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昏暗的牢房走道上傳來聲響,一位身穿官服的年輕人帶著一位衙門捕快走進一間牢房,牢房上依稀有“三十四”的字樣。
............
“大人,冤枉啊,大人,我沒干過壞事啊?!?p> “哼,你現(xiàn)在坦白,本官還可以從輕發(fā)落。”
“大人,您真抓錯人了,我啥都不知道,啥都沒干過,怎么坦白?。俊?p> “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給我如實回答?!?p> “懂的,大人您請問吧?!?p> “你前兩天是不是在桂花街偷人錢了?”
“我想想......好像......好像是偷了一個書生的錢......可是,就幾個銅板都要抓進大牢嗎?”
“真的就只有幾個銅板?”
“不是,大人,您說笑呢,我一個乞丐順兩個銅板都頂了天了,哪敢真偷大錢啊,再說了,一個窮酸書生而已,他能有什么錢啊?”
“你可知那書生是誰?敢偷他的錢,你不是找死嗎?”
“誰......誰啊?”
“唐家二少爺。”
“唐家?二少爺?嘶......可是......就算是唐家,那也不至于拿兩個銅板就抓人吧?”
“唐家二少爺前天被殺了。”
“大人,真的只是幾個銅板啊......???等等......您說唐二少被殺了?大人,您不會以為是我殺的人吧?”
“難道不是嗎?”
“大人,您又說笑呢,唐二少是什么人啊,唐家的護衛(wèi)又不是吃素的,我就算想殺唐二少,也殺不掉啊?!?p> “哦?你還真想殺唐家二少爺?”
“不是,大人,我就是說說,唐二少跟我無冤無仇的,我殺他干嘛?!?p> “你真不打算招?”
“不是啊,大人,人又不是我殺的,我招什么啊?!?p> “那行,來人,拉出去打二十大板?!?p> “等等,大人,我招,我招了,我偷了不止兩個銅板,其實我偷了一兩銀子。”
“嗯,然后呢?”
“然后?沒然后了啊,大人,人真不是我殺的,我只偷了一點錢啊。”
“好,既然你都招了,那就再加二十大板吧,來人,拉出去,給我打四十大板。”
“不是,大人,不是坦白從寬嗎?大人,不要啊,大人......啊......”
?。ǘ?p> 幽暗大牢中,一間牢房的鐵門被打開,里面走出一位年輕人和一名捕快,年輕人身穿官服,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慢步走在過道上。
........
“聽說你前兩天被唐家二少爺打了?”
“是?!?p> “所以你懷恨在心,殺了唐少爺?!?p> “......”
“......”
“噗,大人,您是認(rèn)真的嗎?我一小小書生,哪敢記恨唐家啊,唐家二少爺打我又怎么樣,一點皮肉之苦罷了,要是這就懷恨在心,那心胸未免太過狹隘了,我讀書多年,圣人之智沒學(xué)多少,但圣人之德還是學(xué)到一些的,讀書人,度量要大,小事不忍何以謀大略啊,古有韓公......”
“停停停,本官不是來聽你講大道理的,本官問你幾個問題,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
“好的,大人?!?p> “唐家二少爺為什么要打你?”
“......是?!?p> “是什么是,本官問你唐家二少爺為什么打你,聽不懂嗎?”
“大人,不是您讓我回答是或不是嗎?”
“還敢頂嘴?來人!”
“且慢!大人,且聽草民細細道來?!?p> “那你就把事情的經(jīng)過具體敘述一下吧?!?p> “是這樣的,大人,那天正是望日,月圓花好,天上明月入人心,月光白無瑕,夜市燈如晝,良辰美景,佳人相伴......哎,大人,有話好說,別動手啊,大人?!?p> “說重點!別跟本官東扯西扯的?!?p> “不是你讓我說具體點的嘛......”
“你說什么?來人!”
“且慢!大人,事情是這樣的,唐二少中意余香閣的婉煙姑娘,我那日為婉煙姑娘作了首詞,被唐二少知道了,他看了我的詞就動手了?!?p> “哦?什么樣的詞能讓唐二少動手啊?說來聽聽。”
“咳咳,大人,還是算了吧,這光天化日之下,有傷風(fēng)化......”
“本官又不是沒聽過那些兒女情長的詩詞,京師某些人就好這一口,你且說來,本官給你品鑒品鑒?!?p> “那......那我可講了嗷?!?p> “講吧。”
...........
