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幸福
“嗯....這里是？”薇拉和21號踏入了廳室中。
地面由又黑又臟的木板組成，發(fā)出一股陳年的霉味，踩上去的每一腳都在吱呀作響，好似隨時都會散開。
客廳角落的污濁中、天花板上陳年蜘蛛網(wǎng)里，都塵封著七橫八豎的慶祝彩條，死氣沉沉地展現(xiàn)著歡樂的余燼。
一只漆黑的蛾子撲棱著翅膀，長得和21號第一次踏入這個小鎮(zhèn)見到的那一只一模一樣。
它越過斷裂的椅子，越過堆砌在地上的感染體尸骸，越過墻面上暗黑色的血跡，停留在從天花板懸下來的紙條邊緣。
當(dāng)它再次撲扇起雙翅，飛起的卻是一只色彩美麗的蝴蝶。隨著蝴蝶所到之處，那些猩紅的污濁以及結(jié)塊的蜘蛛網(wǎng)逐漸消逝，后退，消失在墻壁中。
墻壁上的花紋變得清晰、明亮起來。
蝴蝶越過長長的餐桌，蠟燭一盞接著一盞亮起，瘦小的火苗搖曳著，溫暖的光充滿了整個房間。
電視中傳來快樂而不嘈雜的音樂，隨意散落在地上的毛絨玩具恢復(fù)了干凈柔軟的模樣，花瓶中干枯的枝椏重回生機，綻開溫柔可愛的雛菊。
蝴蝶就這樣飛著，飛上樓梯，消失在樓梯拐角處的陰影
“露娜，你開始收拾了嗎？”
從陰影處走出來的女孩有著紅黑色的齊肩短發(fā)，稚嫩的臉龐。她的頭上歪歪扭扭戴著一頂紙做的生日帽，肩膀上也掛著幾根彩色的紙條。
即便看起來年齡尚小，但她依然展現(xiàn)出一副過于認(rèn)真的神態(tài)
“露西亞？”薇拉有些驚訝的說道，但是回過身看了看。
壁爐邊的木馬正吱呀吱呀地?fù)u著，廚房里傳來開水壺呼嚕呼嚕的蒸汽聲，電視也播放著節(jié)目。
但除此之外，再沒有發(fā)出聲響的物件，也沒有其他人。
“露娜……不要站在那里不動?！甭段鱽喌穆曇粼俅蝹鱽?p> “？”二人都沒有動，然后聲音再次傳來
“裝聽不見也不可以哦”露西亞的聲音再次更加的靠近了
“……我嗎？”薇拉微微的皺了皺眉：“不、是21號”
“我？”脫口而出的是21號的話語，因完全搞不懂情況而產(chǎn)生的迷茫在21號的意識海中打轉(zhuǎn)
“這里又沒有別人了”在21號能夠做出真實反應(yīng)前，一種沒有由來的，委屈而喜悅的情緒，先一步支配了21號的行為
“什么東西——”這一刻，21號似乎能夠看到了，而且自己似乎也帶入了露娜的視角“可真的……真的、好難收拾、！”
因為21號不由自主地冒出來的臺詞而抖了抖，可接下來的話語，就像是往扭蛋機里投了幣，一個接一個吐出來的彩色扭蛋一般自然而然滾了出來。
薇拉什么都沒有做，而是靜靜的觀察著21號，避免她會出什么事情
“這些東西，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裝回去……”
沙發(fā)上堆成一座小山的空禮物盒似乎是聽懂了露娜的話，禮物盒與綢帶因為無法支撐頂端的重力，嘩啦啦地滑向一旁。
“都是因為你等不及，非要自己先把禮物全部拆開了”露西亞看著露娜說道
“嘿嘿，反正都是給我們的嘛！”
“……那你不用管那些禮物盒，我把它們都搬到臥室去吧。”露西亞說完就開始搬運禮物盒
“嗯！姐姐最好啦！”
盡管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由于任性得到了縱容，平凡的幸福感與滿足感遍布了21號的身體
“但是，還是要在爸爸媽媽回來之前把地板打掃干凈，餐桌也布置好?！甭段鱽嗇p輕的摸了摸露娜的小腦袋說道
“我知道了嘛……”露娜吐了吐舌頭，轉(zhuǎn)身雀躍地向著擺放打掃工具的儲物間走去。
伸出手去拉儲物間的門時，指尖卻穿過了門板，虛幻的景象在那一瞬間褪去，顏色黯淡下來。
眼前的儲物間變?yōu)榱藪靿Ρ谏系囊粔K空蕩、破敗的鐵板。上面用紅色蠟筆畫著一副歪歪扭扭的兒童畫，旁邊寫著‘來地獄吧，見見Voooo’，看起來搞笑又恐怖。
提醒著自己一切又回到了現(xiàn)實。而那支配著自己行為的情感也消退得無影無蹤。
21號臉上的笑容立刻冷卻下來，恢復(fù)成毫無波瀾的表情。
“看到了什么嘛？”薇拉問道
“是——”21號點了點頭：“有東西、在影響21號的腦袋”
“21號不習(xí)慣，要說很奇怪的話，還有，要笑”21號對著薇拉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病態(tài)的微笑，但是很快就收回去了：“21號不喜歡笑”
“但是無法控制”21號拉住了薇拉的手：“21號，生病了嗎？”
“沒有”薇拉輕輕的拍了拍21號的腦袋：“你那樣笑起來也挺好的”
“笑、21號好看？”21號歪著腦袋說道：“但、那個不是我、無法控制”
“嘛、如果是美好的畫面的話，我也會這樣的”薇拉微微一笑，回想起了和卡洛斯在一起的時光
“我不明白，她們在做什么。沒有見過，這樣的房間，沒有試過這些事情?？墒巧眢w里，有什么東西讓我覺得很舒服”21號的表情逐漸變得扭曲，似乎正在努力搜尋她所知道的詞匯去表達(dá)她在這段體驗中感受到的情感：“那很……”
“....你在做什么？”薇拉一臉疑惑的看著揉著自己的臉的21號問道
“讓我的沖動，想這樣做”扭曲的笑容從她臉上褪去，剩余的只有不解與失落：“但這不對，這是嚇唬敵人的，敵人看見，會害怕。讓21號成功殺死他們”
