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江大堤某段。
已經(jīng)陷入狂暴的雨越來越小,直至徹底停下。
肖軍虎把肩上的沙袋扔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抬起頭,看著這奇怪的天,收回視線,對自己手下的戰(zhàn)士大吼,“繼續(xù)!快!”
說罷,他再次投入到加固大堤的工作中。
他不知道雨為何停,但老天既然給了這個機會,那就要加快,再加快!
另一邊,任銘雖吃驚于晴天娃娃的威力,但并沒有時間再感嘆了。
時間只有半小時,而他的任務(wù),就是要趕在暴雨再次來臨前,找到大堤上的滲水點,并讓戰(zhàn)士們消除這個隱患。
這個任務(wù),他沒有幫手。
在剛下完雨,到處都是積水的大堤上,一個人去找不知具體范圍,不知什么樣子的滲水點。這是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但他沒得選。
他彎下腰,接著手機微弱的燈光,地毯式搜索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因為沒有經(jīng)驗,也不知道滲水點什么樣子,很多次,他都把水坑當做了滲水點。
排除,用了他很長的時間。
恰恰這時候,他最缺的就是時間。
肖軍虎注意到彎腰尋找的他,但也僅僅是看了一眼,什么也沒說。
天空中。
在密密麻麻閃電的照耀下,厚重的云層是如此的有壓迫力。
每個人都知道,只要這陣雨下來,就會再次對大堤的牢固性發(fā)起沖擊。
沒有人知道,大堤能不能頂住這波沖擊。
而他們能做的,就是以凡人之軀,與天斗!
雷聲、腳步聲、喘息聲,充斥著每個人的耳朵。
很多人的體力已經(jīng)到達極限邊緣,但沒有一個喊累的。
任銘越發(fā)的急躁,因為已經(jīng)快二十分鐘了,他只探查了很小的一片區(qū)域,滲水點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
而此時,距離暴雨只剩十分鐘多一點了。
一旦暴雨下來,滲水點就更難找了。
空中的云翻滾著,恣意展示著自己的狂暴,雷聲越發(fā)密集。
距離半個小時的時限,越來越近了。
任銘想加快自己的動作,但是快不起來。
一旦因為粗心大意放過了真正的滲水點,那一切就都前功盡棄。
在排除又一個水坑后,看著手機上,越來越近的時間,他突然產(chǎn)生了強烈的頹廢感。
放棄吧。
你已經(jīng)做了很多了,但個人力量有限,這怪不得你。
你無愧于自己的內(nèi)心了。
就在他產(chǎn)生自暴自棄想法之時,一聲大喊叫醒了他。
“小心!”
一名體力不支的戰(zhàn)士,從大堤上滾了下來。
一陣翻滾后,他從泥漿里起身,頂著滿身的泥,邁動顫抖的腿,繼續(xù)朝沙袋走去。
這一切,都落在任銘眼里。
他突然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很是丟人。
斗志重燃,他繼續(xù)拿著手機,彎腰尋找。
功夫不負有心人,片刻后,他還真發(fā)現(xiàn)了一個與眾不同的水坑。
它的水面出現(xiàn)翻花,和之前的那些大不一樣。
不用再看了,這絕對就是自己要找的!
任銘直起腰,大喊道:“肖排長,快來!”
……
片刻后。
肖軍虎看著眼前這個直徑五厘米的管涌,大大的松了口氣,“還好發(fā)現(xiàn)的及時?!苯又蠛?,“留四個人,跟我挖反濾圍井,其他人,迅速搶護堤身!”
戰(zhàn)士們再次行動起來。
肖軍虎和留下的四名戰(zhàn)士,開始挖反濾圍井,任銘不懂,就站在一旁看著,免得給他們添亂。
只見肖軍虎和另一名戰(zhàn)士迅速在冒水口周圍,用泥土壘起一個直徑一米的環(huán)形坑,另外三名戰(zhàn)士則開始往這邊搬沙袋,任銘見狀,也加入他們的行列。
土坑挖好,戰(zhàn)士們沿著土坑周圍,往上堆砌沙袋,此時距任銘使用晴天娃娃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五分鐘。
沙袋被堆到差不多成人膝蓋高,戰(zhàn)士們停下,肖軍虎開始往最底層沙袋周圍糊粘土,把底部封上后,他從一名戰(zhàn)士手中接過排水管,安設(shè)在井口。
“咔嚓!”
