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左側(cè)的王后室,耀眼的黃花幾乎泛進白光,王后整齊地端坐在沙發(fā)椅上,衣領(lǐng)、袖口無一不是繁復(fù)的花線密密織成,高聳的脖領(lǐng)更襯托出她的高貴氣質(zhì)。此時,她正喝著一杯茶,良好的教養(yǎng)和淑儀讓她即便在品茶時都多了幾分吸引人的獨特韻味,孤晴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深呼吸,王子輕喚一聲母親,王后抬起頭,看向他們,目光在相觸的一刻變得柔和而憐愛,歲月在她的臉上看不到滄桑,只留下了豐富,她站起身,招手示意他們過來坐下,只淺淺的打量孤晴兩眼,滾燙的茶便已端了上來。
王子含笑接口道:“備姨,給孤晴一杯熱牛奶吧,她不適和飲茶?!惫虑绮蛔灾鞯馗袆右膊蛔灾鞯鼐o張起來,她微微抬眼看一下不動聲色的王后,尷尬一笑。備姨一看便知在王后身邊早已不只是個侍奉的人了,她接過也只是一笑,很快便端回一杯熱牛奶,孤晴連忙起身謝過。王后幽幽開口:“孤晴,你不必緊張什么,在外我是王后,在內(nèi)我亦只是一位母親,你把我當(dāng)阿姨就好,不用拘束?!?p> “是?!惫虑绻Ь椿卮?,語氣真誠。
“關(guān)于你,我已經(jīng)聽到了不少傳聞,今天見到,才知有些是實,有些便一定是虛了,鋼琴賽上的確是委屈你了,希望你能釋懷,不再計較?!惫虑缈匆谎勖?,柔聲說:“我沒有任何計較,王子為我考慮周全,危困時助我解圍,至于名次,我實在是不敢再奢望的?!?p> 王后淡淡一笑,自矜自傲的姿態(tài)隨處可見,將王子對孤晴眼中的情意更是一覽無余,看的既尷尬又難受:“這就好,你能體諒我們的難處,就已是難得的了。競爭的背后也是權(quán)力的傾軋,西里為人雖然傲些,總免不開從小嬌生到大的影子,有些事,有些結(jié)果,并非一個小小人為能夠改變的。”王后的語氣漸次低去,聲音清脆的擊響在孤晴面前,顯然的,她有些局促,口中微張,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名宸下意識把她拉進身邊一些,拿過孤晴手中的紙盒,笑道:“南區(qū)上好的東西,上次母親還管我要呢,這次孤晴帶了一整套過來?!?p> 王后笑著接過,贊道:“真的是很好的東西呢,我用了一次效果就很明顯,多謝你費心。只是,”她閑話一樣的看住名宸,仿佛沒有走心一樣的說:“只是你父親聞不慣這個味道,終究還是北區(qū)人,受不了南方的花香。”名宸的身子不由得一僵,他看著母親那滿含憐愛的眼,漸漸地嗅到一絲不安的氣息,他有些不自然地看看孤晴,她還是如初的樣子,寧靜的臉上幾乎難以分辨是喜是悲。
王后輕嘆一口氣,仍然保持最得體的笑:“有些話,其實早該跟名宸說的,只是他的性子固執(zhí)異常,所以不要怪我,貿(mào)然的只得找你前來……”
“母親!”興奮的神采在名宸的臉上凝成了一道暗霜,在夜晚愈來愈陡峭的寒風(fēng)中,吹得他愈發(fā)強硬:“母親,您不必說了,是我天真而已,沒能看出您的觀點,今天,我實在不應(yīng)該帶她來這兒,是我愚昧,天色晚了,我先送她回去。”說著,挽起孤晴的手,站起身來。
孤晴卻仍然只是坐著,抬頭看他隱約的怒氣,拽拽他又搖了搖頭。王子猶豫著,終于被她按捺下。孤晴喝了一口牛奶,抿嘴淺笑:“王后的意思我明白了,鋼琴賽論的尚不全是能力,王子的婚姻大事便更是如此了,國王即不能習(xí)慣南區(qū)的花香,自然也不能理解南區(qū)的人。能高攀上王子,我已經(jīng)是自不量力,而能得到王子的真摯感情,我更加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只是,有些道理,我雖明白,但卻因為自己的私心和淺薄并不能完全照做,希望您能體諒?!惫虑缈匆谎勖?,語氣柔和:“說句實話,我與王子在一起,終究是我的好處更大,所以我愿意接受您的所有試煉,直到有一天王子不再同意或認可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那時我才會甘心退出,絕不苦苦糾纏?!?p> “不會的,你放心,我不會做那么愚蠢的事,你要退出,我也不肯。”說著,反手握住她的手,回首看過母親的臉龐,言語中的決絕和肯定化成一縷并不明顯的自信,貫穿在他整個人的心間。
王后的臉色愈來愈黯淡,笑容僵持在唇齒間,沒有落地的空間,半天,她淺淺的一笑:“是我考慮的不周到了,這件事我們以后再談吧。”
“如果是這件事,多少個以后怕是也沒有談?wù)摰谋匾?。我對孤晴心意已定,我們不會因外力而分開,內(nèi)心已經(jīng)決定了?!惫虑甾垡幌露暗拈L發(fā),眼波流轉(zhuǎn)間有隱隱的笑意,手臂上的手鏈在黃色燈光的照耀下,越發(fā)顯得光彩奪目。王后倒吸一口冷氣,止不住地問道:“這手鏈……”他真的會給出去!孤晴有些害羞一樣用右手握住,想遮掩卻已顯太晚。
“這是我送的,記得母親告訴過我,只有未來的王子妃才可以戴上它,并且終生不離身,孤晴正是未來的王子妃,關(guān)于這一點,我沒有過一丁點的懷疑,而在終于獲得了她的青睞之后,娶她更成為我此刻唯一的心愿。”名宸拉過她的手,不容許她無措,他大聲地說,慷慨陳詞之間眉宇間的英氣勃勃隱約已有未來的帝王之相。
“你還年輕,相處時間又短,未來種種你們還有很多的不明白?!蓖鹾笥行o奈的苦口婆心,臉上還保持著強撐出的儀態(tài)。
“誠如您所言,未來不確定性很多,都要我們共同去完成,承蒙孤晴不棄在我身邊,我便更有信心接受種種挑戰(zhàn),讓自己變得明白成熟。”說罷,略一遲疑:“今天大家都乏了,什么話也無需再多言罷,我先送孤晴回去,有機會再來聆聽圣訓(xùn),好嗎?”
