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楊眼睛都紅了,奧利爾“中士”想拍拍他的背,卻被他甩虱子般甩掉了,只有尷尬地看向地上的黃色信號燈帶。
微微有點刺骨的夜風里,地上模糊的影子都在晃動。
但是實際上,使勁撲騰的,只有楊一個人:
“她在哪里?”
男爵做了個手勢,大家松開了他:“陛下應該就在軍中,大概清理完貴族后,就會駕臨日灼了?!?p> 楊的眼睛瞪圓了:“她還是個孩子,怎么會做這些事?”
突然他的聲音變了:“男爵,是你,你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了這一切。她只是你的傀儡!”
嚴肅的男爵微微彎起嘴角,默認了:“只可惜羅德維希大人沒看到這一切?!?p> 楊的膝蓋抖得厲害,雖然他以為自己可以親手撕碎這個賴皮:
“可她真的不是什么皇嗣,不管福報是不是虎牙族!她是生在貝塔15號上的。我見過她父母,雖然那時我還很小,但是……”
沒等楊說完,他就覺得后背到腿一陣刺痛的酥麻。然后,他就臉朝下,倒在地上。
不過倒地的一瞬間,奧利爾忙丟掉電槍,拉住了他,楊的臉才沒磕破。
接著,幾個人就推來一臺白色的冷凍艙,小心把他抬進去,設好程序后,就護送上了男爵深紅色的旗艦“貝特拉斯特”號。
看看也想跟上去的奧利爾,男爵用眼神制止了他:
“上校,他會被直接送回貝塔15號,不會有事的?!?p> “是,閣下,可是……”
“上校,你難道也打算效法陛下的侍從,用肉身護住他,一路把他送回去?即使你想,也沒有虎牙族頂級戰(zhàn)士的那種能力?!?p> 說完,男爵又看看身后的海因里希,露出了些許的遺憾:
“海因里希,抱歉?!?p> 金發(fā)副官的臉紅了,兩只眼睛也激動地閃耀起來:
“閣下,您客氣。舅父當初挑選了我和李夏爾兩個人繼承家族的榮譽,為第四王座服務,已經是我們的驕傲!”
他以為,男爵要說得是:姨媽家的小兒子繼承特蘭達家爵位的事。但是,男爵說的是更大的問題。
所有的貴族領地,都收到了無憂星發(fā)來的一級通訊:交出自治權才能活命。
“陛下是不是搞錯了,我們一直是支持陛下的一方??!”
“請向陛下轉奏,我們23年來一直支持特蘭達伯爵,幫助陛下恢復王位啊!”
“這是特蘭達家的領地,我們家可是……”
可無一例外,第二份一級通訊很快就閃著血紅的光到達了:
“不交出自治權的行星,將面對中子死亡星?!?p> 膽怯者看向了勇敢者,勇敢者中的蠢材迅速灰飛煙滅。
李夏爾和他的母親,正坐在特蘭達家在無憂星的大宅里,啜著冰酒,迎著夏日的晚風乘涼。夜來香的氣息在柔軟的黑暗中,最是怡人。
突然,露臺后傳來管家的小跑聲。
從前的小伯爵小姐、現(xiàn)在的伯爵老夫人,立即皺起了象牙般的前額:
“這里是伯爵宅邸,跑來跑去像什么話?!”她還伸手抓起了從不離身的皮鞭。
跟她的同胞胎哥哥和姐姐不同,這位夫人從小暴躁,對待下人十分刻薄,可還引以為傲。
從夫家?guī)淼墓芗荫R上立在了露臺入室的門口、再往里五六米的安全地點:
“伯爵夫人抱歉,是……是憲兵隊的盧比孔……”
“噓,這么大聲干嘛?他只是個出身平民的上尉,還敢未經我們許可,踏入伯爵府的院墻?”
沒等小個管家再出聲,他身后就走出一個干練的身影。
高幫靴子“闥闥闥”地踏著長毛軟地毯。
雖然屋里的燈火昏暗,看不清他的臉,但是依舊可以看清他身上黑色的憲兵制服,還有腰上佩戴的金色雕花劍柄。一顆藍色的寶石在其中閃耀。
李夏爾忍不住站了起來,因為只有四品的禁衛(wèi)軍長官才能佩戴這樣的寶劍。
然后,母子才看見了一張雪白、配著黑眼睛和鷹鉤鼻子的瘦臉。老實說,盧比孔上尉跟弟弟長得并不相像,哪怕主要特征看起來相似。
“伯爵夫人、伯爵,抱歉,我不僅自入了,還帶來了陛下的旨意。您二位不是要站著聽吧?”
李夏爾趕緊拉拉母親,兩個人才伏在了地上。
盧比孔上尉打開超薄電腦,輕聲但是卻極其冷漠地宣讀起來。
大意是感謝特蘭達家族一直以來對王座的忠誠,特賜無憂星的兩棟大宅和現(xiàn)金若干。
伯爵夫人忍不住露出了挑釁人的微笑。
只聽盧比孔上尉的氣一沉:
“各侯爵、伯爵、子爵和男爵領地,將一概收繳,從此王朝一統(tǒng),再無自治領、王畿之別。欽此!”
