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好是周末,明靜窩在床上睡了一天,身子很是慵懶倦怠,看著窗紗輕輕地飄動,時間細(xì)細(xì)地流,濃濃的相思之情,無處可訴,總算是明白了《紅樓夢》里林黛玉說的那句:“每日家情思睡昏昏!”提筆寫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娟秀小楷,流暢自然。
接著坐在鏡前開始梳妝打扮,妖嬈的身姿;素凈精致的臉蛋,只需一支口紅的點(diǎn)綴已經(jīng)是錦上添花,左手帶著一只碧翠通透玉鐲和一串素菩提,身著一件駝色羊絨大衣,大衣里面裹著一條藕色的緊身裙,微胖的身材沒有一點(diǎn)多余的肉;穿上一雙黑色絨面半高跟鞋,明靜從不濃妝艷抹;但也比尋常人出色。
明靜下樓打了輛車到了一個商場,今天并未叫上任何好友,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任由燈紅酒綠,人來人往,夜涼如水,車水馬龍?jiān)谒磉叴┧蟛幌ⅲ?p> 她走到一個茶館;獨(dú)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點(diǎn)了一杯茶,桌上放著一本《倉央嘉措詩集》和《納蘭詞》,明靜想著這是什么茶館;怎么竟放這類書籍;抬頭看收銀臺中正掛著“浣溪沙”三個行草大字;那就不奇怪了,隨手翻閱了一下,卻每一句都觸動著她的相思之情,《倉央嘉措》和《納蘭詞》好像寫盡了她此時此刻的心境!
難道真的有上輩子?難道真的有前世今生?為何倉央嘉措會寫“輪回”二字呢?佛家不是沒有輪回嗎?佛家不是說:不生不滅,不入輪回嗎?佛家性空,為何倉央嘉措會如此這般的癡情?明靜思索著,似懂非懂;望著窗外竟下起了綿綿細(xì)雨,正好是自己現(xiàn)在綿綿相思,涼涼心境,和著這風(fēng)景……
明靜對茶館工作人員揮了揮手道:“有紙筆嗎?”服務(wù)員道:“有的,我?guī)湍??!泵黛o接過紙筆寫道:“窗外淡煙縷縷,房內(nèi)情思綿綿,溫香軟玉與誰?幾簇低花;落紅片片。相思入骨,夜來微雨灑窗前,形容無力任欹斜,香玉晚風(fēng)寒,無言獨(dú)自歸酒家!”娟秀小楷,寫盡思緒!
明靜只覺不夠盡興,望著窗外的柳絮;又在潔白的紙上寫道:“飛絮晚風(fēng)涼,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卻不見你身影!潮起潮落簾輕,卻不見你歸來!夜在深海里沉靜,思緒如月,陰晴圓缺;思緒如風(fēng),或咸或淡!”寫完放下筆,抿了一口茶,繼續(xù)看著窗外細(xì)雨飄飄;淡煙縷縷。
偌大的城市,寂靜的夜晚,吳桐躺在床上一邊輕輕撫摸孩子的背;安慰孩子早點(diǎn)入睡,一邊涼涼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回憶著過去的種種齟齬、踐踏、羞辱、涼薄、無助···想著夫妻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家族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又想起她外婆常說的話:“人生最重要的是堅(jiān)韌和等待。一定要讓自己的性情變得油滑一點(diǎn),要忍??!”想到這里又覺得淚水洶涌而來,竟浸濕了半張枕頭!
雨下得使得南方的冬天夜里愈加得濕冷!吳桐已經(jīng)在明靜家中住了一個多月了,還是沒有想到如何解決家庭矛盾,也不見老公來請回家,其實(shí)只要她老公來接吳桐回家,為了孩子她便會義無反顧地跟著他回家,畢竟是孩子他爹!