“大人,怎么樣?”
“你確定這是你寫的?”
“當(dāng)然了,讀書人不逛語?!?p> “呼......好你個張賢,讀圣賢之書盡作污穢詞言,簡直是污本官的耳朵,來人!給我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大人,不是您讓我說的嗎?大人,冤枉啊,大人......”
“冤枉?還敢誣陷本官,再加二十大板,給本官狠狠地打。”
“大人,不要啊,小的知錯了,??!輕點,官差大哥,輕點......”
?。ㄈ?p> 二十三號牢房外,年輕人臉上的笑容不再,面無表情地大步走著,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身旁的捕快亦步亦趨地跟著,不一會兒,兩人在了另一間牢房旁停下。
..........
“嗯?怎么是個和尚?”
“是這樣的,大人,有人說前兩天看見這和尚和唐家二少爺發(fā)生爭執(zhí),小的便把他抓來了?!?p> “和尚的話就難辦了啊。”
“沒事的,大人,這可是事關(guān)唐家二少爺?shù)乃腊。萍以谖嚎h只手遮天,就是在京師都是有人的,大人放心好了?!?p> “行吧?!?p> “哦,對了,大人,那書生和乞丐的板子打完了?!?p> “打完便打完了,不用跟我匯報?!?p> “是這樣的,大人,那乞丐挨打的時候一聲都不吭,硬氣得很,打完板子,三個時辰才緩過來,但是話都講不出,那書生被打的時候倒是哭爹喊娘,不過打完板子兩個時辰過后就開始油嘴滑舌了,大人,這......”
“行,我知道了?!?p> .........
“大師不是本地人吧?”
“是,也不是?!?p> “大師從哪來啊?”
“從遠方來?!?p> “......算了,我就直接問了,你前幾日和唐二少起過爭執(zhí)?”
“是?!?p> “是因為什么吵起來的?”
“貧僧五年前幫唐二少殺了個人,多年來,這件事一直在貧僧心中揮之不去,此行前來找唐二少是想勸他多行善事,若唐二少能浪子回頭,也算是了貧僧一樁心事?!?p> “這么說,你到此地是專門來找唐二少的?”
“是,也不是?!?p> “到底是不是?”
“不完全是,規(guī)勸唐少爺只是貧僧此行的目的之一,此外,貧僧還想見一見故人?!?p> “那大師可能要等些時日了,等案子結(jié)了,才能放大師離開,或者本官讓人把你那位故人帶來,讓你們見上一面?!?p> “不必,等案子結(jié)束,貧僧自會去尋他?!?p> “嗯,不過,本官還有一個疑問。”
“大人請講?!?p> “你當(dāng)年殺的是什么人?唐二少為什么要殺他?”
“是一家酒樓的老板,貧僧當(dāng)時是唐少爺?shù)淖o衛(wèi),唐少爺本只是想教訓(xùn)教訓(xùn)他,可是貧僧失手將他打死了,現(xiàn)在想想,實在是罪孽深重。”
“打死了人,官府沒有管嗎?”
“官府當(dāng)然管了,畢竟是人命案,但是事關(guān)唐家,所以此案最終如何還是要看唐家的意思,最后唐二少爺保下了貧僧,拉了個人替貧僧頂罪,貧僧深感后悔,從此遁入空門,想為自己贖罪?!?p> “這么說,唐二少救了你?對你有恩?”
“是的?!?p> “那想必不會是你殺的他,他既對你有恩,你也沒有殺他的動機......”
“為正義可否?殺人者可為公道而不論恩情?!?p> “可你不是來規(guī)勸唐少爺?shù)膯??為何要殺他呢??p> “那大人為何要抓貧僧呢?”
“這么說,是唐二少死性不改,你便出手殺了他?”
“貧僧不曾說過。”
“如此......且靜候真相大白?!?p> (四)
寬闊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兩位年輕人路過一家酒樓時,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莞爾一笑,搖了搖頭,接著向前走去。
...........
“大人,聽說那乞丐就是這一帶的,那天也不知道為啥跑去桂花街行竊?!?p> “可能這種事做多了,怕被人認(rèn)出來吧?!?p> “可是,大人,桂花街就在附近不遠,他若是......”
“那可能是見財起意吧?!?p> “可是,大人......”
“閉嘴!”
