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守法之前三天兩頭來工地，可是最近卻接連一個多禮拜沒再露面。袁靜配合調(diào)查回來以后，也躲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很少露面。
工地上開始議論紛紛，就連最遲鈍的工人也開始猜測老錢可能出事了。
對于工人來說，開一天工賺一天錢。晚開一天工，少賺一天錢。
可對于老板來說，晚開一天工，賠的錢，那可是會要命的。
辛安有種隱隱不安的感覺，好像這事發(fā)展的方向有些出乎意料。原本想著工地驗收出點紕漏，讓錢守法長長記性，給被他凌辱的徐蕊出一口惡氣。
但現(xiàn)在局勢發(fā)展的方向偏離了預(yù)先設(shè)計的軌道。
就連阿東也開始收拾起行李，
“我真的耗不起，朋友那邊催了我?guī)状?，讓我先過去幫幾天工。等袁姐這邊需要我的時候，我再回來?！卑|小聲的念叨幾句，算是給洪金和辛安告別。
辛安一怒之下揪起阿東的領(lǐng)子，把他清瘦的身子從地上拎了起來，“你特么現(xiàn)在就跑，對得起袁姐平時那么對你嗎？”
一旁的洪金少氣無力的制止，
“你小子別特么犯混了。阿東也跑不了，項目驗收通不過，他還有萬把塊砸在這里面的，跑了更虧?！?p> 阿東嘟囔一句，“是啊，你這么橫，是不是連你師父也要一塊收拾了？”
“??？！”辛安瞪了洪金一眼，那老小子心虛的一縮脖，“這也是陳露的意思，咱們都賴在工地上，她的壓力更大。”
艸，這老小子八成也已經(jīng)找了后路了。
辛安跑去找袁靜，她能猜得到辛安的來意，用眼神兒示意辛安先把門關(guān)上，
“你也是來問工錢的事？”
“袁姐，我就想問問你怎么打算。連阿東都想跑了?！?p> “嗯，他和我說過了。大家出來都是苦錢的，家里都有嘴要吃飯。他也不容易?！?p> “可是，那你這邊……”
辛安還想追問，突然房門哐的一聲被撞開了，幾個工友黑著臉闖了進(jìn)來，
“袁姐，咱們的工錢咋說？我們就等著這錢吃飯呢！”這些人都是點工，手上的活兒技術(shù)不高，想要去新工地上找到活兒也不那么容易。
他們的工錢都是按月結(jié)的，最后這一個月的工錢還沒拿到手，也就一直在工地上耗著。
“是啊，是啊。你們忽悠的那個項目完工獎金咱也不想了，工錢快給咱們結(jié)清了，也好讓我們滾蛋啊?！?p> 工友們有些群情激奮，應(yīng)該也不是第一次來鬧了，袁靜安撫幾句，聲音淹沒在更加憤怒的反駁聲了。
甚至有人陰陽怪氣的嚷嚷，
“袁姐，你也別忽悠我們了。我們都是賣力氣的人，又不能靠陪人睡覺賺錢，老板們的困難輪不到我們來可憐?！?p> “王八蛋，你胡說什么！”辛安有些怒不可遏。
來人仗著人多，一點也不怵人高馬大的辛安，
“咋了，踩著你尾巴了？我們和老板談事情，你這個毛孩子插什么嘴？本來就覺得你小子來混工地就沒安什么好心，這么快就能和人家老板穿一條褲子了？”
袁靜臉一紅，她之前沒覺得照顧辛安有什么不妥，因此也沒有藏著掖著，現(xiàn)在被別人這么一說，似乎還真有些不清不楚了。
辛安沖上去就想動手，洪金不知從哪個角落里冒了出來，
“行了，行了。人家錢老板啥時候黑過咱們的錢。還有你這小屁孩子，解決不了問題就別跳出來搗亂。遇到事了，咱們自己先別亂?！?p> 洪金到底是工地上的老桿子了，他的面子還是有的。再說要是真動起手來，辛安是個愣頭青，對方又人多勢眾，誰都占不到便宜。
好說歹說，眾人勉強退去，房間里清凈了下來。
洪金也不避諱辛安的面，當(dāng)面質(zhì)問袁靜，
