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穿儒雅長袍的說書人上臺,‘話說’二字開頭,戲里沒有一個韓溫奕識得的人名,但聽在耳朵里總像是在說自己。
“話說當(dāng)年,在宮里很少感受到溫暖的少年皇子,對小女孩送傘這一善舉,那是感激涕零。
后來得知女孩父親戰(zhàn)場上遇險(xiǎn),更是主動請纓,與女孩的兄長一同去前線營救。一來二去,兩人慢慢熟識,本應(yīng)是一段傳世佳緣,奈何年少時(shí),與少年皇子在皇宮宴會中結(jié)識的別國公主出現(xiàn)。
這三來二去的,這別國公主那是膚白貌美,初見便驚為天人,身為一國公主的尊貴、大氣,一舉一動,氣質(zhì)拿捏到位,遠(yuǎn)不是一個出身將門、閑散慣的女子所能相比的?!?p> 臺下看客該吃飯的吃飯,該閑聊的閑聊,身處京都之中,誰人不曉,這話本冊子里說的是誰?
韓溫奕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苦笑一下:“所謂選擇,無非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既然選了,為何如今還要給自己尋求借口呢?”
這樣的故事,她聽過很多版本,但基本上都是說皇子年少時(shí)很多事情是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身處高位,他有自己不能說的委屈,以及自己的無能為力,但年少時(shí)給其撐傘的女孩永遠(yuǎn)都是其心口的白月光。
哪怕后面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不可原諒,最終兩個最初相愛的人卻成為敵人,誓不相見,相思成疾。
慕韞敬其一杯:“即是過去,便無須再想?!?p> 韓溫奕:“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蓖蝗幌氲竭@么一句話,韓溫奕回敬其一杯酒,突然手中的杯子跌落在桌子上。
韓溫奕脫口而出一句:“小狐貍?!?p> 慕韞急忙將掉落在桌面上的杯子扶正。
韓溫奕表情變得極為冷,又急又嚴(yán)肅:“趕緊吃完,回將軍府?!?p> 慕韞抬頭看其表情,很是驚訝,但下一刻,快速的干飯,數(shù)十秒之后起身:“走吧?!?p> 一直回到將軍府,可到將軍府門前時(shí),就看見門上貼著兩個紙條,上面寫著:“封”字。
將軍府門口還站著一個人:“顧小九?!?p> 顧小九是首輔大人的兒子,年少與父親鬧掰,靠著自己努力在京城尋了一個衙門鋪快的職位。以前南宮晟還沒當(dāng)上太子時(shí),南宮晟遵從先帝之命,去民間破案,跟顧小九結(jié)識,三人經(jīng)常聚到一塊,是非常好的關(guān)系。
只是韓溫奕萬萬沒有想到,南宮晟在兩個時(shí)辰前還想著與她重修舊好,這轉(zhuǎn)眼就讓兩個人最好的朋友來封了她家。
顧小九站在貼著大大‘封’字門口的將軍府,艱難開口:“韓姑娘?!?p> 韓溫奕看看周圍,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fù)鲁觯骸霸缬蓄A(yù)感,只是沒料到,陛下的速度會這么快。”
顧小九:“想當(dāng)初,我們?nèi)嗽谝黄饡r(shí),曾一同立誓,此生為民除害、為民做事,國泰民安??扇缃瘢瑸楹畏且叩竭@一步?”
韓溫奕走近后,手摸上貼在‘門上’的‘封’字,笑里帶著苦,還有一絲絲無可奈何:“我韓家百年的基業(yè),不能因?yàn)槲业腻e誤選擇而毀于一旦。韓家軍保家衛(wèi)國,從未做過任何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可皇家呢?
污蔑我父兄叛變,幾度想抄我韓家。
他有他的難處,可誰的難處也不能凌駕于別人的頭頂上,揪著別人的腦袋,然后說自己是迫不得已?!?p> 顧小九也是深吸一口氣,即同情韓家,可自己也不過是這皇城中的一個小小臣子,不能與天子抗衡,也無能為力。
顧小九:“我聽說,你要與天子為敵,就憑你現(xiàn)在,你覺得當(dāng)今圣上會放過你嗎?”
韓溫奕搖搖頭:“如今不是他放不放過我,而是我放不放不過他?!?p> 隨后指尖微勾,貼在門上的‘封’字掉落在地上,將軍府門推開,大步走進(jìn)去。
這一刻,顧小九的心沉了沉,眼底僅剩的光也沒了。
當(dāng)年三人組合在一起時(shí),一起談天說地,他確信,韓溫奕跟南宮晟會走到一起,然后一同把鳳羽國變得更好,更強(qiáng),而他自己也會成為像自己父親一般,首屈一指的首輔大人,盡心盡力輔佐二人。
可誰能想到,塞外一場兵敗,陛下對韓家起了疑心,南宮晟為了太子之位迎娶百花國公主,韓溫奕開始變得寡言、少語,如今竟是針鋒相對、相互為敵的局面。
韓溫奕抬步直奔自家哥哥的書房,她是沒心思跟顧小九敘舊。以前的事情,她也看淡了,以前,她是自由自在,可以為自己而活,如今,她身上背負(fù)的是韓家香火連綿數(shù)百年不絕的擔(dān)子,是守護(hù)。
韓家不爭權(quán)、不爭寵,在戰(zhàn)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在帝都,被文人恥笑:不過一目不識丁的武夫罷了,在戰(zhàn)場上保家衛(wèi)國不過是應(yīng)該做的,有何可炫耀的?不過跳梁小丑罷了。
但韓家從未埋怨過朝廷半句。
韓家軍的存在是保家衛(wèi)國的,一個保家衛(wèi)國,在戰(zhàn)場上拼上性命的軍隊(duì),在和平的祖國,卻要受盡那些閑言碎語的屈辱,鳳羽國歷來便重文輕武,韓家軍看在將軍的面子上可以忍,但如今將軍不在了。
韓溫奕的父兄已經(jīng)不在了,韓家軍又被朝廷解散,群龍無首,加上朝堂如今對韓家一副人走茶涼的態(tài)度,如果韓溫弈不出面接手韓家軍,心中憤懣不平的韓家軍必然會聯(lián)合起來,為已故將軍復(fù)仇,到時(shí)局面更不堪設(shè)想。
韓溫弈:“我們每個人所處的位置,似乎生來便已經(jīng)注定,有一些不可逾越的線,要擔(dān)起的責(zé)任。少一不留神,下一步便是萬丈深淵?!?p> 慕韞跟著韓溫弈一同翻找,眉頭微蹙:“我們要找什么?關(guān)于小狐貍?”
韓溫弈頭朝下微點(diǎn):“艷夭閣的老板沒理由要跟我說那些話,她開始時(shí)提到過我哥,興許他們之間有來往?!?p> 慕韞停止了找尋的動作,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手中折扇輕輕打開,氣定神閑:“你可知,為何你們韓家世代被皇室打壓,卻為何無怨無悔,效忠于皇室?”
韓溫弈:“保家衛(wèi)國,忠于圣上,難道不是身為臣子的本分?”
慕韞:“可你們韓家,這“忠”是不是有點(diǎn)太過了?
若真是盲“忠”,你哥哥若真大難不死,為何不回帝都養(yǎng)?。慷嵌悴仄饋?,逼你策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