“好的,大人。”
“欸,說起來,那唐二少穿的衣服怎么那么寒磣,那殺人者莫不是連衣服都沒放過?”
“......”
“嗯?說話啊,本官問你話呢?!?p> “大人,您剛剛還讓我閉嘴的......”
“嗯,對,是這樣......”
“大人,您別這樣看我啊,大人,小的沒有龍陽之好啊......對不起,對不起,大人,小的知錯了,您剛剛問的啥來著?哦,大人,您想啊,就算兇手殺完人還把唐少爺?shù)囊路o扒了,哪還有閑工夫給他換身衣服呢?據(jù)屬下所知,這唐二少爺經(jīng)常扮作窮苦書生出入東城貧民區(qū),連貼身護衛(wèi)都不帶?!?p> “怪不得,要不是唐家的人來確認(rèn)過,本官還真以為死的是個窮書生呢?!?p> “那大人,我們現(xiàn)在?”
“走,找那個賣面的大娘打聽打聽情況。”
..........
“誒,大娘,來兩碗面?!?p> “好嘞,公子稍等啊,馬上就好?!?p> “沒事,不急,大娘,我跟您打聽個事兒?!?p> “啥事,你說。”
“您知不知道前兩天這兒有個乞丐被官府抓走了?!?p> “知道的呀,好像說是殺了人,但依我看,官家肯定抓錯人了,他怎么也不像是會殺人的?!?p> “哦?大娘,您認(rèn)識他?”
“當(dāng)然認(rèn)識啦,我們這條街的人都認(rèn)識,他是前年來的,一直住在街上,以前這里的混混惡霸特別多,大家平日里都苦不堪言,他來了以后,把那些混混都打怕了,那些小混混再也不敢欺壓百姓了?!?p> “大娘,那他平時除了要飯還干什么呢?”
“他不要飯的,說起來他實在是不像個乞丐,除了穿的破爛,住在大街上以外,就沒見過他討飯吃,整天不是盯著北川酒樓發(fā)呆,就是往桂花街那兒跑,看他身上也沒幾個錢,也不知道去桂花街干嘛?!?p> “欸,大娘,北川酒樓是哪個?。俊?p> “哦,就是現(xiàn)在的棠臨酒樓啊,叫習(xí)慣了,不好意思啊?!?p> “沒事,大娘,這酒樓咋改了名呢?”
“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來,你的面?!?p> “對,我家是幾天前遷過來的?!?p> “難怪不知道北川酒樓,之前可是魏縣最有名的酒樓。十年前,蘇掌柜帶著一兒一女來到魏縣,開了家北川酒樓,唐家經(jīng)常照顧他們的生意,慢慢地,北川酒樓的名聲就傳開了。五年前,唐家二少爺想迎娶蘇姑娘,剛開始蘇姑娘不同意,唐家二少爺名聲不大好,不過唐二少爺被拒絕后也再沒提過,只是后來不知為何,蘇姑娘突然同意了這門婚事。只是,蘇姑娘嫁過去不久,唐二少爺竟然殺害了蘇掌柜,蘇姑娘也自殺了,真是作孽啊。”
“那這酒樓?”
“酒樓本是蘇家的財產(chǎn),可蘇掌柜出事之后,蘇姑娘自殺了,蘇掌柜的兒子也失蹤了,酒樓無人繼承,官府便劃給了唐家,成了唐家的酒樓,名字也改成了棠臨酒樓?!?p> “這樣啊,多謝大娘了,大娘的面很好吃,這是一兩銀子,不用找了?!?p> ?。ㄎ澹?p> 淡雅的小樓里,歌女的聲音婉轉(zhuǎn),幾位年輕人一邊飲酒一邊聽曲,時不時作詩一首,換來一陣嬉笑。
.........
“誒,兄臺,你認(rèn)識張賢嗎?”
“張賢?認(rèn)識啊,我兄弟,張兄可是我們魏縣出名的才子,年紀(jì)輕輕就中了舉人,咱們兄弟幾個都以他為榮。”
“是嗎?這么厲害?”