“早就說了，這個時候要不你就跑路，要不就想辦法給他們分錢，就別再替那個錢守法死扛了?！边@話說的是袁靜。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痹o面色木然，洪金這話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洪金識趣的走了，房間里只剩下一臉凝重的袁靜，還有心虛的辛安。他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是，又害怕驗證了眼前的局面真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辛安，你的技術(shù)其實還不到家，雖然有了那個證，但干咱們這一行的，到處都是好手，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姐不是有意騙你留下，是真的想著還能繼續(xù)帶你到新工地上接著干?！?p> “我知道。”
袁靜之前帶辛安看過幾個新工地，雖然都沒開工，但是工程項目牌上，項目負(fù)責(zé)人都是錢守法的名字。
按理說，活兒是不缺的。
但是袁靜接下來的解釋，卻印證了辛安的擔(dān)心。
錢守法因為貪多求大，靠壓低報價一連拿下了好幾個工地。當(dāng)然，這里面少不了桌子下面的交易。
本來利潤就損失了不少，其他的運作還要投入不少錢。他預(yù)先投入的資金都是從銀行里貸出來的，只有前一個工地完成驗收拿到回款，才能保證整條資金鏈的正常流轉(zhuǎn)。
這一套操作，辛安在羅曙光的自營部里見識過，九個蓋子，十口鍋，哪個需要蓋哪個，但要是遇到暴雷，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
錢守法的做法就更玩命了，十口鍋只有一個蓋子，就是這個蓋子還是從銀行那里貸出來的。
一個工地的驗收暴雷，十口鍋一起爆炸，這種連鎖反應(yīng)，那就是一顆小型核彈，不說斗轉(zhuǎn)星移，把錢守法一波帶走那是綽綽有余的。
這的確是辛安沒有預(yù)想到的。他原本也沒想置錢守法于死地，聽了袁靜的解釋，嘟囔一句，
“就因為咱們工地驗收沒通過？沒有辦法補救么？”
袁靜嘆了口氣，
“唉，人這一輩子，運勢來了，擋都擔(dān)不住，運勢走了，留也留不住。錢總這次也不知觸了什么霉頭。先是這個驗收出了問題，本來都打點好的，還特地去找那個孫總加了一層保險，結(jié)果被人舉報了。而且，銀行那邊也得到了消息，不僅不給錢守法繼續(xù)貸款，甚至開始追繳之前的欠款。錢總要出去想辦法籌錢，讓我先把這邊的情況穩(wěn)住?！?p> 辛安聽的心驚肉跳，幸虧袁靜沒把注意力盯在舉報上，也沒有懷疑到他的頭上。
錢守法欺辱徐蕊固然不是個東西，可若是這個畜生真的倒了，那工地上的那些被欠了工錢的工友們，看來是不會放過袁靜了。
聽洪金的意思，袁靜應(yīng)該還有退路。但袁靜給辛安解釋，現(xiàn)在手里的那點余錢，現(xiàn)在不能見光。
工地上很多物料還都沒有給供貨商清賬，若是把那幫人也卷進(jìn)來，只怕窟窿就越撕越大了。
辛安也想勸袁靜先顧住自己，“那你就這么替錢守法扛著？”
袁靜一口長嘆，“我這也不光是為了錢總。守住這些錢，他能翻身的機(jī)會就大一點。雖然這些當(dāng)老板的喜歡給我們畫大餅，但是有些時候，我們的利益確實是捆綁在一起的?！?p> 辛安從袁靜的辦公室里出來的時候，腦子很亂。他甚至懷疑，袁靜把這些內(nèi)情對自己和盤托出，是不是有意在試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