長平之戰(zhàn)搶奪上黨郡,也不愿意揮師北上,攻取晉陽?
只因若直面晉陽,再給秦國百年,其也不可能入住中原!
當年的那一場長平之戰(zhàn),秦國不得不發(fā)動,也不得不打。
哪怕是舉全國之力,他們也必須拿下上黨郡。
若上黨打不下來,秦國進入中原只有兩條路。
一:白起帶兵北上,拿下晉陽。
二:通過軹關(guān)陘或崤函通道沿著黃河和王屋山之間的通道去打魏國。
很可惜,這兩條路蘊含的風險,比長平之戰(zhàn)的風險還大。
若是攻打晉陽,那么秦國的國力即便是消耗干凈,也不可能前進半步。
戰(zhàn)國七雄中,韓趙魏這三家可是都來自晉這一個老牌諸侯國。
而在三家分晉前夕的晉陽之戰(zhàn)中,趙國開國君主趙襄子猶如戰(zhàn)神降世一般,指揮軍隊,依托晉陽城抵抗智氏、韓氏、魏氏三年之久。
甚至被掘開的汾水淹灌,晉陽也未被攻克。
當年以晉國全盛時期四分之三的實力,三年都不曾拿下晉陽。
更別說晉國幾乎亡了之后,才敢從西部邊陲之地跑出來的秦國大老粗們。
一群穿著麻布衣服,舉著青銅器,被商鞅洗腦成功的大老黑憑什么攻打趙國的龍興之地?
難不成就依靠那幾句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血不流干,誓不休戰(zhàn)的絕響?
長平之戰(zhàn),秦國巔峰兵力在六十五萬左右,再加上后勤兵,民夫之類的,基本上在一百萬。
即便是一百萬兵馬,他們也不愿意攻擊晉陽!
可見晉陽之堅固。
其絕對是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城池。
后世歷朝歷代,凡是打算北伐,或者是從北邊南下,晉陽都是必爭之地。
誰控制住晉陽,誰就控制住了南北主要地區(qū)的交通干線。
而當年,若選擇方案二,秦國之慘狀,更會慘不忍睹。
這一條路,最終的結(jié)果只有全局覆沒。
在白起之前,昔年秦國霸主秦穆公在好基友晉文公死了之后,立刻派人攻打晉國。
領(lǐng)軍之人是百里奚與蹇叔的兒子。
結(jié)果就是在方法二的路線上,他們和晉國打了一場秦晉崤之戰(zhàn)。
這一場戰(zhàn)爭以秦國全軍覆沒、主將被生擒而告終。
若是白起當年敢?guī)俗哌@一條路。
上黨地區(qū)的趙軍立馬可以快馬加鞭,通過太行陘或白陘抄了秦軍的后路,直接斷了秦軍首尾。
同時再派人告訴好基友魏國,讓魏軍把秦軍堵在山谷里,兩國兩面夾擊,分分秒秒給秦軍再來一次“崤之戰(zhàn)”!
所以,長平之戰(zhàn),秦國不得不打。
哪怕秦昭襄王不打,日后的秦孝文王也必須打。
上黨不拿,天下不統(tǒng)。
北上晉陽,無緣中原。
有白起都不敢走晉陽的硬氣,把中轉(zhuǎn)站設置在晉陽,無可厚非。
不就是向南修一條漢馳道嘛,用爵位白嫖的鹽,足夠支撐這條路的建設。
司匡抬起頭,看著衛(wèi)青,聲音陣陣,“衛(wèi)公,這運鹽鬻爵之法,目的是屯鹽,斷絕大部分商賈走私之心!君覺得怎么樣?”
衛(wèi)青沉吟半晌,點點頭,“若用此法,的確可以減少很多走私現(xiàn)象?!?p> 但他還是有所顧慮,微微一頓,沉聲道:“只是,吾擔心一些商賈自知無法爭得爵位,鋌而走險,繼續(xù)北上,賣鹽于匈奴?!?p> 司匡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搓搓手,“毋憂,第二計可解決此法!”
衛(wèi)青正色,“請講!”
“待鹽儲于晉陽之后,可在邊境設一鹽丞官,在前兩年,以低于市價的價格,將鹽賣給匈奴!”
衛(wèi)青嘴角抽搐幾下,“這不合適吧?這可是資敵!”
“非也,非也,并非資敵,而是鏟除走私的中小商賈?!彼究锔购谝恍Γ靶倥皇巧底?,價格高與價格低,該選哪一個,他們有數(shù)。只要在這個狀態(tài)下持續(xù)兩年,商賈無利可圖,自然會停止走私?!?p> 價格戰(zhàn)可是好東西。
某滴打車怎么起來的?
還不是依靠融資,在價格戰(zhàn)中廝殺,把對手通通弄死?
社區(qū)拼團怎么起來的?
也是這個方法。
羊毛出在羊身上,現(xiàn)在虧本,日后總會賺回來。
有大漢政府財力做支撐,不需要融資,就可以打一個“猖狂”賣鹽的價格戰(zhàn)。
擠死小商賈。
贏者通吃。
土豆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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