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五丁開山，一掌之威

　　聲如洪鐘，震動大殿。

　　一條高瘦身影閃身而出，云紋道袍獵獵生風(fēng)，蕩起一圈圈漣漪。

　　喝破趙穆的行跡后，來人腳步輕點(diǎn)，騰空而起。

　　右掌灌注猛烈真氣，帶起強(qiáng)勁氣流，徑直轟向立在九龍石刻前的不速之客。

　　不走正門，深夜闖入，必然是個賊人！

　　“咳咳，好一記‘五丁開山’?！?p>　　忽然，道人耳邊傳來沙啞聲音。

　　對方似是年紀(jì)頗大，還有疾病在身。

　　也不轉(zhuǎn)身，更未閃躲，仿若毫無察覺。

　　任由道人這勢大力沉的一掌，橫拍過來。

　　“他是怎么認(rèn)出來的？”

　　道人疑惑，手上動作卻沒有停下。

　　浮現(xiàn)金鐵之色的右掌，毫無阻礙的，按在那個賊人的后背之上。

　　道人很是自信，哪怕對方是鐵打的、銅鑄的身體。

　　挨了一記灌注了三十年深厚真氣“五丁開山”，也要重傷倒地，吐血而亡。

　　咚！

　　還未沾到衣袍，道人臉色猛然一變。

　　只感覺手掌如同砸到鐵壁銅墻，竟是無法寸進(jìn)！

　　仿若有一層堅(jiān)硬的壁障，牢牢地?fù)跸逻@一記兇猛掌法。

　　三十年苦修的深厚真氣，如泥牛入海，毫無反應(yīng)。

　　還沒等他迅速后退，一股滾滾熱力陡然襲來。

　　右掌好似伸進(jìn)火爐，感到灼燒之意。

　　伴隨著“滋滋”聲響，一股隱約的肉香，不合時(shí)宜的飄動在三清大殿內(nèi)。

　　“真氣外放！”

　　道人功力不高，卻很識貨。

　　連忙縮手退后，拉開十幾步之遠(yuǎn)，開口問道：

　　“不知道前輩夜闖煉真觀，所為何事？”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背著身，始終未曾轉(zhuǎn)過來。

　　“貧道長云，忝為煉真觀的主人。”

　　道人語氣放緩，老實(shí)答道。

　　他好歹也是凡境四重，搬運(yùn)境界的武夫。

　　放在江湖之中，可以說是二流高手。

　　方才那一記“五丁開山”，乃是用渾厚真氣催發(fā)勁力。

　　一掌轟出，開碑裂石不在話下，更別說血肉之軀了。

　　可那人身形都不曾動搖，只是背對自己。

　　洶涌掌力如泥牛入海，連一點(diǎn)水花都沒有濺起。

　　這是何等強(qiáng)悍的體魄？

　　道人心驚不已。

　　加之，對方真氣外放。

　　周身布下氣場，猶如火爐一般。

　　綜合這些表現(xiàn)，道人判斷，這至少是內(nèi)外如一的練氣高手！

　　甚至，有可能境界更高！

　　“你剛才那一掌差了點(diǎn)意思?！?p>　　那道沙啞的聲音緩緩說著，一字一句極為清晰。

　　“五丁開山的掌法，其中的精義，應(yīng)該是取自‘地崩山摧壯士死’！剛猛掌力含而不發(fā)，一旦轟出，則如怒雷天降，震得地動山搖?！?p>　　長云道人眼中亮起一道光芒，似是驚喜，又似是震驚。

　　這位前輩字字句句，都像敲擊在自己的心頭上。

　　“地崩山摧壯士死……”

　　僅僅七個字，便把這套掌法的奧義悉數(shù)道出。

　　對方甚至都沒有看上一眼，只是從一掌拍出的勁力流轉(zhuǎn)，便知曉了其中的要訣。

　　高深莫測！

　　長云道人一時(shí)之間，只想到這四個字。

　　他不由地慶幸，若是剛才自己轉(zhuǎn)頭逃走，呼喊禁軍。

　　怕是還沒踏出道觀大門，項(xiàng)上人頭就已經(jīng)落地了。

　　“多謝前輩指點(diǎn)。”

　　長云道人略一拱手，已然心悅誠服。

　　“久聞煉真觀的九龍石刻很有意思，今夜無事，冒昧造訪，還請觀主不要見怪。”