“可不是嗎,可惜人為名高名喪人,明明是唐大人慧眼識才,他們卻說張兄靠關(guān)系才被錄用,這不是憑空污人清白嘛,偏偏張兄還好脾氣,從來不和他們計較?!?p> “哦?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五年前,張兄赴鄉(xiāng)試,本來憑他的才華,中舉易如拾芥,但是張兄口無遮攔慣了,說了不該說的話,眾考官本決定不予錄用,但是禮部侍郎唐大人看中了張兄的才華,不計較張兄所言,侍郎大人發(fā)話,眾考官也就作罷。發(fā)榜后,唐大人還親自接見張兄,可見大人對張兄的器重,如此知遇之恩真是讓人艷羨啊,也正是如此,那些無才無德的斯文敗類便大肆傳言張兄是靠著唐家的關(guān)系才被錄用,唉,仗義每多屠狗輩,負(fù)心多是讀書人。”
“既然如此,張賢兄臺早該飛黃騰達,可據(jù)我所知,這五年,張賢整日無所事事,如此變化實在讓人不解。”
“唉,張兄自五年前中舉回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之前一心科舉的他不見了,連之后的會試都沒有參加,再也不見他秉燭夜讀,只是日日跟我們這幫狐朋狗友廝混,何其可悲!”
“著實令人嘆惋,不過聽說他最近被官府抓了,還是件殺人的案子?”
“這事兒咱們也聽說了,實在難以置信,張兄那樣隨和的人,怎可能殺人?”
“哦?兄臺的意思是說官府亂抓人?”
“誒,兄臺,慎言,官府抓人總是沒錯的,我相信官府會還張兄一個清白的?!?p> “確實,聽說新來的縣令大人正直清廉,可著‘青天’名,他定會還張賢兄臺一個公道?!?p> ?。?p> 余香閣內(nèi),一位翩翩公子挽了挽衣袖,嗅了嗅手腕余香,嘖的一聲,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樓。
.........
“婉煙姑娘在否?”
“公子尋小女有何事?”
“請問與姑娘共度一晚需銀兩幾何???”
“公子,小女只賣藝,不賣身。”
“哦,姑娘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是說,聽姑娘唱曲,一晚可要多少銀兩???”
“啊?這......公子,一晚上,您受得了嗎?”
“這有什么受不受得了的,是你唱曲又不是我唱,實不相瞞,我最近一直睡不好,聽人說余香閣的婉煙姑娘唱曲讓人昏昏欲睡,所以才想請姑娘給我唱一曲,讓我能睡個好覺?!?p> “......”
“姑娘?你臉怎么了?抽筋了嗎?”
“沒事,沒事,公子,實不相瞞,小女一晚要一百兩呢?!?p> “一百兩?行,咱們現(xiàn)在開始?”
“小女也是為了生活,一百兩并不是......?。康鹊?,公子您說什么?行?”
“對啊,咱們什么時候開始?”
“公子,您剛剛是不是沒聽清楚,小女說的是一百兩啊?!?p> “對啊,一百兩啊,怎么了,你想反悔不成?我跟你講,你雖然長得漂亮,但是我就聽個曲,你要是問我要一千兩就太過了嗷?!?p> “不是,公子,您沒在開玩笑?”
“怎么?你是怕本公子付不起錢嗎?區(qū)區(qū)一百兩,你也太看不起人了?!?p> “對不起,公子,實話跟您講吧,其實小女晚上是不接客的,公子想睡覺......哦不,想聽曲的話還是明天再來吧?!?p> “所以,你是在浪費本公子的時間?”
“對......對不起,公子?!?p> “嗯,那這樣吧,回答了我的問題就當(dāng)是給我賠罪了,怎么樣?”
“公子請問?!?p> “聽說你和張賢兄很熟,那天張賢兄還因為你,被唐家二少爺打了,有這回事兒?”
“是的,那天......那天大概是五月初八,唐二少爺喝醉了來這聽曲,當(dāng)時我正在大廳彈奏,唐二少爺一看到我就朝我沖了過來,嘴里還喊著:‘茹兒......茹兒......別走......求你了......’這時,張公子突然出現(xiàn)將唐二少爺撲倒,接著兩人就扭打在一起了,過了許久才分開,最后兩個人都是鼻青臉腫的,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p> “那唐二少沒帶護衛(wèi)嗎?”
“沒......沒有?!?p> “行吧,那本公子就走了?!?p> “公......公子慢走?!?p> “哦,對了,有的人只不過來得早,你又何必不把后來人放眼里,保重?!?p> ?。ㄆ撸?p> 張賢的住處被官差翻了個遍,可是仍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這時,一位捕快看著手中的畫像搖了搖頭。
..........
