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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云散

下半

雨過云散 塵落安忘 19378 2021-01-28 15:27:13

  9

  “……原來,真的是妖……”舒瀾愣愣的自語著,聲音低的恍若不可聞,宛如夢囈。聽見了她的低語沐云生挑了挑眉,“嘛,你也沒必要去接受,就當(dāng)我是個魔術(shù)師就好,畢竟以后也幾乎不能再見到了嘛?!?p>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以后不會再見到了?”

  “因?yàn)檫^幾天我就要回家了。而且我們是妖,不被接受的妖是不允許與人類有太深接觸的?!?p>  “哦,哦?!笔鏋懖恢獮楹我环瓴皇厣岬臉幼?。

  “舒瀾同學(xué),該回家了哦?!便逶粕旖锹冻鲆唤z微笑,仿佛有什么事情讓他很開心。

  陷入沉思的舒瀾只是木然的回了一聲

  “哦哦?!?p>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滿腦子里都是別的東西,只記得沐云生好像一直走在自己身旁。

  “而且我們是妖,不被接受的妖是不允許與人類有太深接觸的。”這句話在她的腦海里反復(fù)回響著,她在害怕,自從聽到這句話以后她一直在害怕,害怕再也聽不到那個人的聲音。

  “啊啊不會吧不會的吧!”她抓狂的從床上坐起來,手腳并用的揮舞著以發(fā)泄內(nèi)心的不安。

  忽然,在她晃動身體的期間她的眼角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本能的,她扭頭看去——

  沐云生盤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笑瞇瞇的看著她。

  “嗯?”

  笑瞇瞇。

  可能是潛意識里的羞恥感在作怪,她猛地抓起被子遮住本就沒露啥的身體。

  “為什么你會在我家??!”

  “嘛,看你那個精神狀態(tài)我怎么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家?”沐云生理所當(dāng)然的說。

  “那人都送回家了你怎么還不走?”

  “你看我這樣暫時也不是有家可回的人啊,讓我借住幾天唄?!?p>  “???為什么?絕對不行!”舒瀾態(tài)度堅決的道。

  “誒,那我可只能去橋底下睡覺了?!?p>  “唔……”

  “請放心啦,我是不會對你做什么的,我可以發(fā)誓哦?!?p>  “……總覺得……”無名火起啊混蛋。

  “況且我也不是長住,就呆個五六天,等家里人認(rèn)識到錯了,叛逆的少年也就該回家了?!?p>  “……”舒瀾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話說這是個什么東西?”沐云生拿起她的手機(jī)問到。

  “那是手機(jī),人類新時代的智慧結(jié)晶哦。”還未等她回答,另一個男聲就在房間內(nèi)響起。只見周勉鬼魅一般出現(xiàn)在沐云生身旁,一臉得意地舉起手中另一個手機(jī)。

  “很好玩的哦?!?p>  “喔——”沐云生驚訝地看著這所謂智慧結(jié)晶,“給我也整一個,今天就要?!?p>  “……好吧?!?p>  “哈???!”

  10

  雖說過程坎坷,但舒瀾還是接收了他倆。

  舒瀾所住房子的樓頂,周勉和沐云生背靠背坐著。

  “抱歉,這么任性還打了你?!?p>  “到底是誰在任性可還是個未知數(shù)啊。”

  “那就別再多想了。”

  沐云生抬手,在夜色中按下手機(jī)的拍照鍵。

  11

  深夜,舒瀾偷偷從房間里探出頭,看著客廳里睡相不堪的兩人悄悄吐了口氣,然后躡手躡腳的走出門生怕驚動家里這兩尊。待她出門后,本來應(yīng)是熟睡中的沐云生睜開了一只眼,看了看搭在自己身上周勉的一條腿嫌棄的扒到一邊,自己則是坐起身陷入沉思。而腿被扔開的周勉翻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做著美夢。至此,房子里仍不知情地在熟睡著的只剩下他一人。

  偷偷摸摸出門的舒瀾騎上自家電車就向某處開去,飆到最大的車速顯示了她內(nèi)心的焦急,半小時后,在一座山前她停下了車子便立刻向山上跑去。最終氣喘吁吁地她停在了不起眼的樹林某處,從她幾乎沒有遲疑的停腳來看她是在尋找某個非常熟悉的地方。

  “喂,你還在這的吧,在的話就回答我一聲。”

  沒有任何回聲,舒瀾咬著下嘴唇看著前方的一棵老樹,輕輕撫摸著,“不會的吧,你還在的吧?!?p>  小時候,媽媽帶她來這里玩,玩的久了媽媽累了,但是精力充沛的小孩子哪里肯放棄玩耍的機(jī)會,于是媽媽就讓她自己去山上撒潑,累了的話就在山下的長椅上匯合。她開心的跑了好久,最后也累了,累到?jīng)]有暫時沒有下山的力氣了,于是她就隨地坐下休息著,“好寂寞啊。”女孩故作成熟的微笑著,眼角卻有淚光在閃爍。父母平時忙,很少有機(jī)會帶她,而她也因?yàn)閻酃荛e事的性格被班里人排擠著,很少會有人陪她一起,“真的,真的好寂寞啊……”她將頭埋在腿間,聲音在顫抖,似乎在哭泣?!澳闶窃诳迒幔俊本驮谶@時一個空靈的聲音傳來,與其說是前方,到更像是自上方而來?!澳闶钦l?”女孩問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是一個人,很久很久了,能陪我聊聊天么,什么都行,我會聽著的?!?p>  于是孤獨(dú)的少女和不知名的人聊了很久很久,聊了在學(xué)校的生活,聊了父母都不帶她出去玩,聊了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排擠,聊了自己的目標(biāo),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快樂,自己的悲傷。不知名的人默默的聽著,偶爾會被逗笑,偶爾會提出一些不靠譜的建議,偶爾會好奇的發(fā)問,總之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喂,你明天還會在這嗎?”少女開心地問。

  “哈哈,這我可不知道,說不定哪天我就離開了,你不來怎么知道我在不在呢。”

  “誒——怎么這樣!”少女嘟著嘴抱怨道,“這幾天我都會來的!你一定要在??!”

  “行行,”未知的聲音笑道,“那我就一直呆在這里,直到某天你不會再來?!?p>  “說好的!不許反悔!”

  “不反悔?!?p>  從那以后她幾乎每天都去那座山,那個樹下,靜靜地坐著,開心或悲傷的說些有趣或沒趣的事情,而他也遵守諾言一直呆在那里,無論何時,他都一直在,直到她上了高中,平時沒有太多時間,便大大減少了去的頻率。

  “還在的吧,說話啊……”她無力的倚在樹上抱怨著,“不是說好了會一直呆到我不再來嗎,那你倒是出來啊,我才半個月沒來,你也體諒體諒我啊,你是妖,又不去上學(xué)?!?p>  “你是生氣了吧,所以你在賭氣是吧?”

  “我以后會常來的啦,你好歹說句話啊,再不說我就走了啊。”

  “我走了以后可就在也沒人給你講無聊的日常了,你一個人也會孤獨(dú)的不是嗎?”

  “我見到了你的同類,你現(xiàn)在出來我就介紹給你認(rèn)識行不行……”

  深夜的樹林依舊是如此的寂靜,除了看似在自言自語的舒瀾和偶爾出現(xiàn)的夜間動物的叫聲之外再無其他活物的氣息。

  “求求你……”她絕望地抱著雙腿,腦袋埋在膝間,像十年前那樣渺小。

  “這么大了,就別哭了?!闭谒幕乙饫渲H,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正前方傳來。

  她驚喜的睜開眼,卻不敢抬頭,她害怕剛才那句只是自己的幻聽,害怕一抬頭什么都沒有。

  一雙腳進(jìn)入視線中。眼簾因喜悅而顫抖著,眼淚在瞬間不受控制的盈滿眼眶。

  一只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輕輕撫摸著,“丟不丟人?!?p>  “是,是你嗎?”