王后沉吟一聲,看著眼前的兩人,在這樣的勸退中,名宸的意念會更加堅定,說出這些重壓之下的肺腑之言,只會讓孤晴更加感動,于事無補。而孤晴呢,雖是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可說起話來,卻是一針見血,清晰分明,以恭謹(jǐn)?shù)恼咀撕蛢?nèi)斂的表情以示尊重,但客氣言語中的堅持卻一點不少,這般言談之下,仍能不緊不慢,鎮(zhèn)定如常的品出話來,不是簡單人物,還是先讓他們回去,談話確實不能再繼續(xù)了。
王后款款起身,那滿身的自持和高貴在這一立一坐中皆像是藏了幾十處的規(guī)矩在細節(jié)里,絲毫馬虎不得。她依舊笑著,點頭稱是:“的確,天色不好,就先回去吧,禮物我收下了,多謝你想著?!?p> 孤晴連忙微微鞠躬,忙稱不敢:“這本是應(yīng)該的,您不嫌我不周,已經(jīng)是高看我了,承蒙您不棄。”行過禮后,兩人緩緩而出,望著陰暗天色下兩人的背影,王后不由嘆了一口氣,時光將他們的影子刻畫的那么長,即使面對他們絕不可能的未來,這樣看著相親相愛的兩人,心中不免升騰起一種傷感。
備姨為她披上一件上衣,輕聲提醒:“進屋吧,王后,孩子們的事總歸是會有辦法的,何況王子眼光不錯,我冷眼看著,這姑娘確實有勝過常人之處?!?p> 王后輕吁一口氣,仿佛想倒盡胸中氣悶一樣。
“我看更像是異于常人吧,那雙眼睛,情感豐富得深不見底,被她看著,就好像自己的心事皆被灑落人前一樣,這種穩(wěn)重的感覺,絲毫不像一個十九歲的孩子?!?p> “王子也比看上去老成不少,這不是壞事,也只有這樣的女孩或許才能壓制住王子,西里雖然也好,到底輸于太輕浮了些,一眼便看到底的性格,王子不會喜歡。而且聽忍說,這些日子在校里也不太平,西里與孤晴的積怨弄得無人不知,因為王子讓澤熙時刻保護孤晴,這才好些。一個女孩子家,為了王子,爭得也太沒有底線了。想比之下,還是宋白明事理些。”
王后看著遠處逐漸壓緊的黑云,眼神悠遠而漫長,沉思中宋白俊朗的臉頰又浮在眼前:“我何嘗不知道宋白最合適,我們沒福氣,不知道將來誰會這么幸運娶了她,但有時候也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么想的,口口聲聲都是為孤晴分辨,不是仇人已屬寬容,成為朋友,更讓我意外。”
“不管怎樣,總歸是兩方面的功勞,能讓宋白小姐傾心相交的人肯定不同一般?!蓖鹾罄湫σ宦?,那優(yōu)雅得體的笑容瞬間褪去:“你不用為了王子來勸,終身大事還由不得他來私定,縱使孤晴再好,就她南區(qū)身份這一點也是絕無可能的?!?p> 備姨眼里閃過不忍:“今天也見到了,那您打算怎么辦?”
“軟的不行便只能使硬招,孤晴再堅定也總還是有不忍心的,這兩天先容我想想,務(wù)必要在南區(qū)特使來之前解決這件事。唉,有時候真有些羨慕南區(qū),一個女兒肯定是選最好的男孩,而誰都甘愿成為駙馬,未來稱王。聽說南區(qū)的這一對就是從小青梅竹馬的情意了,不像我這兩個兒子,個個都讓我在婚姻上面操心?!边駠u間,不禁面色也隨著黑云壓抑的到來而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