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內(nèi)爾通過《衛(wèi)報》了解到，戴高樂目前租下了位于倫敦堤的圣斯蒂芬大廈旁的一棟樓房作為法國復(fù)國組織的辦公室，而兩人現(xiàn)在卻在多佛爾。由于二人都沒帶什么財物，所以只好先搭順風車找了個當鋪賣掉手表以籌措路費。
令人驚喜的是，德內(nèi)爾從德國人尸體上扒來的手表居然還是塊相當值錢的名表，賣了整500英鎊，這使得兩人不僅能坐火車從容去倫敦，甚至還能找個還湊合的館子飽餐一頓。
兩人購買了下午四點鐘去倫敦的車票，隨后進入了一家臨近火車站的人氣頗旺的餐館，他們點了兩道服務(wù)生特別推薦的特色菜，又要了兩份燉肉和面包。
忍饑挨餓已有兩日的羅貝爾對此餐抱有相當?shù)钠诖欢蟛〕跤牡聝?nèi)爾卻沒多少饑餓感，不過后者相當擔憂自己喪失味覺的事情被養(yǎng)子知道，所以只好裝作食指大動的樣子，時不時地看一眼廚房。
等菜上來之后，父子二人立刻開動，德內(nèi)爾見羅貝爾正在大吃大嚼，便猜度這飯菜的質(zhì)量應(yīng)該還湊合，于是也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食物。兩人很快吃完，在清潔面部的時候，羅貝爾向養(yǎng)父問道：“老爸，這飯菜怎么樣？”
“還不錯?！钡聝?nèi)爾瞎掰道。
“沒想到你的口味這么獨特……”
臭小子，難吃還吃的這么快！
德內(nèi)爾在心里瘋狂吐槽，面不改色地繼續(xù)胡扯：“你們飛行員可能追求更體面的待遇，但是對我們步兵來說，沒變質(zhì)的食物就是美味的食物?！?p> “不諳軍務(wù)”的羅貝爾輕易就相信了養(yǎng)父的說教：“確實，還是步兵的戰(zhàn)友們比較艱苦。”
德內(nèi)爾松了一口氣：“那我就付賬了。”
他隨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二十磅的紙鈔遞給服務(wù)生，服務(wù)生顯得非常為難：“先生，有小一些的鈔票嗎？二十磅都夠您兩位在鄙店吃住一個月了。（英語）”
“抱歉，這個真沒有，這是我當?shù)魬?zhàn)利品得來的，零錢都用在買火車票上了。（英語）”
聽到兩個法國軍官買了火車票，鄰座的一個正在喝下午茶的紳士（這個點喝下午茶對英國人來說真是太早）突然有了興趣，他站起來詢問二人：“恕我冒昧，您二位要去哪里？（英語）”
“要去倫敦，先生，去加入戴高樂將軍的抗戰(zhàn)軍隊。（英語）”
那位紳士立刻對服務(wù)生說道：“他們這頓飯花了多少？我請了?。ㄓ⒄Z）”
盡管德內(nèi)爾父子不斷推辭，但對法蘭西抗戰(zhàn)事業(yè)抱有同情的英國民眾熱情極大。一開始只是那一個英國紳士要請客，后來街上的的英國人都聞訊而來。他們沒可能一人請這一對法國軍人父子吃一餐，于是便紛紛將一英鎊、幾先令甚至幾便士的鋼镚塞到兩個人的口袋里，將兩人的用餐變成了“募捐”。
幾分鐘的功夫，兩個人的軍服口袋都被塞滿。面對英國民眾的幫助，德內(nèi)爾和羅貝爾能做的也只有連連道謝。在他們離開參觀到車站候車的時候，那些支援他們的英國民眾還為他們齊唱《友誼地久天長》送行。
盡管知道英國民眾對法國軍人如此友善有政府宣傳的因素，但父子二人還是心懷感激地坐上前往倫敦的列車。他們抵達倫敦橋火車站時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兩人在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最終在夜里九點抵達了圣斯蒂芬大廈。