  “你覺得呢?!?p>  察覺到那人蹲了下來,舒瀾抬起頭,淚水中扭曲模糊的沐云生微笑著的臉龐映入眼簾。

  “怎么偏偏就是你?!彼沧煺f著,手卻不自主的拉住了沐云生的袖子。

  “你不會消失的吧?!鄙倥畮е硢〉纳ひ魡柕?。

  “不會的,”沐云生溫柔的笑著,“我會一直在的?!?p>  “那回去吧?!鄙倥畮е刂氐谋且粽f道。

  “行啊,你帶著我,跑過來給我累的可夠嗆?!?p>  “你就不能帶著我嗎?有沒有點(diǎn)紳士風(fēng)度!”

  “額,我不會?!?p>  “……”

  在舒瀾不斷地吐槽中沐云生終于如愿以償?shù)刈狭撕笞嫠南硎苤囊沟臎鲲L(fēng)。舒瀾從后視鏡里看見他享受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

  “喂!”

  “什么?”

  “你為什么在那里呆了十多年???”

  “……家里人罰的!臭老頭關(guān)了我可不止十幾年!終于給我逮到機(jī)會跑出來了?!?p>  “哈哈,肯定是你做錯了事才會關(guān)你的嘛!”舒瀾開心的笑著,卻很久沒再迎來回應(yīng),她好奇的看向透視鏡,發(fā)現(xiàn)沐云生又是一臉不知所謂的表情。

  “是啊,都是我的錯?!?p>  12

  第二天早上,舒瀾懶散的刷著牙,剛起床的她頭發(fā)亂蓬蓬的,衣服上也盡是一覺醒來所特有的褶皺,“幸虧那倆睡得死。”她慶幸的想到。

  而本來應(yīng)該在沙發(fā)上睡覺的沐云生與周勉此刻正以不堪的姿勢倒在客廳地板上。忽然,周勉頭邊的手機(jī)響起了一陣詭異又喧囂的音樂,瞬間將兩人吵醒。

  “你這是什么鬼鈴聲啊……”沐云生痛苦的捂住耳朵。

  “誒?我還挺喜歡的……”

  “關(guān)了?。 ?p>  隨著沐云生的一聲低吼,鈴聲戛然而止,聽見動靜的舒瀾好奇的探過頭。

  “對了,你們兩個,我給你們留了飯的,回頭自己吃。”

  “啊,我們不用……”周勉剛想拒絕便被沐云生捂住嘴一巴掌摁在地上?!罢尜N心啊?!彼Σ[瞇的說。舒瀾哼了一聲卻也沒反駁,“哦還有,沐云生,別遲到了。”

  “好的,請不用擔(dān)心?!?p>  “唔……”她忽然覺得沐云生笑瞇瞇的樣子好惡心,于是她決定不去理會,洗漱完畢便去吃飯。周勉總覺得她倆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想了一會后便放棄思考。

  “話說,你是怎么弄到的學(xué)生身份啊?!甭斆鞯闹苊銢Q定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簡單,威脅唄,知道他是班主任之后拿刀架著他脖子讓他同意我呆在班里就是了,我又不需要學(xué)籍什么的。”

  “萬一他報警呢?”

  “簡單,我用某個方法證明了警察抓到我之前他可能就會死,而且我向他保證了只是會呆在這里不會做其他的事?!?p>  “某個方法是……”

  “把他的桌子燒到灰都不剩?!?p>  “我就知道?!敝苊惴鲱~,“你這個粗人吶……”

  “哦,對了,”沐云生拿起昨天剛到手的手機(jī)說道:“幫我找首歌?!?p>  “好的,叫什么?”周勉爽快地答應(yīng)。

  “不知道。”

  “知不知道歌詞?”

  “不知道?!?p>  “記不記得調(diào)子?”

  “只聽了一遍,記不太清了?!?p>  “……那你是從哪里聽到的??!”

  “嗯……”沐云生作思考狀,“就是我剛逃出來那天,偷偷進(jìn)了一個好像是叫做電影院的地方,看了一個應(yīng)該是叫做電影的神奇東西,是那里面的一首?!彼鋈恢赶蚴鏋懙姆块g,周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諾,就那個。”

  舒瀾剛好收拾好東西從房間里出來,看到兩人嘰嘰喳喳的對著她的房間指手畫腳的,不解之余又覺得很是尷尬,于是順手就關(guān)上了門。

  “看什么看!”

  二人立馬安靜了下來.

  “這不是,覺得你房間布置的好嘛?!敝苊阌樞Φ?。

  “鬼才信,”她鄙夷道,“我走了,你們離開時記得鎖上門。”

  “誒——”沐云生有些詫異于她的態(tài)度,為什么會如此放心的……

  對此少女翻了個白眼,“我的門對你們有用嗎?”

  “對我有用啊,不過攔不住周勉?!便逶粕蠈?shí)巴交的道。

  “唉,算了算了?!笔鏋憻o奈的嘆了一口氣,精神疲憊的拖著同樣無力的身體出了門。

  待她走出門后沐云生戳了戳隔壁有人的肩膀,“知道是什么了?”

  “啊啊,那個啊,前陣子還挺火的其實(shí),來來來,我給你找找?!?p>  13

  “……你這么喜歡睡覺的嗎?”舒瀾無語的看著趴在桌子上睡了快8個小時剛剛被她叫醒的妖怪同桌。

  “是啊,畢竟能睡著的時候不睡簡直就是一種對人生的浪費(fèi)啊……”沐云生撐著頭試圖給自己一個舒適的姿勢,語氣模糊的說著,“叫醒我是要干嘛啊,沒事的話我就繼續(xù)了?!?p>  “別——睡——了!”舒瀾扒拉開他撐著腦袋的手,這一舉動讓他的頭猛地一墜,大腦突然降落帶來的“驚喜”讓他瞬間清醒。

  “到底是什么事?。 彼恼Z氣中充斥著不滿,“打擾人睡覺就是在間接損傷別人的壽命!”

  “哪來的歪理??!”舒瀾氣沖沖的吐槽著,“去上體育課啦!”

  正值下午兩三點(diǎn)。太陽最盛的時候。操場上一片片學(xué)生整齊地站著被迫接受著太陽的洗禮,部分因反復(fù)無常的季節(jié)特點(diǎn)而未敢換上短袖的人正苦苦支撐著身體。

  身形高大長相威武的體育老師在軍姿挺立的人群中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他個子不高卻站在隊伍的最后一排,撐著把傘悠閑地閉著眼,神色淡然。

  在全班人期盼的目光中老師徑直走過去,用力的拍在那人的肩膀上。

  “怎么,還是沒出過家門的黃花大閨女?上個體育課還要帶傘?”

  此話一說出口,頓時就有人笑出聲來,不因?yàn)樵挶旧碛卸嗪眯Γ皇强慈顺龀筮@件事

  是讓人感到開心。

  沐云生睜開眼,看向人高馬大的老師,旋即又垂下眼瞼,用虛弱的語氣說道:“沒辦法,老師,我從小身體就不好?!边@話老師一耳朵進(jìn)去肯定是不會信的,但是畢竟是新同學(xué)他也每個底,更何況他是真的不敢相信有人會沒事頂著把傘來上體育課,敢這么做的人多半是有苦衷的吧!

  萬一……他真的身體不好?老師開始懷疑自我。他猶豫了十秒鐘最終為了少點(diǎn)未知的麻煩決定相信他……

  “那好吧,你去樹底下歇著去吧,也別在這強(qiáng)撐著了?!?p>  操場兩邊整整齊齊的兩排櫻花樹這個時分已是開了不少,粉嫩的花色在太陽底下格外妖艷,任誰經(jīng)過都會生起駐足之心,更何況在這太陽底下枯燥站著軍姿的學(xué)生?