“大人,這是張賢家里找出來的?!?p> “畫像?男的?這張賢家里怎么有男人的畫像?”
“這,這您就得問張賢了?!?p> .........
“張賢,本官問你,這畫像上的人是誰???”
“是我的一位朋友,蘇皊?!?p> “蘇皊?就是北川酒樓蘇掌柜的兒子?”
“沒錯?!?p> “那你可知他當(dāng)年為何會失蹤啊?”
“鄙人也想知道。”
“那你可曾知道唐二少為何殺害蘇掌柜?。俊?p> “不知。”
“可想知道?”
“不想?!?p> “行,本官知道了?!?p> (八)
官衙內(nèi),縣令看著手中畫像直搖頭,一旁的捕快突然眼睛一亮,驚呼一聲,把身前的縣令嚇了一跳。
.........
“誒,大人,您看這畫像上的人,像不像那個乞丐?”
“乞丐?哪個乞丐?”
“就是‘三十四’號里那個?!?p> “哦,他啊,誒,你這么一說,似乎真有那么點像啊。”
“是吧,大人,我看這個畫像第一眼就覺得像他?!?p> .........
“來,你看看這張畫像?!?p> “這!這畫像您是從哪得到的?”
“你別管這畫從哪來,你就說這畫上的人是不是你吧。”
“這......這確實是草民。”
“好你個蘇皊,竟敢隱藏身份欺瞞本官,到底是何居心,還不速速招來?!?p> “我隱藏身份只是不愿回憶起過往罷了,不管大人信不信,兇手確實不是草民?!?p> “都到這時候了,還不招嗎?”
“反正人不是我殺的,要屈打成招的話,大人請便?!?p> “本官再問你個問題,張賢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張賢是誰?草民不認(rèn)識。不過,大人,草民也有個疑問,還請大人解惑?!?p> “說來聽聽?!?p> “在你們讀書人眼里,科舉到底有多重要?”
“科舉嗎?那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除非......”
“這樣嗎?多謝大人解惑了。”
?。ň牛?p> 昏暗牢房走道上,縣令閉著眼靜靜地走著,嘴里還喃喃有聲:“除非......除非愛情,唉?!?p> ..........
“大人如此年輕便做了一縣之令,真是年少有為啊?!?p> “呵,這魏縣縣令雖是五品官職,可地方終不如京師啊?!?p> “大人年紀(jì)輕輕就進士及第,總會回到京師,立于朝堂的?!?p> “難啊,畢竟得罪了權(quán)貴?!?p> “權(quán)貴?”
“是啊,京師唐家,權(quán)勢滔天,拿捏我這個小人物易如反掌?!?p> “唐家?家父倒是與唐擎大人有些交情的,可惜,他老人家十年前就去世了?!?p> “大師是京師人?”
“算是吧,十年沒回去過了。”
“不回去好啊,京師還是太暗了,那種地方,人是看不見方向的?!?p> “確實,如今還是衍王與潤王奪嫡?”
“是的。”
“唉,奪嫡心萌事可憂?!?p> “這等大事就與吾輩無關(guān)了,您又何必在意?!?p> “貧僧有一言。”
“請講。”
“不論京師還是魏縣,唐家,只是那個唐家罷了?!?p> “如此......倒是有意思了,多謝大師告知?!?p> ?。ㄊ?p> 一座豪華門邸前,一位年輕人正和一位門房侃侃而談,兩人都是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仿若知己。
.........
“哎,大哥,我跟你打聽個事兒唄?!?p> “什么玩意,閑雜人等別在唐府門前瞎晃,影響我們唐府形象?!?p> “一兩銀子夠不夠?”
“我跟您講,您找我張三算是找對人了,我張三人稱什么?萬事通啊,這魏縣就沒啥是我不知道的,公子有什么問題盡管問?!?p> “唉,算了吧,影響了唐府形象就不好了?!?p> “怎么會呢,公子器宇不凡,一看便是身懷大氣運之人,說不定還能給唐家?guī)砗眠\呢。”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喏,這是一兩銀子,拿好?!?p> “好嘞,公子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貴府曾有個姓莊的護衛(wèi)?”
“姓莊的?哦,你是說莊黎吧,他好像是京師人,十年前來到我們唐家成了一名護衛(wèi)?!?p> “五年之后,他出家做了和尚?”