　　那沙啞聲音，似是蘊(yùn)含諸多感慨，仿佛想起許久之前的滄?；貞洝?p>　　莫非，這位前輩與煉真觀有甚么淵源？

　　長云道人猜測道。

　　這座道觀本就是建給前朝某位公主結(jié)廬修行之用。

　　那面九龍石刻更是前朝遺留之物。

　　觀中明明有南斗、北斗二殿，太乙天尊塑像，周天星宿的壁畫……

　　這位前輩別的不去看，唯獨(dú)挑中這面九龍石刻，其中意味值得深思。

　　于是，長云道人遵從內(nèi)心，恭敬說道：

　　“前輩武功精深，皇城大內(nèi)都可以來去自如，進(jìn)一座煉真觀，又有什么妨礙?！?p>　　“我今晚只當(dāng)是什么也沒看見，絕對不會對外人提起！”

　　那人似是感到滿意，輕輕點(diǎn)頭，嘆息道：

　　“老夫平生最不喜歡欠人情，卻又最喜歡講究緣分。”

　　“既然今晚能被你瞧見，自然要有留點(diǎn)東西……”

　　長云道人眼中閃過迷惑，抬頭望向那位前輩。

　　對方轉(zhuǎn)過身來，輕輕跺腳。

　　只是一個動作，便恍如地動山搖，天地為之震顫。

　　此人好似腳踏神州，拳鎮(zhèn)山河。

　　氣魄之大，令人心神懾服。

　　長云道人眼中充斥震驚，幾乎無法出聲。

　　他努力想去看清那位前輩的容貌，卻只感到雙眼刺痛，如同直視輝煌大日。

　　有一層金色真火般的光焰，牢牢擋住了視線。

　　“窺一斑而知全豹，從那一記‘五丁開山’來看，你所練習(xí)的武功，真氣走兇猛的路子，招式講究發(fā)力迅猛，硬開硬打?！?p>　　沙啞的聲音，如悶雷轟進(jìn)長云道人耳中，震得腦袋嗡嗡作響。

　　“只不過你太看重‘迅猛’二字，卻忽略‘虛實(shí)’?！?p>　　“你且看看，我這一掌，如何！”

　　長云道人已經(jīng)被震懾住了，如同牽線傀儡。

　　聽到那位前輩出聲，便下意識凝神看去。

　　只見有修長五指徐徐張開，好似擎天之柱。

　　掌心勁力，含而不發(fā)，猶如雷霆孕育。

　　“這是……‘五丁開山’？”

　　長云道人心神震動，駭然無比。

　　明明是沒有什么變化的簡單掌法，落到前輩手中，不知為何卻變得如此可怖！

　　他只感覺，天地陡然消失。

　　只剩下那一掌如山岳崩塌，倒垮而下！

　　“挨著便要死！”

　　長云道人呼吸艱難，不可遏制地產(chǎn)生了絕望的情緒。

　　掌心之間，仿若有一個血紅的大字——死！

　　擠占他的全部視線！

　　“這便是——”

　　“地崩山摧壯士死！”

　　就在那一掌，即將轟在長云道人的胸口之時(shí)。

　　忽然，勁力一收。

　　恍如云破天開，風(fēng)平浪靜。

　　方才一切，好似幻象。

　　“前輩……”

　　待到長云道人回過神來，那位神秘高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只留下一記可怖、可怕的“五丁開山”，深深烙印于腦海之中。

　　“武道意志，奪人心神……真是有如神魔一般！”

　　長云道人仔細(xì)琢磨，反復(fù)體會，試圖領(lǐng)悟那位前輩所傳授的要點(diǎn)。

　　他立在庭院，不斷念叨“虛實(shí)”二字。

　　“是發(fā)勁與收力嗎？”

　　長云道長模仿著前輩的招式，發(fā)力于腳下，勁氣行于腰際，貫通手掌方寸之間。

　　全身勁力一吞一吐，印在身后那座收納香火的寶塔狀銅爐上。

　　嘭！

　　如雷聲震動！

　　長云道人睜大眼睛，望著那座四分五裂，化為殘骸的純銅香爐，如同癡呆一般。

　　如此收放自如，渾厚無比的真氣勁力，絕非是他可以做到的。

　　既非自己，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由虛化實(shí)，掌力印在銅爐之上，久久不散……那位前輩，怕是一位神變大高手！”

　　長云道人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