  沐云生聞言眼前一亮,但是為了偽裝(?)不被發(fā)現(xiàn)仍是不慌不忙的打著白傘,真如大家閨秀般緩慢走著。

  “哇,不是吧!”看著沐云生的背影班里開始燥動起來。

  “加五分鐘——”而老練的體育老師只是淡淡的說了四個字便讓全班安靜了下來。

  “老師,我,我身體也不好……”有人禁不住誘惑又或者只是玩笑般用弱弱的聲音說道。

  “再加五分鐘——”

  至此,無人再敢言語。

  沐云生斜撐著傘倚在樹上,仍是閉著眼,一幅相當(dāng)疲倦的樣子。陽光不能盡數(shù)透不過繁密的枝葉,只能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點(diǎn)。樹下樹外,灰暗的陰影與刺眼的陽光形成強(qiáng)烈的視覺對比,分明處于同一片天空下卻仿佛只有他被遺棄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世界的角落,一人一傘,簡單的構(gòu)成了這片天地間的所有。

  于是他可能累了,也可能怕了。舒瀾看著他沒由來的這么想到。

  14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沐云生獨(dú)自坐著,平靜或絕望的眼神望向沒有盡頭的遠(yuǎn)方。

  一段旋律突兀的響起,時而婉轉(zhuǎn),時而悠揚(yáng),卻在每個角落滲滿了悲傷。

  于是他跟著吟唱。

  舒瀾蹲在沐云生身旁細(xì)細(xì)打量著他,忽然從他嘴里傳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仔細(xì)聽了有一會才發(fā)現(xiàn)是在哼歌。

  這人睡著了還哼歌,是有多喜歡啊。而且這個調(diào)調(diào)我很熟悉。

  兩個念頭同時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她皺著眉頭想了想,到底還是沒能想起來是什么,于是她選擇放棄,轉(zhuǎn)而將目光投向那把傘,沐云生幾乎干什么都會帶上它讓她對這把傘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她好奇的碰了碰傘尖。

  傘身隨之晃了晃。

  沐云生隨之睜開眼。

  “額,打擾你睡覺了?”沒想到他會一下子醒過來,舒瀾尷尬的笑了笑。

  “沒,我本來就快醒了。”

  “我能問個問題嗎?”

  “問唄,但是不想說的我可有權(quán)保持沉默啊。”

  “嘁——”舒瀾撇了撇嘴,仔細(xì)思索了一會,“你和周勉到底什么關(guān)系???”

  “發(fā)小唄?!?p>  “那你為什么……”

  “就是他小時候騙了我,導(dǎo)致我犯了很大的錯然后就被關(guān)了好久的緊閉。”

  “那我是不是還應(yīng)該感謝他?!笔鏋懭⌒Φ?。

  沐云生笑而不語,不置可否。

  “你什么時候回去?”

  “沒個幾天了吧。叛逆的少年也總得回家的嘛?!?p>  “哦……”她有些失落。

  “沒事的,說不準(zhǔn)老家伙氣還沒消再把我關(guān)進(jìn)去了呢?!?p>  “那我也不會經(jīng)常去看你的?!笔鏋懶χf,“吶,什么時候給我講講你的事?”她知道事情沒有他說的表面上這么簡單。

  “干嘛?”

  “好奇?!?p>  “真愛管閑事啊。”沐云生也笑了笑,“等我忍不住的時候就會告訴你吧?!彼o了個莫名其妙的回答。

  “唉,又困了,曬著太陽真是容易讓人想睡覺啊?!便逶粕f著就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在樹上,閉上眼睛,一幅倦怠的樣子。

  舒瀾見狀不滿的癟起了嘴卻也沒有辦法,于是她起身打算離開,可她邁開步子還沒走出兩步身后就傳來沐云生的呼喚——

  “舒瀾。”

  那聲音輕輕地,弱弱的,如蚊蠅的低語,又帶著一絲祈求的意味。

  她回過頭,閉著眼睛的傘下人嘴唇嚅動,說出的話語卻仿佛被絞碎了一般,乘著微風(fēng)伴著花香,不知飄向何方。

  她看著孩子般抱著傘的沐云生,嘴角揚(yáng)起一抹細(xì)微的弧度,眼角彎彎。

  “我在呢?!?p>  晚上第一節(jié)通常是自習(xí),班里只有風(fēng)扇和翻書的聲音。

  突兀的,班主任走進(jìn)了教室。

  “同學(xué)們,有個事兒要通知一下,希望你們能夠保持鎮(zhèn)定?!崩蠋熞荒樞σ獾氐?,故意吊胃口的話更讓人躁動,話音剛落班里就預(yù)料之中的變得吵鬧。

  “具體來說就是下周三我們學(xué)校會舉辦一個野營活動,將在**山中住兩夜,還請大家在這幾天做好充足準(zhǔn)備?!?p>  約莫有兩秒鐘的寂靜,沉默后便是爆發(fā)。

  所有人都如餓狼般兩眼放光興奮的嚎叫起來,起初只有他們班,接著是隔壁班,隔壁的隔壁,樓上,樓上的樓上,興奮浪潮一般迅速席卷整個學(xué)校,所有人都沉浸在難以置信的驚喜中無法自拔,就連平常很是穩(wěn)重的舒瀾也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笑得合不攏嘴。

  她看向班主任,突然覺得他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鬼使神差的她又看向自己同桌——沐云生握著傘柄,指尖因用力過度而泛白,臉上一層揮不去的陰霾。

  她的笑容漸漸凝固。

  察覺到身邊傳來一道視線,沐云生轉(zhuǎn)過頭,看到舒瀾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自己。

  “不覺得高興嗎?”

  沐云生愣了一下,然后手撐著腦袋笑瞇瞇的回應(yīng):“當(dāng)然高興啊,你看,我果然是福星啊,要好好感謝我哦?!?p>  可他的手卻止不住的在顫抖。

  窗戶上的蜘蛛倒吊著,它早已為織好結(jié)實(shí)的網(wǎng),耐心的等待著食物的到來。

  那天晚上沐云生的心情格外低迷,整個晚自習(xí)他都是抱著傘望向窗外,一言不發(fā)。舒瀾朝他搭話也好像沒聽見一般,眼神迷離,不知在煩惱什么。

  班里人多眼雜,她就算有多大的疑惑也不好開口發(fā)問。好不容易等到放學(xué)趁她收拾的空檔,他說了句“我去隨便溜達(dá)溜達(dá)”就不見了蹤影。

  他在逃避她想要問出的問題。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舒瀾有些惱火——明明自己的一切他都知道卻不給自己透漏一點(diǎn)關(guān)于自己的信息,這是幾個意思?。?p>  憋著一股子悶氣,舒瀾回到家中,剛進(jìn)門就看見周勉躺在沙發(fā)上捧著本漫畫書,好不自在的樣子卻讓她眼前一亮。

  “周勉!”她招了招手。周勉一臉狐疑卻還是湊了過去。

  “給我講講沐云生的事兒唄,他不告訴我?!?p>  周免更是不解,“為什么突然問起他的事?”

  于是舒瀾簡單說明了下今天晚自習(xí)發(fā)生的事。周勉聽完臉色巨變,丟下一句“我去找他”便也不見蹤影。舒瀾愣愣地看著忽然就空了的客廳,少見的發(fā)了火——她狠狠地跺了地板一腳,咬著嘴唇。

  “什么嘛!”

  15

  夜晚的山里總是格外的寂靜,白天鬧得歡的各種動物絕大多數(shù)在晚上都失去了活力,只剩下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子還在樂此不疲的奏響著自我陶醉的樂章。任一絲風(fēng)吹草動在這黑暗中就會被放大無數(shù)倍,更會被“有心人”在瞬間演繹出無數(shù)個故事版本來撰寫它的由來,最后自己被嚇得半死。

  不知于何處,一道模糊人影佇立著。沐云生怔怔望著前方,一動也不動。有人已經(jīng)來到他的身后也渾然不知。

  周勉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沐云生回過頭,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周勉心里一揪緊,有股窒息般的痛楚,無力與憤怒感在他體內(nèi)四處沖撞著,耳邊仿佛有惡魔在低語:你什么都做不到。

  下一瞬間,他低下了頭。他不敢去直視沐云生的眼睛。

  兩人相對立于黑暗中,唯有那把白傘時不時晃蕩兩下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卻只如風(fēng)中的燭火一般,將熄而不自知,油盡后再迎來的便是燈枯。

  “明明,我做好了打算的,事到臨頭恐懼卻覆蓋過了一切?!便逶粕p輕地話語清晰可聞。

  “還有……五天呢,不是嗎?”周勉勉強(qiáng)的笑道。

  “這是你的自由,他們沒有權(quán)力干涉?!?p>  “五天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別人想攔也攔不住你!”