“對,五年前的五月初七,莊黎和二少爺一起出的門,可是卻是少爺一個人回來的,后來就傳來蘇掌柜被少爺殺害的消息,莊黎也再沒回來過,過了多日我們才知道他出家做了和尚?!?p> “蘇掌柜是你們家二少爺殺的?”
“外人都是這么說的,據(jù)說,當(dāng)時在場的人都看到了?!?p> “那......莊黎在唐家那五年可有什么異常?”
“異常?倒是有點,他不喜歡說話,一有空就練劍,看他練劍的方式也奇怪得很,不是拔劍就是刺,五年只練這兩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行,我知道了,謝謝大哥?!?p> “哎,公子,留步,我這兒還有個秘密,您想不想知道?”
“好,你說吧?!?p> “那......這個......五兩銀子怎么樣?哎,公子,別走啊,公子,三兩銀子怎么樣,不能再少了,這也算個大秘密了?!?p> “行,三兩就三兩吧,你講吧。”
“公子覺得唐二少爺人怎么樣?”
“他?張狂,跋扈,紈绔一個。”
“公子可知,十年前唐二少爺也曾是翩翩濁世佳公子?!?p> “哦?此話怎講?”
“唐二少爺打小便聰慧,好多人都說二少爺是文曲星下凡,老爺也一直引以為豪。直到十年前,二少爺看中了一位貧民女子,想要娶她為妻,可是老爺和夫人不同意,二少爺為此還和老爺起了爭執(zhí)。后來,老爺仗著唐家的勢力,逼著那女子嫁人,那女子得知自己和二少爺不可能有結(jié)果就自盡了。此事過后,二少爺便跟換了個人似的,荒唐了整整五年。”
“五年?”
“對,直到五年前,二少爺遇到了蘇掌柜的女兒蘇茹姑娘,那時候開始,二少爺就變了,又變回那個儒雅隨和的君子,那段日子二少爺才是真正地在活啊,可惜?!?p> “那唐二少爺又變成紈绔,也是因為蘇茹姑娘?”
“對,蘇掌柜被二少爺殺害的消息傳出來不久,蘇茹姑娘也自盡了,蘇姑娘死后,二少爺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整整兩天,不吃也不喝,兩天后出來的,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的紈绔了。說實話,我實在不信二少爺會殺人,他再怎么荒唐也不會做這種事,可......可外人都這么說,二少爺......二少爺也未曾辯解過一句......”
“十兩銀子,拿好?!?p> “哎,公子,說好的三兩,十兩太多了?!?p> “送你你就收著?!?p> “多謝,多謝公子了!”
(十一)
冷清的酒樓里,走進來一位衣著華麗的年輕人,掌柜的抬頭一望,立馬起身相迎,可那年輕人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朝著酒樓后廚走去。
...........
“哎,師傅,聽說您之前是北川酒樓的大廚?”
“對,怎么,有什么事嗎?”
“我想問問,蘇掌柜死的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那天......那天剛好活少,我就坐在大堂歇息,碰巧唐二少來了,蘇掌柜和唐二少聊了一會兒,有說有笑的,可誰知,唐二少表面看著客氣,結(jié)果翻臉比翻書還快,假惺惺地起身給掌柜倒茶,在倒茶的時候一劍刺死了蘇掌柜?!?p> “確定是唐二少殺的人嗎?”
“其實我看的也不是特別清楚,就是劍光一閃,唐二少手里的茶壺掉在了地上,掌柜的倒地不起,不過唐二少的佩劍還握在手上,這明眼人一看就是唐二少殺人了嘛?!?p> “那唐二少還帶了個護衛(wèi)吧?”
“應(yīng)該有的,這些大人物出門哪有不帶護衛(wèi)的?”
“唉,唐二少爺誒,嘖......那多謝了,師傅,我先走了?!?p> (十二)
官衙中,身著官服的年輕人看著眼前的棋局一動不動,仿佛入定一般。
..........
“大人,您看,這是唐二少爺房里唯一一張畫像,您看看對破案可有何幫助?”
“行,我來看看。嗯?這是......婉煙姑娘?”
“大人,什么婉煙姑娘?您是說這畫像上的女子嗎?大人,這是五年前嫁給唐二少爺?shù)奶K茹姑娘?!?p> “蘇茹?”