“什么?等等……”母親先急了。
李夏爾也趕緊跟上:
“上尉,我們應該可以獲得、像楊大公那樣的特許令的吧?再說,我們的領地上,還有很多家臣,總得些時間寬限……”
他一邊攔住母親,一邊露著小小的白牙,好像一只叫捕獸夾捕住后腿的小倉鼠。
盧比孔上尉眨了眨黑眼睛:
“可惜。陛下已將您家的領地收繳,并設立了郡縣。退伍的士兵都獲得了優(yōu)先拍賣一塊宅地的權利。”
伯爵夫人一下甩開兒子爬了起來,起猛了,又不得不鍋下半腰:
“我們可不是三歲小孩。我們的領地上有十幾萬的士兵和家臣……”
盧比孔把超薄電腦劃了兩下,然后遞給美貌猶存的貴婦:
“不服從陛下命令者……都被中子死亡星消滅了。您看看?”
好像說得不是16.7萬雇傭軍武裝,只是一捏灰塵。
伯爵夫人又坐回了露臺的地毯上,四肢著地。
等盧比孔上尉走下、二樓到一樓的大理石雕花蝸牛大樓梯,才聽見她在背后發(fā)出了刺耳的哭泣:
“我的兄弟啊……你睜眼看看,這就是你犧牲自己換來的世代嗎?啊啊啊啊……”
上尉從副官手里,把白手套接過來,戴上,冷笑一聲:
“夫人!這套廢除貴族封地的方案,正是二十九年前令兄提出的改革?!?p> 然后,他還不忘看看門口的憲兵,還有用大理石雕塑、古董座鐘和掛毯裝飾的大廳,以及里面的仆役們:
“從此以后,貴族僅僅是個榮譽頭銜,再不能高人一等!”
等他出了大門,上了一輛黑色磁懸浮動力車,副官才輕聲問:“陛下這樣毫不留情,難道不怕貴族們報復么?”
上尉皺了一下眉:“王座……從來并非一個人,必須代表國家。”
副官立即垂下眼皮,不敢多言,心里卻有些擔心那個瘦兮兮的丑姑娘。
他只能把上司、還有上司同僚的話理解為,寶音只是他們實現(xiàn)自己改革、變更時代的工具人。
作為工具人,勢必招人仇恨。
寶音也明白這個道理。
為了不獨享這個待遇,在到達日灼行星本星前一周,她采納了興登堡上校的建議,下令:
將從前的“人民宮”改名為“雷阿爾-馮-特蘭達總督府邸”,并在從前樹立大人馬各類大人物塑像的地方,統(tǒng)一換上雷阿爾單腿跪下,向天空舉著投降書的青銅或者大理石雕塑……
雖然這顆行星在新總督的治理下,面對疫情和物資短缺已經不是那么恐慌了,但是民眾對侵略者和二鬼子的憤怒,也好像馬上要噴涌而出的火山巖漿,達到了頂點。
6月11日,王座的座駕“火鳥號”抵達了日灼宇宙港本港。
大街上雖然布置了些“平民”,也搭上了王朝的旗幟和花環(huán)等等,還是顯得很寥落。
因為保羅-德-維納一心找事做,所以就在韓干事的保舉下,負責歡迎準備工作。
大街上不時經過一隊隊戴著防毒面具,卻穿著超短迷你裙和牛仔靴的少女軍樂隊。又有大群12、3歲的男孩女孩也戴著防毒面具,拽著一大批、卡通氫氣錫紙氣球。
他們的身后,一個紅頭發(fā)美女穿著大紅色的裙子,幫著孩子們拖著充氣用的氫氣瓶。
雖然臉色有些暗沉,但是涂過脂粉后,她似乎再一次煥發(fā)了青春。藍色的眼睛里充滿著一種孩子般的狂喜。當然,有經驗的人明白,這是剛剛用過高純度葉堿后的現(xiàn)象。
“軍樂隊準備奏樂!”
幾個武裝到牙齒的政府小官,擠過這個唯一沒做任何防護的女人,大聲吵吵:
“總督和總督夫人的敞篷汽車很快就會經過這里,去宇宙港歡迎王座。”
“王座也會和總督夫人坐一輛車?”女人熱情地打聽。
一個小官在黑色防毒面具后皺皺眉:“是,你不能不戴防毒面具。小李,拿一個防毒面具來給她!”
但是女人卻沒接過來:
“我需要大紅色的。您看,我這一身……”
“別開玩笑,哪里去給你找大紅的?!趕緊戴好,車隊還有三分鐘就要過來了。”
說著,小官用肘子一推,就急急跑開了。大概是他心里未必樂意做這份工,但又必須掙錢養(yǎng)家,所以口氣和態(tài)度愈發(fā)粗暴。
女人慘笑著,撿起防毒面具,但是沒有套在臉上。反倒把臉揣進懷里,喃喃自語起來。
不一會,一群穿著灰綠色制服、戴著黑色防毒面具的警察沖過來,把女人還有她拉著的氫氣罐,都推到了路邊。
沒等女人來得及爭論,就看見人群的盡頭,開來了一隊磁懸浮黑車。
軍樂之下,不時聽見圍觀人中的噓聲。
警察們只能沿著隊伍跑來跑去,并用警棍威嚇不老實的群眾演員。
等普通黑車慢慢開過去后,兩輛明顯豪華不少的黑車開過,分別坐著梅爾上將和韓干事。
在它們后,又是幾輛磁懸浮摩托,就開過一輛敞篷汽車。雷阿爾和羅霖一黑一白,并排坐著。
人群里立即有人大喊:
“無恥,無恥!”
就在警察抓瞎跑去壓制民眾時,紅衣女人突然拖起氫氣罐小車,鉆過警隊防線,朝敞篷汽車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