  “不該,不該讓你這么痛苦。”

  “憑什么他們的無能要將責(zé)任推卸到你身上?”

  “你想去護(hù)著誰那就去,平淡的過日子,沒有的話就自己去浪跡天涯,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去?”

  “誰敢在背后嚼舌根,老子揍死他!”

  周勉情緒逐漸失控,粗暴的語氣與混亂的話語響徹黑暗中。

  “可是不行啊。”他抬起頭,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看到月亮獨(dú)自懸掛著,然后他閉上了眼。

  “想要去保護(hù)的話,那是唯一的辦法,對我來說這幾天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任性了,多虧她才能讓我輕松地度過這幾天?!?p>  火星突然升起,一點(diǎn)點(diǎn)的出現(xiàn)在漆黑如墨的夜晚,然后匯聚,最終成海?;鸷V饾u升騰,照亮山間每一個角落卻沒有對其造成一絲一毫的損傷。黃白的的火焰躍動著,舞蹈著,彰顯著自己獨(dú)特的存在,遠(yuǎn)遠(yuǎn)望去,仿佛回到了那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壯觀?!敝苊惚谎矍暗木跋笏鸷?,腦中能浮現(xiàn)出的只有這個詞。

  火海繼續(xù)上升著,飄舞著,逐漸吞沒二人的身軀,仿佛要將其埋葬。

  “真刺眼吶?!便逶粕鷧s如此喃喃。

  舒瀾躺在床上仔細(xì)回想著沐云生說過的話,心中大致有一個思路,只是她始終無法通過這條路抵達(dá)終點(diǎn),關(guān)鍵的信息總是缺少很多。

  正想著,門突然響了一下,她連忙下床赤腳跑過去開門,看到周勉和沐云生提著一袋不知是什么的東西。

  身上有股怪味,好像剛從山上回來一般。

  “你們……”

  “我出去溜達(dá)了一會,順便買了些東西,作為借宿的回禮嘛。”

  “用我的錢?!敝苊憧噘赓獾慕拥健?p>  到這份上,舒瀾也不好再開口問些什么。

  “吶,舒瀾,明后兩天放假是吧?!?p>  “對啊?!?p>  “要不要出去玩玩?”

  “免費(fèi)的?!?p>  “誒?為什么?”冷不丁的來這么一句,她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我快走了嘛,不去狂歡一把嗎?好歹留下點(diǎn)回憶嘛?!?p>  “你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了……”

  “啊哈?!彼蛄藗€哈哈,“所以?”

  “免費(fèi)的,當(dāng)然去?!?p>  16

  到了周末,沐云生一大早就拉著舒瀾跑出去,坐了很長時間的車,去了游樂園,旋轉(zhuǎn)木馬,過山車,摩天輪,碰碰車,高空攬月,太空梭,水上樂園,觀光火車等等等等只要是他看見的無論是否適合自己這個年齡玩的都必須要體驗(yàn)一把。這感覺就好像是帶著一個小孩第一次來游樂園玩一樣,雖然這小孩可能比自己還大,雖然是這小孩請客。不過話雖如此,舒瀾自己也是玩的挺開心的,自從爸爸媽媽到外地工作她便很少有機(jī)會和別人一起出去玩更何況是連玩兩天這種奢侈享受。于是她也像瘋了一樣徹底的放開自我,好好地去享受這很難再有的泡沫般的假期。

  她很開心,很開心能像這樣和別人一起瘋玩,那是她幾乎未有過的新鮮體驗(yàn),而另一方面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是陪同的人讓她很開心,她很高興能夠真正見到他的真面目,很高興他對自己也有著些許依賴感而不是她自己一廂情愿的依賴著他,那是配她度過整個童年的神秘的人,整整十年,無論是在她悲傷難過的時候亦或開心的時候都會認(rèn)真聽其傾訴的人,雖然她幾乎一點(diǎn)都不了解他,可不管怎樣這個人的地位在她的心里早已超越了朋友,是與家人等同的地位。

  快樂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兩天時間轉(zhuǎn)瞬即逝,不管是沐云生還是舒瀾這兩天都相當(dāng)?shù)钠v,她們幾乎跑遍了整座城市大型游樂場,跑遍了小吃街,游戲店,逛遍了商場,超市,幾乎要跑斷了腿。

  周三,全校學(xué)生期盼的日子,幾乎沒有過的學(xué)校舉辦的去露營的日子,也是沐云生與舒瀾分別的日子,在平靜安寧的日常中悄然到來。

  17

  “喂!你們幾個!好好扎帳篷!別打鬧!”

  “你們兩個!在干嘛?帳篷你們打算扎成一條裹進(jìn)去睡嗎?”

  “垃圾注意不要扔在地上!我們帶著垃圾袋!”

  在各個老師腦袋冒青筋的指導(dǎo)下,各班終于都做好了基本工作。男孩子立馬跑開漫山遍野的溜達(dá),打鬧。女孩子們大部分則是聚在一起說著自己的悄悄話。

  這里離那座山有點(diǎn)遠(yuǎn)吶。這里一共有兩座山,舒瀾與沐云生初見的是一座,這座要比那座離舒瀾家更遠(yuǎn)些,但是處于同一個方向。

  舒瀾四處張望著,卻根本沒看到沐云生的身影,可能是跑哪里撒歡去了吧,這樣想著舒瀾不禁露出了笑容。

  “話說小瀾和新同學(xué)最近走得很近啊?!?p>  “是啊,體育課上一解散就蹲人家身邊去了?!?p>  忽然幾名女生的話題轉(zhuǎn)移到了她身上。

  “誒?”

  “你倆是不是有奸情?”

  “是你喜歡他還是他喜歡你啊?”

  談到這方面總是很積極的女生們打開了話匣子,一個接一個的問著,讓舒瀾不知所措。

  “誒,不是啦,我們小時候就認(rèn)識的。”

  “還是青梅竹馬?”

  “怎么沒聽你說過?”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轉(zhuǎn)過來了……”

  “難道就是為了找你來的?”

  “哇,這也太電視劇了吧!”

  …………

  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過去,轉(zhuǎn)眼間就到了晚上。班級與班級都聚在一起,很多人為了烘托氣氛都自作主張的架起了火篝,老師們見狀想管又不想管。算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讓他們好好玩玩吧。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們在后方努力做好防范措施,然后有的選擇去和學(xué)生打成一片,有的選擇默默坐在后方觀望。

  氣氛一片融洽和諧,唯一感到不安的只有仍沒見到沐云生的舒瀾。

  不知是何處,仍然保留著氣派的宅邸,古老的宅院里有高大的古樓,外有鑲著威嚴(yán)龍首門扣的大門,黑暗中更憑空多了幾分肅殺之氣,沐云生雙手揣在兜里,白傘被他掛在肩膀上,

  他一腳踹開了門。

  院內(nèi)大到無法想象,一眼望去青灰石磚布滿小路,柳樹隨意的栽在各個地方,隨意一掃就有數(shù)個池塘,房屋一個挨著一個林立著,絕大多數(shù)都還亮著燈,完全不能將其稱之為院子,而應(yīng)叫做村莊。

  數(shù)人整齊肅穆地站在路旁,幾十雙眼睛;凌厲的望向沐云生。

  “哦吼,這是接人該有的陣仗?”沐云生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他的目光直指身在盡頭的男人——他的父親,沐風(fēng)去。

  “都散了吧?!便逶粕馈?p>  無一人動作。

  “都散了吧?!蓖瑯拥脑拸你屣L(fēng)去嘴里說出來效果卻是截然不同,如影子一般數(shù)人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養(yǎng)的狗可真聽話。”沐云生哂笑道,他緩緩向前走著,眼中沒有絲毫感情是應(yīng)該對父親所表達(dá)出來的。沐風(fēng)去一臉復(fù)雜的看著他?!霸趺??現(xiàn)在還想用親情這苦肉計?你覺得這會對我有用嗎?”

