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1年的歐洲。
晨光灑落在巨大的榕樹上,金綠色的樹葉遮蔽著樹蔭下古老的木屋,但仍有點點白斑穿過細葉落在屋頂上。巨大的木屋被一圈柵欄包圍著,而圍欄外是無邊的山野,向遠處可以望見希特利山谷的輪廓。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山村。
希特利鄉(xiāng)間的清晨無比寧靜,似乎在講述著這里長久以往的和平生活。木屋是這一代很有名的孤兒收容中心,就建在村子的教堂旁邊。村子是由梵蒂岡來的建筑師設(shè)計的,滿滿的巴洛克風格,吸引了不少外地的游客。
孤兒院內(nèi),一聲響亮的哨音打破了清晨的平靜。吹哨的是院中的穿著白色圍裙的中齡女性,那是席德太太。在大約半分鐘后,一群年幼的孩子打著哈欠從木屋中走了出來,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是凱特-普利特倫牧師收養(yǎng)了他們。
而一個名叫凱的小男孩,此刻正夾在這群孩子的中間,他雖然只有不到七歲的年齡,但他的相貌精致得無可挑剔的。由于沒有發(fā)育成熟,他嬌小的身材加上可愛的臉龐簡直與可愛的女孩子沒什么兩樣,甚至比女孩子還要漂亮的多。
凱被孤兒院的普利特倫先生收養(yǎng)的時候還不到五歲,他當時被丟棄在教堂的門口。除了戴在手腕上銘牌寫著的名字外,他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他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被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音了。修女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孩子死去,就將他抱了回去,為他驅(qū)寒,并將他扶養(yǎng)大。
但是,凱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他的手腳總是冰涼的,還動不動就生病,因此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病床上度過的。凱特牧師為了他可沒少操心?;舜蟀训腻X給他買藥不說,簡直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孫子,為他熬藥,為他驅(qū)寒,才最終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救了回來。
不,說他是牧師的親孫女都會有人相信?;蛟S是因為凱長得太好看了,就連他的名字都像是女孩的(Kay)。以至于老牧師一直將他作為女孩撫養(yǎng)長大。很多孩子都不知道凱真實的性別。但他確實美麗,所以五年來雖然很多孩子都知道凱其實是個男孩,但他們還是把他作為女孩看待。因此,他也免不了被一些男孩嘲笑。
簡單地在河邊洗漱后,孩子們在屋前的小舍旁排起了長隊去打飯,凱和他的伙伴,兩個小女孩,戴娜(Dana)和溫妮(Winnie)一起靜靜地等待著。凱不太愛說話,戴娜又是天生失音,所以說話的任務(wù)就都交到了溫妮的身上。溫妮是個有著長長的棕色頭發(fā)的高個女生,臉上有不少雀斑,但她卻是所有孩子里最成熟懂事的一個。她的年紀最大,在三人中更像是姐姐,照顧二人幾乎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
而戴娜則是一個有著一頭白色碎發(fā)的美麗女孩。白頭發(fā)或許是因為她患有白化病的緣故,不僅如此,這個可憐的女孩還不能說話,是個天生的小啞巴,但她的相貌卻無比美麗,水靈靈的大眼睛藍得像一壇湖水,就像一個美麗的小仙女。
戴娜在三人里的年紀最小,個頭最矮,但卻是最聽話最乖巧的一個,總是老老實實跟在二人身后。由于她的性格過于溫柔,身體又過于脆弱,再加上不能說話,以至于她總是受到其他男生的欺負。事實上,凱就是因為曾將自己的面包遞給被搶走午餐的戴娜,才與她成為朋友的。
當時的戴娜被一個男孩堵到了墻角,那個男孩暴力地打翻了她的粥,搶走了她的食物,還將她推倒在地。留下她在原地無聲的哭。凱將一切看在眼里,氣憤不過,上前將她扶了起來,拍掉了她身上的塵土,然后將那個男生狠狠地教訓(xùn)了一頓。別看凱身體瘦弱,像個女孩子,但他的力氣卻很大,實際上,那個男生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就被凱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頓。
從此以后,兩人就形影不離,就像是黏皮糖黏在了一起。戴娜很高興有了這樣一個哥哥的陪伴,在她心中,凱是一個無比帥氣,會關(guān)心人的小哥哥(或者是小姐姐);而在凱的心里,戴娜則是一個需要他保護的可愛的小妹妹。孤獨的孩子能夠相互抱緊取暖,無疑也是種慰藉。
凱有著一對鮮艷的紅瞳,一頭烏黑亮麗的半長發(fā)勾勒出他完美的臉型,再加上長長的睫毛,還有那紅嫩的小嘴,如果說戴娜是個小仙女,那么凱一定是個迷人的小妖精,雖然他是個男孩子。但仍有不少人會看著他發(fā)呆。
孩子們知道,凱和老牧師的關(guān)系非常好,再加上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過他,所以也沒什么人會無趣到去找他和戴娜的麻煩。而凱也借著這層關(guān)系,一直保護著戴娜。
在他心中,戴娜就和她的親妹妹一樣。他很喜歡這個眼角帶著憂傷的女孩子,喜歡看見她疑惑時微微擺頭的樣子,喜歡看見她看見自己時而嘴角浮起的淡淡笑意,喜歡看她吃飯時慢慢咀嚼的可愛模樣。即便戴娜無法與他交流,但她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他知道她想表達的一切。
