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暫避鋒芒（2）
小女孩的聲音像一針解毒劑一樣，把鄭文從瘋狂和絕望中解脫出來。他的求生欲突然煙消云散了，他的心中只剩下超脫紅塵的空寂。
仿佛在這一刻，這個世界上發(fā)生的一切與他無關(guān)。他不再是亡者，不再是僵尸，不再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色。
在這一刻，他成為了一個觀眾。這個世界上的恩怨與他不再有關(guān)，他遺忘了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情感，也擺脫了這個世界上的罪惡，他得到了解脫。
在其他人眼中，這個離奇出現(xiàn)的怪物竟然停住了腳步。他雖然高大健碩，身上卻散發(fā)出一股來自尸體的腐臭。他看起來手腳笨拙，但他轉(zhuǎn)眼間就來到了眾人面前。
更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是，這個怪物絲毫不懼怕火光，卻唯獨能被那個人質(zhì)控制。
綁匪頭目這些天一直提心吊膽，要不是人生經(jīng)驗告訴他，越是遭遇了怪事，越是要保持鎮(zhèn)定，他和他的手下早就放下武器，去做個好人了。
他反復(fù)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屈服。那些怪事都只是些小魔術(shù)，對方根本奈何不了他。在這段時間內(nèi)，這絲僥幸支撐著他，直到他看到一個面目猙獰的活死人，竟然能被那個小女孩控制住。
在這一瞬間，這個強盜頭目徹底崩潰了。他根本不關(guān)心自己的人質(zhì)能不能放他一馬，也根本不關(guān)心對方是在救他一命，他失去了理智，只是想保護自己，而保護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
鄭文木訥地盯著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已經(jīng)擺脫了繩索，站在他對面。她的臉上全是污垢和血漬，那是那些強盜施暴的證明。她的身體很虛弱，看起來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進食和飲水。
但這一切并不妨礙他們的交流，那個女孩擠出一個詞都很困難，但她還是開口了：
“停下，哥哥。你的心中充滿痛苦，只有死亡能讓你擺脫痛苦?！?p>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拳，擊打在鄭文的心臟處。他這時才明白，自己雖然被困在這具尸體中，可是靈魂深處的求生欲再次被喚醒了。
不錯，他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墒乾F(xiàn)在，他也在以另一種方式生存。他不想這樣生不如死，但要他這么去死，他也不甘心。
“沒有別的辦法嗎？”
鄭文輕輕地問道，他的聲音從自己身體內(nèi)發(fā)射出去，傳遞到眾人腦海中，直接把那群匪徒嚇個半死。
在無意之中，鄭文竟然學(xué)會了死靈的交流方式。當然，他現(xiàn)在一點變強的欲望都沒有，他只想早日終結(jié)這一切。
他指望著那個女孩子想個辦法，既能讓他免除痛苦，也能不那么殘忍……不要讓他的生命徹底終結(jié)。
但那個女孩子冷漠地盯著鄭文，同情，無奈，遮掩，無數(shù)種情感在她的眼瞳內(nèi)閃現(xiàn)，可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如實相告：
“沒有……我只能幫你……離開這個世界?！?p> 鄭文絕望地盯著那個女孩，他手中的幽冥古劍已經(jīng)發(fā)出了熒光。這把劍釋放出的“煞氣”影響著周圍的環(huán)境，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著它，他們已經(jīng)無法挪動一下身體了。
只要他舉起這柄古劍，這些匪徒恐怕就兇多吉少。然而，他什么也沒做。他可以逃走，可以鋌而走險，但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她面前。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那個女孩沒有欺騙他。
他已經(jīng)死了……
他現(xiàn)在很痛苦，他每天都生活在地獄中。他只能通過殺戮來緩解這種痛苦，可當殺戮過后，痛苦卻像癌癥一樣，再次占據(jù)了他的靈魂。
他想要終結(jié)這一切，但現(xiàn)實卻不能如他所愿。只有一種辦法能治愈這種痛苦，那就是讓自己徹底死亡。
如果只憑借自己，他根本做不到。他唯一的機會，就是那個女孩了。
這時，奇跡發(fā)生了。
天空中的黑云神奇地開了一扇天窗，一道月光從天窗中瀉下，照射在鄭文的身上。與此同時，鄭文的心中第一次感覺到倦意。
無論是生前的記憶，還是這些天的經(jīng)歷，都像秋天的枯葉一般，緩緩脫離鄭文的靈魂。此時，他不再渴望去死，也不再渴望茍活。他太困了，他只想要睡一覺。
一開始，那群匪徒還有點忌憚那個女孩的神秘力量。但現(xiàn)在，他們反而開始感激起他們的人質(zhì)來。
那個古怪的僵尸正在慢慢跪下，它的身體開始腐敗，而周圍的氣氛也開始消散。這些匪徒們也許有著不同的過往，但現(xiàn)在，他們都猜到了，那個怪物本來會殺死他們所有人，但另一種力量讓他放下了武器。
只有一個人例外，就是匪徒頭目。
那個頭目同樣目睹了這一切，但與其他人不同，他已經(jīng)被憤怒和恐懼逼瘋了。當鄭文的軀體向著那束月光跪下時，他心中并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相反他感到了一種致命威脅。
那個女孩……她一個人就能制服那個僵尸……那她的家族，會如何對付他們的敵人？
這個惡念像蔓藤一樣，在匪徒頭目的心中生根發(fā)芽。仿佛有無數(shù)聲音在他周圍耳語：
“……小家伙，今天你放她一馬，她明天可不一定放你一馬……”
“……做我們這一行的，不可能有好下場……”
“……機會只有這一次……”
無數(shù)的低語像幽靈一般纏著他，這些聲音有的來自他的同行，有的則來自死于他手下的倒霉鬼。他們說的每句話都來自不同的場景，但在這時候，匪徒頭目只想起了一件事——開火！
他的面容因而憤怒而扭曲，他全身發(fā)顫，唯獨握槍的右手保持平穩(wěn)。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他只知道本能地扣動扳機。他要戰(zhàn)勝自己的獵物，或者被獵物擊敗，然后成為對方的食物。
幾發(fā)子彈打中了鄭文，痛苦緊接著傳遞到他的全身。不過，這幾發(fā)子彈根本無法阻止鄭文離開這個世界。在鄭文眼中，一扇柵欄門在他面前打開，只要一步，他就能踏進去……
鄭文已經(jīng)忘記了如何走路，他的感官也殘缺不全，只剩下朦朧中的一種直覺。他忘記了大部分知識和記憶，他只知道，自己期待的一件事就要實現(xiàn)了。
突然，所有場景開始回溯。他開始下墜，那些知識和技能也重新組合起來。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回到了現(xiàn)實。接著，他迅速明白了，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個唯一能拯救他的小女孩，被子彈擊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