  沐風(fēng)去一動不動的看著對自己恨之入骨的兒子走到自己面前。

  “你覺得,我會原諒你三百年前的所作所為?”沐云生一臉猙獰的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右手緩緩從兜里掏出來,抬起來,蓋在他臉上。

  “你甚至,都不覺得我能活著出來吧?!?p>  力量,力量,沐云生在心中低語,他提取著全身的力量,咬著牙將力量聚集在右手——將那個令人作嘔的腦袋重重?fù)ピ诘厣?,一聲轟響響徹院內(nèi),他生生的用自己父親的腦袋在青石地上砸出一個大坑,引發(fā)的震動周遭百米皆可感受到,足可見其用力之大,心中憤恨之深。

  他單手將沐風(fēng)去提起,“痛嗎?”他猙獰的笑著,“可這不及我所遭受的百分之一啊?!?p>  熱鬧勁過了,大家便也恢復(fù)了正常,各自去做自己喜歡的事。舒瀾?yīng)氉該沃X袋坐在一邊,沐云生呢沐云生呢,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

  “嘿,你看上去不很開心?!币粋€聲音自旁邊傳來。

  是個男聲。她好奇的扭過頭,周勉微笑著看著她,“你……和沐云生是舊識?”

  “嗯,十年前在那座山上認(rèn)識的。”

  “是嗎……”周勉看上去有些惆悵,“他,有說過什么嗎?”

  “……他說過好多的?!笔鏋戦_始回想,“不過讓我印象很深就是第一次碰到他時說過的幾句話。”

  “他說他也一個人好久了,很寂寞的?!?p>  “他說他沒有朋友,沒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p>  “他說他覺得這樣也挺好,沒有很多麻煩的事?!?p>  “他說我能不能多來看看他?!?p>  “他說……你不會忘記我的吧?!?p>  說著說著,舒瀾突然很傷感,是要怎樣才會將那樣的人逼得說出這樣的話?

  “這,這樣啊?!敝苊愕穆曇粲行┎粚牛鏋懱痤^看向他——少年在哭泣,他努力想讓自己保持微笑,卻只讓淚光在黑夜中更加顯眼。

  舒瀾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怎,怎么了?”她開始找自己身上有沒有帶紙,遺憾的是沒有。

  “沒什么,失禮了?!彼亮瞬裂蹨I。

  “你想不想知道,關(guān)于沐云生的故事?!?p>  18

  少年的父親是個天才,在如此年輕的時候就成為了大妖之首,所以他的兒子也備受矚目,很多人期望著他未來也能成為他父親那樣的能人。比他稍大幾歲的周勉很羨慕他,父親那么厲害,他應(yīng)該也很厲害吧!周勉常常這么想。

  可事實(shí)卻是——少年根本不具有任何妖力,簡直就像一個人類,自然也無法修煉,自然也無法和他父親相提并論。從前各種關(guān)注他的視線也都逐漸消失,孩子們也都漸漸的不再去和這個“廢物”一起玩。

  “父親很強(qiáng),很無奈吧?!苯K于有一天他找到少年問道。

  “很無奈,但是無所謂??!”少年卻這樣和他說著,“爸爸媽媽依舊很疼我,我過得很開心不是嗎?”

  “可是沒有實(shí)力的話,以后會被欺負(fù)?!?p>  “沒事的!打不過我就跑!”

  他被少年的理所當(dāng)然似的天真所打動,“哈哈,對啊,打不過我們就跑?!?p>  “哼哼,真是笨?!鄙倌昃镏觳恍嫉睾吡藘陕暋?p>  從那以后周勉經(jīng)常與沐云生一起,本來就屬于樂天派的少年在有了一個朋友每天的日子過得更是開心瀟灑,每天向爸爸媽媽撒撒嬌,然后帶著媽媽給的玩具去和周勉一起玩耍,沒有負(fù)擔(dān)的日子又讓很多人悄悄地羨慕了起來。

  突然有一天,沐云生找到周勉興奮的說:“周勉周勉!你快過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是有妖力的!”

  “誒?”周勉非常驚訝。

  之間少年扎實(shí)的扎了個馬步,左手扶著右手平舉,手掌對準(zhǔn)周勉,“你可要小心啊!我感覺到了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正在聚集!”

  周勉有些可笑的看著他,剛剛覺醒的他再怎么說也傷不到已經(jīng)練了有幾年的自己的。

  “要釋放出去了!”少年氣勢非常足的咆哮著。

  更何況他還做不到釋放呢。周勉無奈的笑了笑,“喂喂,我可是一點(diǎn)事都沒……”話剛說到一半突然他的臉色大變。

  “什么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少年失望的垂下了頭。

  “你……做了什么?”周勉緊張的問他。

  “如你所見,什么都沒做到,明明感覺那股力量就在你身上啊,真是的!為什么啊!”少年不滿的抱怨著。

  “你說,還能感覺到?”

  “對啊?!?p>  “那你試試,能不能收回去?”

  “誒,為什么啊,一點(diǎn)用都沒有?!鄙倌瓯鞠刖芙^,但是看到一臉緊張的周勉還是答應(yīng)了他,他伸出小手搭在周勉肩上,過了一秒就收了回來。

  “好了,你怎么了啊,臉色那么差。”

  周勉沒有回答,他盯著自己的雙手足足有一分鐘后才終于松了一口氣。他雙手重重抓住沐云生,“聽著云生,你不是廢物,你是個天才。很可能是超越我們所有人的天才!”

  “誒?可是我什么都辦不到啊?!便逶粕荒槻唤?。

  “沒關(guān)系,因?yàn)槟阏嬲哪芰O有可能是,封印?!?p>  “封印?”

  “對,剛才我一丁點(diǎn)的妖力都調(diào)用不出來,我差一點(diǎn)就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再用妖力了?!敝苊愫笈碌恼f。

  “啊哈哈哈哈,原來你剛才一臉便秘的樣子是在緊張??!”少年指著他大笑著,讓周勉惱火的喊到:“那是你這個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啊混蛋!”

  少年才不管這些,他大笑著越跑越遠(yuǎn),“周勉是個膽小鬼哈哈哈哈哈……”

  “喂。你去哪?”

  “找我媽媽報喜去!”

  “唉,”他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這家伙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p>  “媽媽!”沐夫人本來正坐在椅子上曬著太陽看著書,忽然聽見孩子的一聲呼喊,一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孩子正在天上朝自己飛來,嚇得她趕緊扔開手中的書好接住沐云生。

  飛機(jī)安穩(wěn)停機(jī)。

  沐夫人抱著孩子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圈才化解了沖擊力,“很危險的你知道嗎?以后別這樣了!”

  “嘿嘿,知道了。”沐云生嘿嘿傻笑著。

  看著自家可愛孩子活蹦亂跳的,沐夫人也生不出氣來了,“說吧,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你那么激動?”

  “媽媽媽媽,我是有妖力的!”

  “什么?”沐夫人驚奇的道,“你可別騙媽媽!”

  “騙媽媽是小狗!”

  “什么事啊,還騙媽媽是小狗?!便屣L(fēng)去笑著從里屋走出來。

  “爸爸!”沐云生撒嬌般伸出雙手。

  “誒,爸爸來了!”沐先生一臉慈愛的抱起孩子。

  “爸爸,我是有妖力的!周勉還說我是天才!”

  “呵呵,行了行了,爸爸知道了,我家云生最厲害了!”哪曾想沐先生把這當(dāng)做孩子討家長開心的說辭根本就沒放在心里。

  看穿父親想法的少年撅起了嘴,暗暗調(diào)動全身的神秘力量一股腦的打在父親身上。

  沐風(fēng)去瞬間變了臉色,這反映到是和周勉如出一轍,他難以置信的聽著自家孩子,“這,這就是你的能力?”

  “對啊,周勉把它叫做封印?!?p>  沐風(fēng)去心里宛如掀起了驚濤駭浪,天生便擁有異能之力?從里沒聽說過。能夠封印其他人的妖力?簡直就是駭人聽聞!但事實(shí)就這么擺在他面前,他是誰?大妖之首,何等修為?竟然被眼前自己這個不過五歲的兒子給封住全身妖力一瞬。

  不可思議,奇跡!此刻他的腦子里只有這兩個詞。

  “……老公?”沐夫人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自己陷入癡呆狀態(tài)的老公。

  “啊,我沒事,老婆啊,我家孩子真的是個天才啊!”他興奮地抱著沐云生原地轉(zhuǎn)圈。

  “爸爸,能不能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啊,只有我們家和周勉知道好嗎?”