戴高樂租賃的樓房倒是不難找，那棟樓恐怕是臨近幾個街區(qū)掛三色旗的唯一建筑。下車的時候，德內(nèi)爾又遇到了跟中午一樣的事，那個司機見到兩個法國軍人的目的地是戴高樂將軍的居所之后，立刻就不收車費了。
在向出租車司機道謝之后，德內(nèi)爾便走到門前拉響門鈴。門里立刻走出來一個年輕的軍官，他在看到來者是兩個法國軍人之后，立刻回頭向屋里喊道：“將軍，有兩位軍官來了！”
巨人一般的戴高樂很快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帶著那個年輕軍官一同為來客打開鐵柵門。戴高樂才走到門后，便高興地發(fā)現(xiàn)來者正是他的好友。
“別來無恙！”
打開大門之后，戴高樂立刻與德內(nèi)爾擁抱了一下。后者隨后向戴高樂介紹跟自己來的這個飛行員：“第一戰(zhàn)斗機聯(lián)隊第二航空團的羅貝爾·克呂爾少尉，我的兒子?！?p> 羅貝爾向戴高樂敬禮：“將軍！”
“歡迎！”戴高樂伸出大手，和羅貝爾握了握，隨后就向兩人介紹自己的副官，“這是我的助手德庫塞爾?！?p> 德庫塞爾立刻向兩人敬禮，并和他們握了手。在和羅貝爾握手的時候，戴高樂的副官終于確認了，面前的空軍少尉正是那天他在機庫里看到的飛行員之一。
“原來那天幫我找繩子的就是你?。∧銈冊跈C庫里忙什么？為什么我一出現(xiàn)你們那么慌張？”
“我們在踩點準備偷飛機，當然慌張！”
“兩個在同一處行竊的小偷嚇壞了對方，你們可真行。”戴高樂被這倆年輕人逗樂了，隨后看向了神色變得柔和的德內(nèi)爾，“吃過晚飯了嗎？”
“沒有，夏爾?！?p> “那就來吧！”
“這么晚了你們還沒吃晚飯??？”
“我們窮得雇不起廚子，就跟著BBC的飯點蹭飯，下午三點多才吃下午茶，晚飯也就順延到現(xiàn)在?！贝鞲邩穼⒌聝?nèi)爾父子引入客廳，接著讓德庫塞爾去切面包、開罐頭，他自己則和德內(nèi)爾父子再聊幾句，“你的事情我知道，是跟英國人一塊回來的，羅貝爾呢？你怎么過來的？”
“我跟其他四個飛行員從機場上偷了幾架飛機飛過來的，他們是我的團長多米尼克中校，我的僚機勒布朗少尉，以及第一航空團的弗朗索瓦·博爾科特中尉和馬塞爾·阿爾貝特少尉。”
“馬塞爾·阿爾貝特？”戴高樂重復(fù)了這個名字，只覺得耳熟，“是發(fā)明阿爾貝特回旋的飛行員嗎？”
羅貝爾禮貌地糾正了戴高樂的錯誤認識：“不，將軍，發(fā)明阿爾貝特回旋的是上次大戰(zhàn)的阿爾貝特·杜林上尉。這個阿爾貝特目前為止名聲依然不顯，不過飛行技術(shù)非常出色。他在航校畢業(yè)后直接留校擔任飛行教官，直到開戰(zhàn)前才調(diào)到第一航空團，可想而知他的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有多么扎實?！?p> “你們有多少人？”
“五個，多米尼克中校負了傷，他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參戰(zhàn)以外，我們四個馬上就能登機再戰(zhàn)。不過英國人把他們?nèi)齻€人送到索爾茲伯里的泰德沃斯軍營里去了?！?p> “這我知道?！?p> 戴高樂點點頭，從煙盒里抽了兩根煙遞給面前父子二人，卻頗有些意外地發(fā)現(xiàn)兩人居然都不吸煙（不吸煙的軍人真是鳳毛麟角）。他只好放回去一根，只給自己點著火。吸了口煙后，戴高樂解釋道：“英國人為了維持秩序和加強管理，把所有法國軍隊都送到那里整編了，只留傷員在各個醫(yī)院。”
“而且還繳了械?！绷_貝爾不爽地說道。
“沒錯，我的槍也被收走了，不過這很合理?！钡聝?nèi)爾對此倒沒什么意見，“要是情況反過來，我也會下令收走所有英國人的武器，之后再重新發(fā)放?！?p> 戴高樂一彈煙灰，點頭表示肯定：“出營地的時候武器是會發(fā)下來的，羅貝爾，只是未必是你交上去的那把。步兵不是飛行員，素質(zhì)參差不齊，本來軍紀就難以保證，更何況現(xiàn)在建制又散了。與其等出現(xiàn)惡性案件再收繳武器，不如一開始就下手。”