對于經(jīng)歷空白，甚至不理解‘笑容’的含義的21號而言，在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太陌生了，搞不懂、也無法接納幸福，快樂，安心，滿足這種情緒的她，已經(jīng)逐漸在這段經(jīng)歷中開始迷失自我。
而發(fā)生這些變動的起因……到底是因為什么？
為什么看到的之后21號，而自己只能隱隱約約的聽到聲音
但現(xiàn)在不是細(xì)想這些東西的時候，也許是在一切塵埃落定后，都會自己浮出水面
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謎團要去弄清楚
“繼續(xù)搜尋一下吧”薇拉看著周圍說道：“21號。21號？”
21號久久地站在玄關(guān)門口沒有動
“21號！”
“嗯！”直到薇拉的大喊聲傳到21號的耳朵里，這才讓21號反應(yīng)過來
“怎么了？”薇拉問道
“……人類的童年，都是這個樣子的嗎？”21號歪著腦袋問道：“21號……沒有這種經(jīng)歷”
“我不理解”21號搖了搖小腦袋：“我覺得這不是必要的，但是它感覺很好”
“手……腳……還有這里……”21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摸了摸小家伙：“感覺……熱熱的……”
“且輕輕的……好像要飄起來了?！?1號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就像……就像在曬太陽……”
“那種感覺叫做幸?！鞭崩⑽⒁恍φf道
“幸福？”21號疑惑的看著薇拉：“為什么會覺得幸福，每個人的童年都覺得幸福嗎？”
“....”薇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21號的問題：“幸福有不同的支撐點”
“幸福，是在一定溫飽和安全條件基礎(chǔ)上，在社會生態(tài)環(huán)境下，擁有能產(chǎn)生幸福感的要素、機制、動力的生活和生活狀態(tài)”
“幸福定義為在生存基礎(chǔ)上存在，在良好社會生態(tài)環(huán)境下發(fā)展，在各幸福體內(nèi)實現(xiàn)的相互滿足和相互認(rèn)同，同等的尊重信任的生活?！?p> “人總是在接近幸福時倍感幸福，在幸福進(jìn)行時卻患得患失?！?p> “幸福是一種主觀感受，但是又與客觀因素密切相關(guān)，它的發(fā)展變化表現(xiàn)為個體的特殊性，但它又在社會成長中遵循著普遍的客觀規(guī)律，它既受內(nèi)部因素影響，又受外部因素制約，涉及自然、社會、心理等方方面面。”
“大概就是....一個人自我滿足后的情緒。這種情緒，可以來源于目標(biāo)達(dá)成后的喜悅，也可以是和別人或事的不幸對比后，對自身處境產(chǎn)生的滿足感。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所體會到的快樂，滿足。情感得到升華之后的感情?！鞭崩⑿χf道：“當(dāng)你和能喜歡的人呆在一起....就是幸?！?p> 薇拉說了一大堆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意思的話，除了最后一句話，其他話都是她在數(shù)據(jù)庫里查找的
“我想要那樣，但是又不想”21號歪著腦袋說道
“為什么？”薇拉問道
“我失去控制了?！?1號看著自己的袖子說道：“……21號。只需要戰(zhàn)斗”
“....”薇拉盡管想說什么，但最終沒能開口。似乎說什么都是無用且蒼白的。
腦海里閃過和21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見過的那一片純白……
那是一片空白、一無所有的過去。
如果沒有經(jīng)歷別人的苦痛，就不應(yīng)該輕易評判別人的決定。
雖然自己經(jīng)歷的可能會和21號的差不多，但是....自己有卡洛斯
21號.....只有一個20號的碎片
“啊——！”短暫的休憩后，那種瘋狂、痛苦的知覺再次卷席而來，伴隨而來的是宅舍外傳來的驚慌失措的驚呼
“！”薇拉和21號側(cè)著耳朵，仔細(xì)聆聽著那穿越時空，來自許多年前的呼喚
“——露西亞！”這次她聽清了，是女人的呼喊聲，急迫而驚恐
“露西亞?。e出來，帶著妹妹上樓！啊——！”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姐……姐姐……”露娜有些驚慌的聲音傳來
“——跟著我！”
無數(shù)的尖叫聲驟然響起。腳步聲就在薇拉和21號身邊響起，有一個力量推了薇拉和21號一把。很小但很堅定。
那是——露西亞
隨即21號腳忍不住動了起來，風(fēng)刮在臉頰兩旁。驚恐，瀕死，茫然的情緒裹挾了21號。
薇拉見狀只好跟在21號身后，然后——一道刺眼的光芒讓薇拉不由得遮住了眼睛
睜開眼，彩色的走廊盡頭。21號握著一只小小的手，身邊是小時候的露西亞。
“跟我來——”
“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