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你讓梁花二人打著舅父的名義，邀請他們派一些工匠前去趙原村參與研發(fā)?！?p> “李峴公會不會生氣?”
“聽說他剛直不阿，諸作坊派人前去參與研發(fā)，必會出人出物，能替朝廷省下許多錢帛，此乃造福天下士子之舉，非是盈利，替朝廷節(jié)約人力物力，加快速度，李峴會不會生氣?”
“是啊，若說搶功，是他搶了你的功。”
“無所謂了，我就是立了功，圣上會賜我一官半職?或有人會問，畫與佛像如何之，可答，用堅木做木版也，雖是堅木，也比石版雕刻輕松，其版薄，其字也可以刻小?！?p> 雕刻輕松，成本就會下降。
版更薄，就能貯放更多的雕版。
字刻小，一頁紙就能印更多的字，書就會便宜下來。
而且能刻小了，也能印更細致的繪畫。
“以后還有人用石版?”
“還會用的，木版有諸多優(yōu)點，缺點同樣顯著，易積塵，蟲蛀，受潮后也易變形，遠不及石版耐久。”
因此往后去會出現(xiàn)這種局面，一些發(fā)行量大能反復發(fā)行的書籍，比如十三經(jīng)，會繼續(xù)用石版印刷。一些銷量不大，或不能反復發(fā)行的，則會用活字或木版。
如果新紙出來，確實就降低了印書的門坎，不能說什么書都能印吧，至少各個兵書戰(zhàn)策，農(nóng)書，一些著名詩人文人的作品，能印成書銷售了。
這些道理不復雜，不過這些“大路貨”書籍家家印，競爭力強，利潤薄。
我有石版，有石版難道不用宅子保存石版了?這些宅子不是成本?不但宅子，還要不要派人照看?人又是成本。那么一些利潤不高的作坊就會轉(zhuǎn)變思路，賣宅子賣石版，然后轉(zhuǎn)入活字印刷或木版印刷。
用宅子換宅子，只要位置適合，還能多得一些錢，隔壁客舍的主人就會同意了。
繞了一個圈子，至少不會落下惡名。
李伸拿起筆，在一扇屏風上寫下李清照的《醉花陰》。
宋朝有幾個詞人風格十分獨特，比如李煜的簡練，柳永的市井味，晏殊的悠閑，辛棄疾的郁濁，還有李清照的畫面感，她每一首詞都是一部簡短優(yōu)美的動畫，讓人隨之喜，隨之憂。
店里的伙計換上屏風。
前面換好，后面就涌來許多人圍觀，連在美味居吃飯的食客也一起跑了出來，圍在門前觀看。
現(xiàn)在這些怪詩已經(jīng)有了不小的名氣，一會兒，隔壁平康坊小姐姐不知從什么地方聽到的消息，她們也出動了，來到美味居門前觀看這首詞。
“現(xiàn)在是隆冬啊?！庇腥瞬唤?。
“隆冬非要掛冬天的詩啊?”
“不是詩，是叫詞?！?p> “人比黃花瘦，是怎么寫出來的?”
還有一個小姐姐看了后，大約想起自己一些身世，心情復雜，向后倒去，她身邊的婢女立馬將她扶住。
反正李伸若是孟浪，去平康坊，只要打出自己的名號，能實現(xiàn)各種的白票。
“伸兒，外鄉(xiāng)可有人傳唱?”
“應當有吧，我不清楚，第一次出去，是在各個鄉(xiāng)下鉆，罕在城市逗留。第二次出去，幾乎是一大早出發(fā)，天黑才住宿，哪有時間吃酒聽曲?”
不是辛苦，是必須這樣。
李隆基春天時說的很清楚，準你外出采風，但不得擾動地方。
那就不驚動吧，于是李伸所行之處，幾乎無人注意。
“還是有用的。”
李伸點點頭。
至少他現(xiàn)在能隨便出去了，不要以為簡單，就是他諸多的叔叔，兄弟，都未必能做得到。
九月也帶出來了。
供給厚了，給月錢了。
連美味居包括李林甫在內(nèi)，大家一起默視了。
九月家離的遠，還好，九月正在家?guī)透改赣H澆菜，未出去，但要收拾行李，她父母再三的囑咐，又送了許多東西。耽誤了好一會，肖道梁才將九月帶到美味居。
李伸帶著九月去二樓吃飯。
九月說：“奴婢想二郎和娘娘了?！?p> “我還以為你會忘記我們呢?！?p> “不會不會，現(xiàn)在就是奴婢死了，也開心了?！?p> “說什么喪話，好日子還在后面呢。”
至少因為楊玉環(huán)那根釵子，九月成了庶人府第二個被“解放”的人。
……
李隆基從驪山回來，對活字他還是比較重視的。
派人問詢，得知已經(jīng)由李峴接手，不但研發(fā)出來活字，還研發(fā)出來了母模，粘合劑也研發(fā)出來了，雖然效果不大好，但在繼續(xù)改進中，相信不久也會研發(fā)成功。
李隆基額許，其意義不用李伸解釋，他也是能想得出來的。
然后他就想到了糧價，又派人將李林甫叫來。
若是嚴查下去，就有可能坐實李林甫欺下瞞下的罪行。
關鍵李伸考慮到很多問題，李隆基不是開元時的李隆基了，李林甫能言會道，他說了也不會管用。
不管用就會產(chǎn)生一個結(jié)果，讓李林甫恨上了。
以他現(xiàn)在的處境，對李林甫如何不忌憚?