但是她老公想不到這一層,不能領(lǐng)悟這層人情世故,也許他在家里還在快樂地打游戲,等著爹媽伺候;正過著不用和老婆鬧別扭的自在日子!和從前沒有結(jié)婚的時候一樣過著被父母呵護(hù)著的日子!哪還會想到還有老婆孩子流浪在外,也許他父母也曾規(guī)勸過他去把老婆孩子接回家,但他覺得自己不能先低頭,自己先低頭就輸了,老婆愛回來就雙手奉迎,老婆不回來就等著看誰熬得過誰!生孩子是干什么的他永遠(yuǎn)都不會懂!
吳桐曾經(jīng)說在懷孕坐月子的時候,在寶寶還沒滿月的時候,這個媽寶男不但沒有遷就過老婆孩子,還經(jīng)常動不動就做一些令人心灰意冷的事,比如:吳桐情緒不好鬧脾氣的時候,他也會跟著鬧脾氣,而且鬧得比吳桐更兇!正在和吳桐賭氣的時候,媽寶男心里不爽。便拿孩子出氣!稚子何辜!一個父親竟玩弄自己未滿月的孩子!
吳桐心疼孩子心疼得要命!這種幼稚不堪的事情經(jīng)常都會發(fā)生!吳桐經(jīng)常對這樣的老公無可奈何!崩潰得夜里直撞床頭,然而他卻在書房睡著安穩(wěn)覺,打著游戲,有時候?qū)殞氁估锟摁[,吳桐也崩潰得跟著哭喊!明明只有一墻之隔;所有人都裝作沒聽到!就連老公都不會來搭把手!孩子的哭聲就連小區(qū)對面鄰居都聽到了,住在同一套房里的人卻不聞不問,兩耳不充!
吳桐起初在家沒有那么多齟齬的時候曾經(jīng)對媽寶男說,既然我們搬不出去住,我和你父母只想維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分!她老公聽不懂,還是玩他的游戲去了,吳桐說,如果做不到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話,我想安靜體面地離開這里。說著吳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她老公還是不以為然,繼續(xù)抓著手機(jī)玩游戲!吳桐誠心誠意地交流又一次失?。?p> 吳桐抱著孩子又獨(dú)自流淚去了!起初老公還會哄哄她叫她不要哭了,后來就再也不哄了,因?yàn)樗f越哄越來勁!婚前吳桐還會撒嬌,婚后吳桐幾乎沒有撒過嬌,連撒嬌的心境都找不到了!就因?yàn)閶寣毮姓f過:“我不吃你這一套!”生完孩子更是沒有撒嬌的心情,每天都身心俱疲!
在吳桐第一次抗掙的時候,她回了農(nóng)村老家,結(jié)果娘家人看她沒有把他們得意的“城里人”女婿一起帶回家,吳桐母子在娘家連飯都沒得吃,全部都要親力親為!照常洗衣服做飯帶孩子,還要被娘家人冷言冷語,說:“住兩天就回去!”吳桐聽了,眼淚簌簌地往下淌!深覺得好涼薄的娘家人!好無用的自己!忍著淚水一邊洗衣服一邊看著孩子!她恨不得馬上就離開這個涼薄的家,卻沒地方去!
吳桐洗完衣服,安頓好孩子,便拿了衣服去樓頂晾曬,她母親又在一旁站著打晾著吳桐;橫看豎看都覺得不對勁,道:“以后你老公沒回來你也別回來!”吳桐直接爆了脾氣怒吼道:“什么娘家人!我不是你女兒嗎!連個外人都不如!”是的,在她眼里老公很早以前就是一個“外人了?!?p> 現(xiàn)在還強(qiáng)忍著和他過,不過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還有一損俱損的家族榮耀!說完氣沖沖地跑下樓;看到孩子正從床上摔下床,一邊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一邊抹著孩子的淚水和自己的淚水,一邊又去把行李箱打開;收拾行李買了最早的動車票;直至晚上也毫無食欲,給孩子喂了奶,胡亂躺下睡了一夜!