  “為什么?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可是,說出去的話又會像以前一樣會很煩的啦!”小沐云生抱著父親的肩膀撒嬌。

  沐風(fēng)去寵溺的看著他,“行行行!但是你要答應(yīng)老爸以后可不能再這么閑了!要好好修煉!”

  “行,最喜歡爸爸了!”小家伙在父親臉上親了一下就從他懷里跳了出去,一路跑著找周勉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少年和他的能力也在慢慢成長,不知是不是受他當(dāng)年那句話的影響周勉朝著速度方面飛速進(jìn)展。

  “這樣就很好嘛!以后我罩著你!我讓他們什么都干不了,你帶著我跑,我倆在一塊簡直就是天下無敵嘛!”少年拍著胸脯自豪的道。

  對此周勉只是哈哈笑著滿口答應(yīng)。

  突然有一天,所有的大人都被叫過去集合,似乎有很糟糕的事情發(fā)生。周勉問沐云生:“你知道什么嗎?”

  “唔,好像是……有神在這兒墮落了,很糟糕的樣子。”

  “是嗎……”

  “嘛,不過沒事的啦,我爹會解決的!”

  “哈哈,也是?!敝皇遣恢獮楹?,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安始終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怎么辦?!?p>  “還能怎么辦,那可是墮落的神!只能硬著頭皮先封印了。”

  “只能這樣了,不然周遭數(shù)百里都會在頃刻間被夷為平地?!?p>  “只是,這樣能堅持多久呢?”

  “車到山前必有路,先這樣做吧?!?p>  “距離神墮落那天已經(jīng)過去將近一年了?!?p>  “我們就快撐不住了?!?p>  “所有的資源幾乎就快用光了,前輩們的靈魂也所剩無幾?!?p>  “畢竟是神啊……”

  “可惡!真就沒有辦法了嗎?”

  會議室陷入一片絕望的沉寂中。

  “長老,我們是不是還有個法陣?!便屣L(fēng)去問道。

  “你是指……”

  “能夠大幅增強(qiáng)人實(shí)力的那個?!?p>  這話說出口會議室里一片哄亂。

  “你是要自己上陣?”

  “不不不,不行的,就算是你也絕對辦不到的?!?p>  “但是,可能只有這一個方法了啊?!?p>  “不可能,我們不能白白損失最高戰(zhàn)力?!?p>  “別說了……”祈求般,沐風(fēng)去雙手合十,抵在額前。

  “無論怎樣,你是戰(zhàn)勝不了他的?!?p>  “我說住嘴??!”他頭也不抬的咆哮著,房間里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我……我們可能……還有一個方法……”

  “神墮落了,我們已經(jīng)無法阻攔它的爆發(fā),于是只能借助沐風(fēng)去的兒子——沐云生的封印之力將其徹底封印,時間就在我們的資源徹底消耗殆盡的那天,在此期間,你們要好好對待他,并且不要告訴他?!彼械暮⒆映算逶粕急蝗绱烁嬲]。

  “你瘋了嗎!他只是個孩子!”沐夫人癲狂的沖沐風(fēng)去喊著。

  “可是,這是最后的方法……”

  “你怎么不去死!你自己無能別讓我的兒子替你贖罪??!”

  “對不起,對不起……”他只能一直重復(fù)著道歉的話語。

  “云生……”周勉呆呆的望著天空,“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多此一舉告訴你你的能力是封印。

  “對不起?!?p>  沐云生突然多了好多朋友,平常幾乎沒打過交道的人開始和自己打招呼,開始和自己一塊玩耍,每天只有兩個人的世界突然變得熱鬧了起來。

  “媽媽,我最近多了好多朋友哦!”小孩子向媽媽炫耀著。

  “那當(dāng)然了,云生這么可愛,所有的孩子都喜歡和你一起玩的。”

  沐云生得意的挺起了胸膛,忽然,他小手摸向媽媽的眼眶,“媽媽憔悴了許多啊,是因?yàn)閮?nèi)什么火神嗎?”

  “不,不是的……”沐夫人試圖掩飾。

  “沒事的媽媽!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的!沒有的話云生來保護(hù)你!”

  “云生來保護(hù)你!”聽了這句話沐夫人再也忍不住,抱著沐云生大哭了起來,聽話的孩子用生疏的手法輕拍著母親的后背,“媽媽不哭,云生在呢。”

  里屋,沐風(fēng)去死死咬著嘴唇,濃厚的血沿著嘴角流下,他吐出一口血水,里面摻雜著他嘴唇上的一塊血肉。他的眼角滿是血絲,他在憤恨,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混賬一般的決定。

  但是也正如他所說。

  “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吶吶,周勉啊。你知道十四天后是什么日子嗎?”

  “什么日子???”

  “是我的生日哦!”

  “額……”他的心臟陣陣絞痛。

  “我準(zhǔn)備在那天給大家準(zhǔn)備一個超大的驚喜!”

  “不是你過生日嗎,為什么給大家準(zhǔn)備驚喜?”周勉勉強(qiáng)的笑著問他。

  沉浸在興奮中的少年沒有注意到好友的異樣,手舞足蹈的說著:“對啊,你看你都沒想到,所以別人肯定都想不到我會在我的生日那天給他們準(zhǔn)備一個大驚喜!”

  “為什么……會想到準(zhǔn)備驚喜呢?”

  “因?yàn)樽罱腥硕紝ξ液煤冒?!我超感動的!”即?歲的少年一如既往的天真地說著。

  周勉的心里仿佛被剪開了一個大口子,空洞,絕望,無力,憤怒,所有的負(fù)面情緒爭先恐后的擠進(jìn)來,將他壓的喘不過氣,他多少次都想要說出事實(shí)讓他逃走,但同樣年幼的他根本沒有去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的勇氣。

  于是他再也不敢直面少年天真的笑臉。

  沐云生生日那天晚上。他的爸爸蒙住他的眼帶他來到一座山中。帶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的大人都在這里,他的媽媽就在正前方等著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爸爸。

  “這是爸爸給你的驚喜哦?!彼χ?,卻像哭了。

  他的媽媽走上前來,親手為他帶上象征壽星的生日帽。

  “像個小王子一樣呢?!彼滟澋?。

  “謝謝媽媽!”少年非常開心,這時沐夫人遞來一把傘,“這把傘是爸爸媽媽送你的生日禮物哦,什么時候感到悲傷了,害怕了就打開,就像是在家一樣?!狈蛉搜劢堑臏I止不住的流淌,少年不解的伸出手想為媽媽擦去淚漬。

  “媽媽沒事的?!狈蛉司芙^了少年的接觸,少年有些無所適從。

  “來,孩子?!便屣L(fēng)去將他帶到一片空地。

  然后讓他面對大家,自己則面對著他。

  一陣詭異的波動后,少年身后開了一個大口子,從里面?zhèn)鱽頋L燙的氣浪,少年回頭看去,無盡的火焰在門里咆哮著,一陣一陣火浪翻滾著,奔騰著,活像一幅地獄的景象。

  可天真的少年看到這幅景象首先想到的卻是自己為大家準(zhǔn)備的驚喜。他笑著回過頭對爸爸說:“我給大家……”

  父親卻用力推了他一把。

  與此同時,數(shù)不清的的煙花從他們居住的地方凄涼的鳴叫著升空,然后綻放出絢爛的花火,它們在天空中交錯,軌跡先后形成了不同的漢字。

  爸爸。

  身體飛速后飛的少年愣愣地看著身前的大家。

  媽媽。

  眾人向少年低首,頭戴皇冠的少年救世主般赴向充滿火浪的地獄,卻是面朝著人類。

  叔叔阿姨。

  他看到爸爸媽媽在哭泣,哭的很傷心。為什么呢?為什么要哭呢?是云生做錯了什么嗎?他無助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們,云生,云生會改的,不要再哭了好嗎?