一個響雷過后,豆大的雨滴降落,接著就是嘩嘩雨聲。
暴雨開始了。
“下雨了,快!快!”肖軍虎大喊一聲,所有人都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安設(shè)好排水管,他又接著往圍井內(nèi)鋪墊沙石、柴草等濾料,又過五分鐘,反濾圍井終于修成。
見解決了一個隱患,任銘吊著的心終于放下一些,但他又不敢完全放松警惕,現(xiàn)在還不知道大堤能不能經(jīng)得起這場特大暴雨的考驗,等到暴雨停下,木江大堤安然無恙,那才算成功。
等待的過程是煎熬的,特別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對任銘來說更是難熬。
他既想讓時間趕快到三點,又怕那時大堤會扛不住。
就在糾結(jié)當中,時間來到凌晨三點。
戰(zhàn)士們依舊忙著扛沙袋,來加固木江大堤。
從昨天凌晨到現(xiàn)在,除了吃飯時間,他們幾乎沒有停下。雖意志堅如鋼鐵,但身體卻不是鐵打的。
他們真的到極限了,腳步變得愈發(fā)沉重,動作也變得越發(fā)緩慢。
任銘有點心疼他們,但又不能勸他們停下,因為如果此時勸他們停下,從而導致木江大堤因此出什么問題的話,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這次可沒有讀檔重來的機會了。
凌晨三點半。
任銘看著依舊完好無損的木江大堤,徹底放下了心,木江大堤保住了!
他忽然反應過來,這么長時間,一直沒看到武亞清,又想起那名幸存戰(zhàn)士的話,便問肖軍虎,“肖排長,武亞清是在香稻村嗎?”
“對?!?p> “我去看看他?!?p> 肖軍虎道:“現(xiàn)在哪哪都是水,而且又是晚上,還下著這么大的雨,你去太不安全了?!?p> 任銘笑道:“肖排長,放心吧,我你還不相信嗎?”
他背包里可是有冠軍潛水鏡這個BUG的,區(qū)區(qū)積水完全不在話下。
……
香稻村有一條無名小河,它陪伴著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的村民們從牙牙學語,到黃發(fā)駘背。
在村民們的記憶里,它一直都是很溫柔的存在,他們小時和它玩,少時從里面抓魚、逮泥鰍,到后來用它灌溉,它就這么一直靜靜流淌,無私奉獻。
可這幾天,它完全變了模樣。
它以前只有五六米寬,流速也慢,小朋友在里面玩耍也都很安全;現(xiàn)在它卻變成了幾十米寬的龐然大物,流速快到成年人都站不住腳。
它的聲音也由清脆悅耳的叮咚聲,變成了粗獷狂暴的唰唰聲。
武亞清和他的一位戰(zhàn)友,正開著沖鋒舟,冒雨前往香稻村,他們剛剛送出一船人,現(xiàn)在準備繼續(xù)去救。
黑暗中,武亞清看到前方有個人影。
他一擰油門,追上去,喊道:“大哥,你這是要去哪?”
任銘扭頭,“亞清?!?p> “記者同志!”他還記得白天采訪過自己的這位記者,“怎么就你一個人?”
他沒看到一直跟在任銘身后的攝像師。
“呵呵,我是一個人來的。”
一旁的戰(zhàn)友道:“先讓記者同志上船再說。”
“對對對,你快上船。”
任銘翻上沖鋒舟。
……
龍?zhí)靽H小區(qū)。
黎晗失眠了。
不知為何,自從任銘走后,她的心就一直怦怦的,腦子里也一直在胡思亂想。
和那一夜的感覺一模一樣。
“滴答~”
“滴答~”
墻上的鐘表不斷發(fā)出響聲,配合窗外的雨聲,讓她的心情更加煩躁。
那一夜也是這樣的大雨。
她拿出枕下的手機,看了下時間,快四點了。
她輕咬下唇,打開飛信聊天框。
黎黎黎晗:“什么時候把車給我送過來,我上班還要開?!?p> 半晌沒有回信。
她直接打電話過去。
香稻村,沖鋒舟上。
任銘安撫著船上的村民,“大家放心!我相信這場洪災一定會被我們戰(zhàn)勝!……”
口袋里,手機鈴聲在雨聲、水聲、人聲的掩蓋下,微不可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