“我明白了，將軍?！?p> “就開個罐頭你還要開幾年?。俊?p> 饑腸轆轆的戴高樂無語地看了一眼廚房，德庫塞爾立刻慌亂地回答道：“馬上，將軍！”結(jié)果廚房立刻就傳出鍋碗瓢盆摔一地的乒鈴乓啷之聲。羅貝爾看了一眼養(yǎng)父，隨后主動請纓，去廚房里幫德庫塞爾的忙了。
過不多久，廚房中傳出了刀劈罐頭的鈍響，還有德庫塞爾的驚呼：“臥槽！還能這么干！”
聽到廚房的聲音，戴高樂忍不住向德內(nèi)爾吐槽：“我這副官就是個純公子哥，家務(wù)活一點都弄不明白?！?p> “沒軍訓過??？”
“沒有，他是外交官轉(zhuǎn)行的，套件軍裝就成軍官了。站沒站相，坐沒坐相?！?p> “對年輕人沒有必要那么苛刻嘛，軍人又不代表最理想的青年形象?！?p> “這就是為什么你的人緣那么好，而我走到哪里都被人說‘高傲’。我對自己兒子都沒什么耐心，忍住不揍他已經(jīng)是我心情好的時候了?！贝鞲邩防^續(xù)說道，“我是真佩服你激勵人心的本事，讓，你知道嗎？你走了之后，第21師的官兵以‘凡爾登之子’為榜樣，趟過齊大腿深的沼澤向德國人反擊，奪下目標陣地后，550人只活下來65個。第二天又有第150團發(fā)起反擊，甚至還抓了60個德軍戰(zhàn)俘。”
德內(nèi)爾聞言長嘆：“諷刺的是，在年輕人橫尸沙場的時候，所謂的‘凡爾登之子’現(xiàn)在還在倫敦，美食相伴，談笑風生?！?p> “我們不能辜負年輕人的犧牲?！贝鞲邩芬粨]手，“必須抓緊時間，爭分奪秒?！?p> “你準備怎么做？”
“明天英國人配給我的電報員就到了，我將向所有殖民地高層發(fā)報，爭取他們的支持。據(jù)我所知，突尼斯、阿爾及爾和印度支那總督們的抗戰(zhàn)愿望非常強烈，我們有希望爭得一兩塊殖民地，獲得一塊落腳點。”
“還應(yīng)該向本土發(fā)報?！钡聝?nèi)爾提醒戴高樂，“雖然貝當元帥上臺就意味著停戰(zhàn)，但畢竟他跟德國人沒有達成協(xié)議，繞開他們是不合適的。”
“有道理，我會給他們寫信，邀請他們來倫敦主持抗戰(zhàn)?！?p> “軍隊呢？打仗沒有軍隊可不行。英國人肯定允許你到泰德沃斯軍營招募志愿者吧？”
“沒錯，我打算把這個重任交給你。”戴高樂說道，“英國政府邀請我明天發(fā)表公開演說，號召英國人民支持法國的抗戰(zhàn)事業(yè)，我相信你也看得出來，英國人對我們非常友好，很愿意向我們提供幫助。這事結(jié)束之后，大概明天或者后天，我也去泰德沃斯軍營演講?！?p> “哦，提起幫助?！钡聝?nèi)爾歉意地拍了拍腦袋，“差點忘了，咱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缺錢吧？”
“很缺，從法國帶的錢根本不夠使的?！贝鞲邩返故窍喈斦\實。
“我這還有一點。”德內(nèi)爾說罷，便從口袋里取出了他上午所有的收獲——足足516英鎊13先令5便士。
“這是一點？我們能用這錢雇幾十個清潔工了！”戴高樂感到非常驚訝，“你搞錢有一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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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軍第21師的反擊戰(zhàn)是史實，這一“萬歲沖鋒”震驚了德國人，此次反擊導致德軍被擊退一公里，并丟掉了一處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