  我。

  云生,云生會保護(hù)你們的,所以,所以請別拋棄我啊……

  愛你們。

  少年的身體頃刻間被火海所淹沒。門,關(guān)閉了,卻還看得見里面發(fā)生的事情——暴躁的火舌一條接一條舔舐著他的身體,勢要讓惹怒他的人類灰飛煙滅。

  “走吧,去看看觀察情況?!彼查g,人群退散。只剩沐風(fēng)去和哭的幾近昏厥的沐夫人。

  “我們……得去幫忙……走吧……”

  在所有人都離開后,周勉出現(xiàn)在了這里。他聽得見,火海里沐云生的哀嚎,他看得見,火焰在他身上肆虐。

  他死死地盯著那里。

  法陣開始起效,火浪開始變小。

  于是他看見自己的童年好友被燒的不成人樣的身體,整個人變成了恐怖的血紅色,,皮膚被燒焦,血肉向外翻卷著,血液從其中流出來又瞬間被火焰所蒸干在身體表面形成厚厚的一層血痂,身體因恐怖的高溫迅速失水,快速萎縮著,燒焦的身體隨著失水造成的的萎縮而晃動著,如討命的惡鬼。

  他被嚇得雙腿發(fā)軟跪在地上,又被這幅恐怖景象引得胃中翻滾,他拼命地嘔吐著,又拼命地強(qiáng)迫自己抬頭看著沐云生,他的眼中血和淚一起流出,卻始終不曾閉上哪怕一瞬,他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又像狼一樣死盯著獵物——他誓要將將這幅場景記死在心里,無論多久都不會忘記。

  他可能還在看著自己。

  想到這點(diǎn)他嘔吐的更加慘烈,胃中的食物已經(jīng)吐空只剩下胃里原有的酸水,胃酸給他的喉嚨帶來極大的刺激,他劇烈的咳嗽著,身體劇烈的顫抖著,卻始終不曾挪開視線。

  他還在看著自己。

  這會令人恐懼的事情卻讓他嘴角泛起猙獰的微笑。

  看著我吧,看看我吧。

  求求你了!看著我吧!

  他絕望的咆哮著,歇斯底里著,乞求著,盼望著好友能睜開眼再看看自己。

  求求你……看看我啊……求求你看看我,哪怕是最后一眼啊……

  精神與身體的雙重壓力之下,他昏了過去。

  昏迷中仿佛有一個聲音一直在他耳邊低語著,嘲笑著,嘶吼著——

  你什么都做不到。

  19

  周勉努力地不摻雜私人感情的將整個故事平淡的講完,然后看向舒瀾。

  “你怎么想?”

  “問我怎么想,不是太狡猾了嗎?”少女想到了他曾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在這個故事里,他才不是自己的避風(fēng)港,不是自己的樹洞,不是為自己帶來歡笑的人。因?yàn)樗攀悄莻€被世界拋棄的人,他才是最需要安慰,最需要陪伴的那個人。

  我沒有朋友,沒有人愿意陪我一起玩,你能不能多來看看我。

  少女蜷縮起身體,埋頭在膝間低聲哭泣著。

  你……不會忘記我的吧?

  “為什么,要現(xiàn)在告訴我?”傷心的少女帶著哭腔埋怨著。

  周勉站到她面前,身體緩慢地伏在地上。

  “求求你?!?p>  少女依然在啜泣。

  “求求你去勸勸他?!?p>  “現(xiàn)在能攔住他的,只有你?!?p>  “我是個無能的人,我什么都做不到,但你是他很重視的人,你的話他聽得進(jìn)去。”

  “我不想再默默地看著?!?p>  “最起碼,去見他最后一面好嗎?”

  周勉拋卻了自尊,聲音顫抖著,卑微的乞求著。

  “你不說,我也要去?!鄙倥鹑栽诹鳒I的臉,緊咬著下嘴唇,如此宣言。

  沐云生看著自己的父親。

  “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來?”

  被他舉起的沐風(fēng)去咳嗽了兩聲,“因?yàn)槟闶俏覂鹤?。?p>  仿佛被這句話激怒,沐云生用力把他摔在地上,拿下肩膀上的傘,尖指其眉心。

  “那親愛的父親,你覺得我會怎么做?”

  20

  沐云生被父親推了一把,身體倒飛進(jìn)無盡火焰中。

  他愣愣的看著門外的一切都被火焰所掩蓋,火焰在他身上肆虐著,幾乎瞬間他的衣服就被焚成粉末。

  好燙。那是來自外界的火焰所致。

  心好痛。那是被自己深深信任的一切所背叛所導(dǎo)致的。

  他呆呆的伸出手。

  不管什么都好,救救我吧,救救我啊……

  墮落的火神在火焰深處咆哮著,對這個膽敢闖入他領(lǐng)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釋放著他的怒火,沐云生的身體被燒焦,體內(nèi)的水分被蒸干,他想要掙扎卻發(fā)現(xiàn)連操縱自己的身體都做不到,于是他只能凄慘的哀嚎著。

  直到最后連聲音都無法發(fā)出。

  他想再看看周圍的一切但是眼睛已經(jīng)被破壞。

  可能就這樣了吧。他這樣想著,我的一生就這樣結(jié)束了吧。

  求求你了,看看我??!奇怪,除了自身被火焰舔舐所發(fā)出的聲音以外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再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了,可他卻聽到了周勉的嘶吼。

  再看看我啊……

  對不起,我辦不到。他變得非常開心又悲傷,因?yàn)檫€有人在看著他,可自己卻不能滿足他最后的請求——再看看他。

  我不想死啊。他開始害怕,開始恐懼死亡的降臨。

  什么時候感到悲傷了,害怕了就打開,就像是在家一樣。

  這是媽媽對他說的最后的話,哪怕他們欺騙了自己,他的潛意識里還是信任著他們的吧。于是少年忍著疼痛,拼命地動了動手指。

  傘,被打開了。

  寒冷,在傘打開的瞬間來臨,驅(qū)散了火焰為他掙來了一片安寧的空間。

  與此同時,有什么東西發(fā)動了。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與什么東西凝結(jié)在了一起,然后在一瞬間被操控著盡數(shù)取出,那股力量磅礴到超出自己的想象,那根本就不是自己體內(nèi)原本所擁有的,而是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進(jìn)化體。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一股治療的力量,它恢復(fù)著沐云生的身體,修復(fù)著他身上卷裂的傷口,補(bǔ)充著他失去的水分,同時給予著維持生命所需要的能量。

  但這個過程并不讓人輕松,剛剛經(jīng)受炙烤的身體突然接受冰封般的寒冷,絕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極度萎縮的身體被迅速恢復(fù)就所帶來的感受和生剝掉渾身血肉沒什么兩樣,他的喉嚨恢復(fù)了,但他的慘叫也隨之開始。

  沐云生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封印之力堅定地沖向藏在深處的火神,它掙扎著,咆哮著,反抗著,卻最終無力的承受著。

  神,終于還是輸了。但它哪里會輕易放棄,哪怕失去了理智但是戰(zhàn)斗的本能告訴它只要消滅坐在那里的小子就是它的勝利。

  火焰再次不服輸?shù)寞偪褚u來,再次吞沒沐云生的身體,沐云生的身體再次破碎不堪,然后火焰再次被擊退,沐云生的身體再次被修復(fù)。

  他與火神陷入了這般的死循環(huán)中。他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慘叫了多少聲,身體被破壞又修復(fù)了多少次。他被強(qiáng)迫著無法入睡,身體的疲憊又讓他絲毫動彈不得,最后,他累了。他放棄了抵抗,放棄了感受外界的一切,將自己徹底封鎖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舉著傘,再也沒發(fā)出過聲音,再也沒活動過身體。

  “穩(wěn)定下來了?!?p>  “好厲害!”

  “這下我們只需要定時的為他修復(fù)身體就行了!”

  他們欣喜著,興奮著,世界最終經(jīng)他們之手被拯救。

  “開什么玩笑!”沐風(fēng)去咬著牙吼了出來。

  爸爸,媽媽,叔叔阿姨,我愛你們。

  那是他兒子最后的生日,他卻給他們準(zhǔn)備了一個大禮物。

  “唉,也別太傷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我們讓他最后的時光過得很快樂,不是嗎?”有人安慰他。

  是啊,這畢竟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孩子你的血親,你只要安安穩(wěn)穩(wěn)的活著就好。沐風(fēng)去突然陷入了迷茫中——如果是為了救這樣的人,值得嗎?

