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氐絻?nèi)場，到宿舍的時候黨為民已經(jīng)回來了。
一看到李海，正在書桌前翻看新員開訓動員大會上發(fā)的指導小冊子的黨為民就停下來，轉(zhuǎn)過身來笑道，“回來了啊，聽說你在外場大出風頭啊，把人家塔臺指揮的參謀驚得一愣一愣的，指揮參謀對你贊不絕口。不愧是海鷹團的厲害哥啊，沒給老部隊丟臉！”
李海沒好氣地看了黨為民一眼，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重重坐下來，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說得真在海鷹團干了很久一樣。”
“反正現(xiàn)在編制在海鷹團，咱們工資都還是海鷹團發(fā)的呢?！秉h為民毫不介意，觀察著李海，皺眉道，“不對勁啊，看著不像是大出風頭的樣子，倒像是挨了批評。嗯？什么情況？”
李海拿起茶缸，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水，有些煩躁的重重一擱。
黨為民起身走過去拿過來開水壺給李海倒了半杯開水，蓋開水壺瓶蓋的時候他小心的問，“老李，怎么了這是？”
顯然聽到的和實際發(fā)生的有很大的出入，黨為民不敢開玩笑了，趕緊的關(guān)心好戰(zhàn)友。
“你知道我今天飛的是什么飛機嗎？”李海抬起頭問黨為民。
黨為民搖頭。
李海盯著黨為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洞三拐號殲七?！?p> “殲七？”黨為民沒反應過來。
李海加強了語氣說，“洞三拐號，李總當年駕駛的那一架！”
“不老女神號？”黨為民下意識的往回縮了縮脖子，吃驚得差點跳起來，眨了好幾下盯著李?？戳撕靡魂囎硬糯_信是真的。
他把椅子拉過來坐下，伸著脖子問，“他們讓你駕駛不老女神號進行初放單飛？你真的駕駛了洞三拐號殲七？”
“是的，真的是洞三拐號殲七。”李海感嘆著說，“當篷布掀開之后我還沒有意識到那是洞三拐號殲七。我以為是讓我瞻仰該機，沒想到居然是讓我駕駛她進行單飛。太不可思議了。”
黨為民的注意力全都在037號殲-7EGGH身上，拽了一把椅子靠近了一些李海，興趣濃厚地問，“快跟我說說，不老女神號怎么樣，真的那么神奇嗎？”
歷經(jīng)重大磨難不但沒有報廢反而做出重大貢獻，尤其是在空中險情處理方面，這么多年來現(xiàn)役戰(zhàn)機里唯有037號殲-7EGGH這么一架。二代機三代機乃至四代機里，除卻過去曾經(jīng)參加過戰(zhàn)斗的功勛號戰(zhàn)機，就只有037號殲-7EGGH在飛行員們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了。
李海沉思著，難以啟口。
“說呀，發(fā)什么愣?！秉h為民著急了，“快跟我說說不老女神號?！?p> 李海無奈，道，“完全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先說好的地方吧，氣動外形基本沿襲殲七但是有較大變化，進氣口的確是蚌式，機載雷達應該是一種更大尺寸的型號，但是不太像梟龍上面用的那一型?！?p> “發(fā)動機也是沒見過的型號，推力比殲七強勁很多。最關(guān)鍵的是飛控系統(tǒng)，很奇怪的一種操縱系統(tǒng)?！?p> 黨為民連忙問，“什么樣的？”
李海說，“有點像蘇兩七的。”
“蘇兩七？不能吧，那個飛機都老掉牙了。”黨為民皺眉，似乎不能忍受心中的不老女神使用的是老舊的技術(shù)，“你又沒開過蘇兩七，怎么就知道像蘇兩七用的那套笨重的復合飛控系統(tǒng)?！?p> “沒開過但是研究過啊?！崩詈u頭說，“感覺上像，有一些像復合飛控系統(tǒng)。但是我敢肯定一定是電傳加機械模式的飛控系統(tǒng)。當然肯定不是源自于蘇兩七上面用的那一套，蘇兩七那套飛控系統(tǒng)笨重，體積大，根本不可能用在單發(fā)飛機上?！?p> 黨為民還是不相信。
李海說，“不過開起來還是比較舒服的，習慣了之后有得心應手的感覺。只是……”
“只是什么？”黨為民又急聲問。
李?？嘈B連，“內(nèi)飾太差勁了，真的，回頭你去看看座艙，就是低配車經(jīng)過汽配城的高級改裝，拖拉機裝大尺寸顯示屏幕，不倫不類的?！?p> 黨為民頓時被震驚到了，嘴巴張起來能塞進去一個雞蛋。
“完了，不老女神的形象坍塌了?！秉h為民喃喃自語。
一點也不夸張，在他們這一代飛行員心里，037號殲-7EGGH已經(jīng)成了一個時代符號，戰(zhàn)機中的偶像英雄、萬人迷。潛意識加對美好的想象憧憬，難以忍受不老女神身上有任何瑕疵在所必然。