并且說了，就會涉及到政務，李隆基會想入非非，于是李伸點到為止。
又過了許久……這也是重要的，李林甫為相多年，已經(jīng)在李隆基身邊安插了耳目。隨后李隆基去了驪山泡溫泉，李伸去了河南河北，李林甫就得到了消息。
說恨呢，談不上，以李林甫的智慧聽后就判斷出來，李伸十分忌憚他，所以未往深處說。
不敢與李林甫作對，李林甫也沒必要抓住一個無足輕重的庶人子不放。當然，李伸只要有機會就會暗中給他上眼藥水，李林甫也一樣，有機會，時不時給李伸上幾滴眼藥水。
這么久了，李林甫早想好了應對之策。
他從容答道：“主上，國家太平無事，五谷豐登，連年豐收，糧價確實大跌也。至于各地糧價，又各自不同，賤者如粟，一斗往往只有四五文錢，貴者不過十余文錢。十余文錢剛剛好，四五文錢則傷農(nóng)了?！?p> 李林甫主動說了傷農(nóng)，李隆基額首，這個老宰相，還是比較誠實的。
“老臣也安排了人手統(tǒng)籌調(diào)度，然大唐疆域太大了，且國家太平，連年豐收，各州府倉儲盈滿，想要平衡，委實困難?！?p> 我是知道的，也安排人處理了，并沒有失職。
又說了難處。
隨后是關鍵，國家太平，糧食太多了，老臣以前沒有騙你。
“然有不少百姓衣食仍不足也。”
“主上，多是山民或部曲。山民隱匿在山林里，包括終南山也有一些山民，桀驁不馴，難以管理。若朝廷想控制，會消耗許多不必要的人力財力，甚至引來不必要發(fā)生的兵禍。至于部曲，更是牽一發(fā)而動千鈞?！?p> 唐朝等級森嚴，往上去，各個門閥不大尊重皇室，自以為貴，唐朝也無奈之。
往下去就是部曲。
兩大難題都不好解決。
“還是你想的深入啊。”
論大局觀，李伸差了嗎，但你會不會讓李伸參務政事?
“不敢，老臣得主上信任，當為主上鞠躬盡瘁?！?p> “各地仍在繼續(xù)向長安調(diào)運糧食?”
“主上，長安和洛陽乃是國家重心，不能有失，寧濫勿缺，當然，關中糧價已經(jīng)很賤了，倉儲也裝不下，這時繼續(xù)調(diào)糧，確實有些不妥，韋堅失誤矣。”
之前韋堅乃是勾當緣河及江淮南租庸轉(zhuǎn)運處置使，那時他和李林甫關系還比較親密，李林甫要調(diào)糧，韋堅怎能不調(diào)?
然后是御史中丞蕭諒和侍御史楊慎矜爆發(fā)了嚴重的沖突，兩相貶職，蕭諒從此消失，楊慎矜因為附投李林甫，替代韋堅擔任陜州太守。不過韋堅遙控陜州，確有諸多不便。
但因為韋堅獻石炭有功，李隆基又下詔，讓他擔任御史中丞。隨后韋堅又獻銅有功，李隆基又讓韋堅兼任刑部尚書。
韋堅身上帶著這么多重要的官職，李林甫豈能不恨之。
正好了，用韋堅來甩鍋。
“韋堅?”李隆基神情一冷，他又想起他寢室里的那口箱子。
“主上，也非是韋堅主動失誤，他身上兼任的職位太多了，無法做到一一兼顧。老臣以為當去其數(shù)使之職，以楊慎矜替代之。如此方能兩全其美也?！?p> 楊慎矜是一個頗有本領的大臣，若論理財之能，遠在韋堅之上，只可惜這個人一直陷在漩渦里，未用好。當然，不是人才，李林甫也不會重用了，或者指望李林甫在魏誠身上用多少心思?
開始時楊慎矜和李林甫不是一路子的人，但在李林甫胡蘿卜加大棒的反復施壓下，楊慎矜很不甘心地表面上附投了李林甫。
李林甫以為楊慎矜附己，向李隆基做了推薦。
看，我不是說韋堅壞話，雖然失誤，但我替韋堅找到了失誤的原因。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擔任了這么多官職，哪能一一兼顧?不失誤才怪。
“如卿之議?！?p> 韋堅一半官職被拿掉了，但除了韋堅，還有一個人讓李林甫更加忌憚，連李林甫做夢都夢到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