  “從今天起,沐云生便是大妖之首?!?p>  他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樣地表情,是什么樣的心理,他都不會去管,他已經(jīng)為了他們,獻(xiàn)出了所有。

  沐風(fēng)去將自己埋在墳中,再未傳出消息。

  四年后,沐夫人去世。

  七年后,沐風(fēng)去被人挖了出來,那時候的他離死就差一口氣,大妖們耗費(fèi)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他救活。

  他醒來的第一句話是:“我,和你們,是為了什么,要活著。”

  少年看著沐風(fēng)去,傘尖狠狠地戳在他的眉心。一瞬間,沐風(fēng)去像老了幾十歲。頭發(fā)變得蒼白,皮膚變得粗糙干燥,臉上多了很多褶皺。

  “你的力量,接我用用?!鄙倌甓紫驴粗约旱母赣H,臉上多了一絲不忍,“去我母親墳前看看吧?!?p>  這股力量,才是他責(zé)任心的源頭,才是讓他愧疚幾百年的罪魁禍?zhǔn)祝@股力量并沒有給他帶來自由帶來幸福,反而是囚禁他的枷鎖。

  沐風(fēng)去渾濁的眼睛中水汽在凝聚著,這個一生都沒有哭過的男人終于第一次流下了眼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向很多年前對沐云生的的母親那樣,他不住的道著歉。

  沐云生看著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父親的樣子,眼眶也是一紅。卻沒有再說一句話,默默地離開了這里。

  沐風(fēng)去看著他的影子,輕聲說了句“謝謝……”

  不知過了多少年,沐云生依舊活著,卻像死了一般沒有任何生氣。

  “救救我。”

  火海中傳來一個聲音。

  “你也不想就這樣吧?!?p>  他沒有回答。

  “你是攔不住我的,再過幾十年,我就會徹底爆發(fā),即使你很厲害,也壓制不住我的?!?p>  “給我解釋一下?!彼麖堥_了嘴,沙啞的聲音會讓聽了的人忍不住地發(fā)抖。

  “我是火神的理智,再過不久我就會徹底的爆發(fā),神的墮落是不是形容詞,而是名詞,一個代表毀滅的名詞,我本以為可以借你的力量控制住,但我小覷了它?!?p>  “在那一瞬間我會獲得超越現(xiàn)在數(shù)十倍的力量,然后在頃刻間釋放,那絕對不是你可以阻擋的力量?!?p>  “我,又可以做什么呢?”

  “殺了我?!?p>  仿佛聽到什么可笑的話,沐云生笑出了聲,“我如果辦得到,還會落得現(xiàn)在的下場?”

  “但是你確實(shí)辦得到?!?p>  “說?!?p>  “你的能力才不是封印這么膚淺的東西,它的真面目,是控制,是控制權(quán)的掠奪?!?p>  “所以?”

  “所以我會將我的能力釋放然后由你奪得控制權(quán)。再由此,殺了我?!?p>  “我會怎樣?”

  “最好的結(jié)果,同歸于盡?!?p>  “……”

  “如何?”

  “我拒絕?!?p>  “……好吧?!被鹕駨?fù)雜的看著他,卻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我不想去拯救。

  又過了幾年。沐云生忽然就醒了,他忽然能感受到外界的氣息,能聽到外界的聲音。

  “是你在搞鬼?”

  “我們都沒有幾年的時間了,就努力打開了一絲通道,可惜還是不能讓你看見。”

  “夠了,謝謝?!?p>  “嗚嗚嗚,好寂寞……”

  他聽到有小女孩在哭泣。

  “你是在哭嗎?”他問道。

  小女孩似乎嚇了一跳,“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是一個人,很久很久了,能陪我聊聊天嗎,什么都行,我會聽著的?!?p>  又過了十年,少女有了自己的事要做,很久沒再來過了。

  他很寂寞。

  “你,很寂寞吧?!?p>  “……”

  “我?guī)湍愠鋈グ桑皇堑眉涌煳冶l(fā)的進(jìn)程了。但是以你的實(shí)力是能夠在那場災(zāi)難中和小女孩一起活下去的?!?p>  “我……”我選擇放棄拯救,那么我還有資格去讓自己快樂嗎?

  “也是時候,該自私點(diǎn)了?!被鹕裾Z氣輕柔的說。

  “那就請……幫幫我?!?p>  剛恢復(fù)自由的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于是他被震怒的大人們抓了起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混蛋!你的行為會葬送數(shù)以萬計的生命!”

  無力的他被囚禁了起來,他的力量只是封印,或者說是奪取,根本無力逃出去。他被逼問著,被訓(xùn)斥著,被責(zé)罵著。

  張嘴閉嘴都是你的行為會造成多少生靈死亡,會毀滅多少土地。

  “所以說啊——”他深吸一口氣,“這種事情,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啊!”少年充滿壓抑的,歇斯底里著。

  那天晚上,他的父親來到了這里。

  “那便放你自由?!?p>  于是,少年被囚禁自己的父親,允許自由的活著。

  “我們,還能堅持幾天,只是個未知數(shù)?!钡撬麉s如此補(bǔ)充著。

  少年打著傘走在黑夜的樹林間,他走的很慢,每走一步就會踩到腳下的枝葉或者別的東西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同時為其覆上一層冰霜。

  他走啊走,終于走到了他曾被推入地獄的地方。

  舒瀾站在那里。

  “周勉那混蛋還是說了?”他笑了笑。

  “別去好不好,你會死的?!?p>  “可我不去的話就只有我不會死。”

  “那又怎樣?。∏笄竽銓ψ约汉靡稽c(diǎn)好嗎?”少女哭泣著向他喊道。

  “為什么呢。”少年仍然在緩慢前進(jìn)著,只是他的表情很嚴(yán)肅。

  “因?yàn)椋驗(yàn)槿硕际亲运降牟皇菃?!”看著他仍在接近的腳步舒瀾歇斯底著。

  “那你,又為什么要來阻止我?!鄙倌陮⑺郎厝岬臄埲霊阎?。

  “因?yàn)?,因?yàn)椤备惺艿姐逶粕墒莸纳眢w,舒瀾眼中再次充滿了淚水,心中的悲傷讓她止不住的哽咽著,說不出任何話。

  “聽話,一切都交給我,你們都會沒事的?!?p>  他松開少女柔軟的身體,繼續(xù)走向前方的地獄。

  “我,我還能在這里來找你的,對吧?”

  撐著傘的少年恍若走進(jìn)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世界中,寒冷徹骨。

  “這把傘,叫霜降?!?p>  少年只說了這一句話,便哼著曲子走進(jìn)了無盡的火焰中。

  “神啊,我來殺你了。”

  “謝謝?!?p>  從那以后,舒瀾再也沒有見過沐云生,她去了很多次那片樹林,可無論她怎樣呼喚,如何哭泣,那個空靈的聲音都沒有再出現(xiàn)。

  周勉送來了“霜降”。

  “長老們說,神,消失了?!彼麧M眼血絲的說出這句話,“我只在火域中找到了這把傘?!?p>  “傘叫做霜降,傳聞是火神贈予冰神的定情之物?!?p>  那天,舒瀾打著傘走在街上。

  她無意識的哼著沐云生常哼的曲子。

  她忽然就想起來這首歌的名字,是她很喜歡的一首。于是順著自己的記憶,她輕聲唱了起來。唱著唱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本來渴望被愛實(shí)際卻在不斷掙扎

  孤獨(dú)和眼淚都會溢出胸口

  只因有了善意的相遇

  這并不是永別

  就好像即使再也無法相會

  他們一定會在某個地方

  笑著說道

  我們心手相牽

  這并不是永別啊

  只是前方那未知的遠(yuǎn)方

  即使終將離開記憶中的

  那份溫暖如今依然照亮前方。

  (歌詞來自Remember)

  少女又想到了那個悶熱的下午,在櫻花樹下打著傘的少年帶著一絲祈求的對她說著

  “請別忘了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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