他倆心有靈犀。
老牧師禱告結(jié)束后,孩子們便開始用餐了,他們坐在石桌旁吃著面前的小碗米粥。孤兒院雖然有點名氣,但無奈還是無法解決錢的問題,導(dǎo)致他們的生活很是拮據(jù)。相傳普利特倫原本是一個很有錢的商人,膝下無子,后來皈依天主,回到家鄉(xiāng)用剩下的錢財建造了這座孤兒院。
他用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撫育了將近兩百多個孩子,但原本的錢也消耗殆盡,無奈之下,他只得讓孩子們幫忙干些雜活掙錢,像是除雜草,收割糧食,采集水果之類的小事。后來他的善事被傳播開,附近的人也紛紛為他募捐,這才得以讓孤兒院能夠繼續(xù)維持下去,但是孩子們幫忙干活賺錢的傳統(tǒng)還是傳承了下去。
凱就這樣和他的兩個小伙伴過著平淡且枯燥的生活,日復(fù)一日。但他很享受這樣的日子,雖然他回想不起來以前是什么樣的,但眼下的生活對他來說已是足夠了。他在這座孤兒院里有牧師爺爺,有姐姐溫妮,有比親人還要親的妹妹戴娜,這比什么都重要。
直到那一天的到來,讓他知道他的過往不會那么輕易得放過他。
凱一直不知道戴在自己右手上的那三個戒指有什么用。紅色,橙色和金色的戒指分別戴在他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上,它們很細,但又無比堅硬,仿佛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皮膚里,無論怎樣也取不下來。
疑惑會被習慣代替,但它不會消失,只會靜靜地待在那里,直到它主動現(xiàn)身或重新被人想起。當凱不再去想戒指的事情時,他神秘的身世卻在不經(jīng)意間一點點的浮出水面。
首先是那個穿著黑金色長袍的男人的拜訪。他趾高氣昂地走進孤兒院,那盛氣凌人的樣子像是對這里充滿了鄙夷。老院長將凱帶到他的面前道:“凱,這位是從耶路撒冷來的布萊曼先生,他說他認識你的家人,要帶你離開這里?!?p> 那位男人認真地盯著他,凱則瞪大了雙眼,顯然還沒有緩過神來。一旁的孩子們也是如此,有的吃驚,有的羨慕。
畢竟,能被人收養(yǎng)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更何況是這樣一個衣著富貴之人。
男人打量了凱半天,抬起頭看著凱特,問道:“不應(yīng)該是個男孩嗎?”
老牧師也有點尷尬:“別看他長這樣,他還真是個男孩子。”
孩子們一陣大笑。凱也吐了吐舌頭。
男人鄙夷地搖了搖頭。
Winnie突然開口。
“牧師爺爺,凱來這兒那么久,為什么這位叔叔要這個時候才要帶他走呢?還有,他只是說他認識凱的父母,但這并不是說他就是凱的親人吧?我們該怎么相信他呢,如果他是人販子怎么辦?”Winnie警惕地問道。
是啊。牧師看向這個打扮奇異的男子,具體原因他也不清楚,但如果要眼前這個男人想要就這樣帶走凱,一定要給他讓他相信的憑據(jù)才行。畢竟,凱對于他來說可是最親的孩子。
男人笑笑,從容地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了凱特。“實際上,是這孩子母親的妹妹讓我過來的。我們在他父母死后失蹤的這幾年里一直在尋找他,但卻一直沒有打聽到他的下落,直到最近才知道他在這里。所以,家主才讓我來帶凱回去?!?p> 片刻后,老牧師合上了信封:“看起來確實是這樣,信上有提到凱的全名,也明確說了他父母的名字和出生。所羅門家族的圖案徽章也與凱銘牌背面的圖案一致,毫無疑問,寫信的這位夫人現(xiàn)在確實是這個孩子的合法監(jiān)護人?!?p> 凱要離開嗎?一陣莫名的恐懼緊緊攥住了Dana的心。
“不,我可以留在這里嗎?”凱求助著望向凱特牧師?!斑@里有我的伙伴,我不想和他們分開?!?p> 凱雖然也很想知道有關(guān)他的父母的事情,但他已經(jīng)有了他的家人了,爺爺,Dana,Winnie,還有其他那些關(guān)心他愛護他的人…是的,他不能就這么拋下他們。
老牧師遲疑了一下,道:“我知道這有些突兀,但他確實是你的家人,跟著他離開這里是最好的選擇?!?p> 一旁的男人道:“沒有人會強迫你。不過我得先說清楚,如果你現(xiàn)在不同意,以后就再也別想回去了?!?p> “凱,這是難得的機會,你可要考慮清楚?!蹦翈焽烂C的道,“他們才是你真正的家人,不像我們,他們的身份是非常尊貴的。這事關(guān)你的人生和未來,不要讓我們成為拖累你的累贅?!?p> 凱沉默了。
爺爺說的沒錯??墒峭蝗痪鸵蛛x,還是讓他還是難以接受。他舍不得這里的一切,舍不得總是與自己拌嘴的Winnie,更舍不得自己的妹妹Dana。
希望向了Dana,而她也緊張地望著他。一雙美麗的眼睛里寫滿了恐懼與不舍。聽到希要離開的消息,她雖然也因為他找到了自己的家人而替他高興,但她又好難過,她舍不得這個真心對他好的、相識了三年之久的哥哥與好友。這三年里,他一直在保護她,愛護她,他將自己的食物留給她吃,還每天給她梳頭,講故事給她聽。對她來說,凱就是她的一切。
但她一直沒有任何表示,一直默默接受著他的付出。由于不能說話,又患有怪病,使得她一直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負。長久以來,她一直將自己封閉起來,不知道可以依靠誰。直到凱的出現(xiàn),他就像是一道光,讓她開始對明天充滿希望。
可是如今這道光要消失了。
凱被Dana眼中的無助刺痛了。他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低下了頭。
Winnie上前拉住了他的手,Dana也走了上前,站在凱的身后,輕輕地拉住了他的衣服。像是在挽留,也像是在表明自己的不舍。
沉默許久,凱終于做出了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