李海抬起手在黨為民眼前晃了晃，“別哀怨了，石大隊說傳奇戰(zhàn)機都是傷痕累累車漆斑駁的，我覺得說得很對，功勛累累之后哪能沒受點傷。而且我懷疑洞三拐號殲七早就被當做新技術(shù)試驗機來用了，極有可能就是負責在實際作戰(zhàn)使用中試驗新技術(shù)新配件?！?p> 好一陣子之后黨為民緩過神來，連連點頭，“這樣解釋還好接受一些，畢竟是技術(shù)試驗機，不倫不類很正常?！?p> 然后黨為民就開始進入羨慕嫉妒模式了，盯著李海說，“你小子運氣夠好的，居然能夠駕駛不老女神號。你說，第二次第三次初放單飛的人不是沒有，可誰有你的好運氣？我都想再去初放單飛了。”
李海一聽頓時就煩躁了，說，“你聽了半天也沒搞清楚我的意思？”
“清楚了啊，你在跟我炫耀嘛，沒事，反正你經(jīng)常干這種事。有了對象之后你是三句不離對象，逢人就要夸一下林麗，我習慣了?！秉h為民大人有大量的說，還擺了擺手。
李海氣得不知道氣往哪出，只得繼續(xù)唉聲嘆氣。
黨為民慢慢明白過來，發(fā)現(xiàn)李海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這才認真思考起來，說，“等等，你不應該是這種表情。是不是飛行的時候遇到什么問題了？”
“挨罵了，被石大隊狠狠訓了一頓?！崩詈４诡^喪氣地說，“飛戰(zhàn)術(shù)機動的時候我猶豫了好幾次，推油門的時機拿不準，導致整個連貫動作顯得拖沓，不夠干脆?！?p> 黨為民皺著眉頭說，“你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的，石大隊怎么說的？”
“他說我養(yǎng)成了習慣，是習慣性毛病?？墒俏颐髅魇菦]有的啊，之所以猶豫不決其實是因為駕駛的是洞三拐。”李海委屈地說，攤著手，“那可是傳奇戰(zhàn)機，如果在我手里飛出了問題，怎么向大家伙交待。總而言之心理壓力太大了。真的，讓我飛其他戰(zhàn)機我肯定不會這樣。”
黨為民明白過來了，認同地說，“沒錯，洞三拐不一樣。駕駛這樣一架戰(zhàn)機想沒壓力都不行。換成是我可能也會動作不自然。教員帶飛考核的時候你表現(xiàn)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會犯低級錯誤?！?p> 李海無奈地說，“石大隊說改裝飛鯊之前我都得飛洞三拐，看他的意思估計要飛兩三個月，壓根沒提換一架戰(zhàn)機的事。對了，還有朱煒上校，朱煒，西北鷹隼旅那位電子偵察專家。他和石大隊是同樣的看法，認為我有一些習慣性的小毛病。為民，你說我真的有小毛病嗎？”
黨為民認真的回憶著，卻是不確定了，說，“沒有吧？你一直是這么飛的啊，此前教員也沒有說過有問題。推油門的動作遲疑是因為心理壓力大，操縱動作出現(xiàn)了變形。不是么？”
“是這樣的，但是看兩位首長說得很肯定，我自己都懷疑自己有一些操縱上的小毛病了?！崩詈？嗨稼は?，回想著自己的操縱動作。
兩位年輕的上尉還沒有能力通過微小的操縱動作看出問題來。教員教予他們的是標準動作，訓練大綱里怎么要求就怎么來，但是每一個動作具體到每個人的手里都不會完全一致。而且戰(zhàn)斗飛行與飛行員的性格存在密切的關(guān)系，沉穩(wěn)的人飛行風格穩(wěn)健，脾氣火爆的人則通常會在起飛的時候提前收起起落架。
但是不管怎么說，在飛連貫動作的時候李海推油門桿時出現(xiàn)的遲疑是低級錯誤。石磊磊訓斥他的時候說的話一點也不夸張，近距格斗中一絲毫的猶豫都會失去攻擊的機會乃至于送命。
現(xiàn)代空戰(zhàn)中的近距格斗，由于戰(zhàn)斗機的性能越來越先進，機動越來越敏捷，雙方交手后勝負通常會在幾秒鐘之內(nèi)決定，如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漫長的纏斗場面幾乎不會再出現(xiàn)了。
在關(guān)鍵時刻的一個遲疑意味著勝利的天平會向?qū)κ謨A斜。
想了想，黨為民建議道，“復盤的時候你注意一下，一些下意識的小動作自己是很難感覺到的。座艙有記錄儀吧，看一看操縱過程的情況?！?p> “只能這樣了。本來下午還能飛一趟的，現(xiàn)在也取消了。我得好好的分析一下問題。”李海用力搓了搓臉，給自己鼓了鼓勁。
黨為民給李海添了點水，說，“好好疏導一下壓力。說到根上洞三拐也是戰(zhàn)斗機。石大隊說得沒錯，現(xiàn)役裝備嘛。如果說因為她是傳奇戰(zhàn)機所以不敢用力駕駛，對她反而是一種不尊重?！?p> “說得輕松，讓你去飛一趟試試?！崩詈＠浜叩馈?p> 黨為民咧嘴笑了。
是啊，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