“對,就是以前北川酒樓蘇掌柜的女兒,不過五年前她就自盡了,這唐二少倒也沒把這幅畫像扔了?!?p> “蘇茹......張賢......婉煙......唐二少爺......”
“大人,您說啥?”
“沒什么,這畫沒什么用,先放在本官這吧,你干活去吧?!?p> “好嘞,不過大人您還是趕快吧,唐家那邊實在催得緊?!?p> “放心,本官自有分寸?!?p> (十三)
時隔多日,縣令又來到這間牢房前,抬頭看了看上面“三十四”的字樣,喃喃道了一聲:“該結(jié)束了。”
..........
“大人,草民有一事相問。”
“問吧?!?p> “唐二少爺身死處,是不是有柄劍,劍上還刻了個‘茹’字?!?p> “對,怎么,你就是兇手?”
“是,我就是殺人者,我招了?!?p> “之前死都不認(rèn),怎么現(xiàn)在突然想通了?”
“這重要嗎?”
“當(dāng)然不重要,你想明白就好?!?p> “那恭喜大人了,可以給唐家一個交代了。”
“真想明白了?”
“每個人都在贖罪,這次該我解脫了?!?p> “既然如此,那本官也不必多說什么了?!?p> ?。ńK)
“嘩啦”
清澈的水沖淡了菜市口的殷紅鮮血。
當(dāng)劊子手揮臂落下,當(dāng)日光在刀刃上閃過光圈。
鮮血飛濺時,蘇皊死前的話語猶在耳畔回響“從此我再也不欠你們了吧?其實這幾年我總覺得虧欠你們太多,可又何嘗不是你先錯了的?呵,多想問你一句,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不論蘇皊所說有何深意,一切的一切都將與蘇皊一起永藏地下,不過,這重要嗎?真相于我無謂,案子結(jié)了即好,這個世界本就不講什么前因后果。
我看了看一同來觀刑的莊黎和張賢,他們的表情并無什么變化,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皆大歡喜?
我再次將目光投向被衙役帶走的尸首,微微嘆了口氣:“公道不歸天管,不由我定,自在人心,你自己選擇的路......”
嗯?我現(xiàn)在是怎么了?怎么會被這種事亂了心神?如此想著,莊黎的聲音傳來,“既然如此,貧僧也該去我該去的地方了,大人,保重?!?p> 我望向莊黎,看著他的背影,剛想開口道別,這時,莊黎停下了腳步,背對著我,道:“大人,最后送您一言,別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告辭。”
我張了張嘴,沒有出聲,在他快要消失在視線中時,我朝他鞠了一躬,大聲道:“多謝教誨。”
隨著話音落下,他的背影也完全消失在視野中。
這時,我轉(zhuǎn)頭看見張賢仍面帶微笑看著我,我疑惑道:“怎么?張公子還有事嗎?”
張賢笑了笑,問道:“大人可曾聽聞十年前的御史臺之案?”
“有過耳聞,據(jù)說這一案,讓當(dāng)時距東宮一步之遙的靈王,失去了奪嫡的資格?!?p> “沒錯,正是此案,不過大人可知,當(dāng)時此案的官員中,有些是被抄了家的,其中,便有一家姓莊。而本是勝利者的蘇家,經(jīng)此一案后,風(fēng)頭一時無量,卻也自此在京師消失了。”
“哦?張公子此話何意?。俊?p> “你又何必明知故問?不過是為你解惑罷了,別想這么多,做人啊,簡簡單單地活著,多好?!?p> “嗯,還有什么事嗎?沒事就趕緊走吧,你的婉煙姑娘在那等你呢。”
“那么,在下告辭了?!睆堎t作了一揖便向外走去,與外面來的一個捕快擦肩而過。
我看著才子佳人款款而去,問道:“怎么?有什么情況嗎?”
捕快走近兩步,低身說道:“那和尚溺水身亡了,據(jù)說有人看到是唐家的人干的,要調(diào)查此事嗎?”
我擺了擺手,道:“不必?!?p> 捕快點頭道:“大人,還有一件事,屬下調(diào)查到,那張賢似乎與蘇茹有些關(guān)系,要不要找他詢問下?”
我泯了口茶,道:“不用了,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還管他作甚,還有什么事嗎?”
捕快搖了搖頭,道:“沒了,大人?!?p> “行,沒什么事了就跟我走一趟。”我放下茶杯,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身后的捕快追上來,問道:“大人,去何處?”
“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