第二天帶著孩子離開了娘家!沒有假意的挽留;也沒有假意的送別!
回到婆家,又被婆婆諷刺道:“我兒子都沒去請你回來;你回來干嘛!真不要臉!滾回你的農(nóng)村去!”吳桐無奈的淚水又簌簌地往下淌,彼時媽寶男站在旁邊一聲不吭,像死人一樣!吳桐假意逞強(qiáng)道:“你兒子當(dāng)然來請我了,還向我下跪了請我回來!”她婆婆一時無語,把雞蛋、米、冰箱里肉都收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另一個冰箱鎖起來!不讓吳桐吃!好在是信息科技時代,這些小伎倆都難不住人!這些東西只要在網(wǎng)絡(luò)訂購片刻便能送到!
吳桐回到房間坐在矮凳子上喂著奶,一邊哭泣一邊想著涼薄的娘家人說的所有的話!又一邊想著婆家人的各種踐踏!在腦海里一遍一遍地過!心里有千萬種仇恨!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她可能早就下手了!在她現(xiàn)在的心里只剩下一層法律底線!道德底線早已淡化!現(xiàn)在的她除了觸犯法律的事情不敢做,其他的事情都干得出來!
有一回就因?yàn)閰峭┫然啬锛規(guī)滋欤麄兊呐龊竺鎺滋觳拍锛?。在吳桐回來的前幾天,他父母連孩子要吃的粥都不肯多煮一份!因?yàn)樾『⒊圆涣烁娠?,她央求她媽媽能不能多煮一次粥給孩子吃!她媽媽說就一個電飯鍋!不肯多煮!
后來他們的得意女婿到家了;她媽媽便搬出了另一個電飯鍋,她知道她的女婿喜歡喝粥,便給她女婿多煮了一小鍋粥。吳桐登時就掛不住臉了,道:“太過分了!我才是你女兒,你到底是誰的媽!看在孩子還小吃不了干飯的份上你也應(yīng)該多煮一份粥!”本來這么一通脾氣之后;吳桐就應(yīng)該馬上買票撤離這個“家”!但看在父母看到得意女婿回來很是歡喜的份上!便強(qiáng)忍著住了幾天。
這幾天父母也愿意多煮一份飯,也愿意幫忙帶孩子洗衣服,她也就睜一眼閉一只眼,只要父母高興就行,吳桐知道自己從農(nóng)村出嫁到城里,往大了說是整個家族的榮耀,往小了說是他們?nèi)业臉s耀,她很明白無論如何也要守住這份榮耀!所以她也一直忍痛也一直暴脾氣!
這時,明靜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明天要回家吃飯,順便想想該怎么體面又不失尊嚴(yán)與家人和好,吳桐知道明靜也幫不了自己多久,況且自己已經(jīng)鳩占鵲巢在她家住了一個多月了,她也在想何時才能化解一切仇恨,一切心結(jié)!這一夜獨(dú)自流淚到了三四點(diǎn)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
起來發(fā)現(xiàn)明靜正在廚房里面熬小米粥,用細(xì)細(xì)的火,慢慢地一邊攪拌一邊熬,明靜道:“熬小米粥啊,一定要放一點(diǎn)糯米進(jìn)去一起熬煮才能使小米懸浮濃稠軟爛,不過飯店吃的那種濃稠的小米粥肯定是放食用堿的,我們自己吃,給小朋友吃,放點(diǎn)糯米不放食用堿。同樣可以達(dá)到又軟又細(xì)又稠的效果。”吳桐看她細(xì)心的樣子很想贊美,卻覺得說什么都不足以表達(dá)自己的感激!站在那邊什么也沒說。
她因哭了一夜,淚流太干,頭也有點(diǎn)暈,眼睛又澀又疼,但是不腫!許是哭習(xí)慣了吧!臉色也特別憔悴!頭發(fā)也很亂。卻也有幾分姿色;她婆婆也經(jīng)常說,你要不是有幾分姿色能從山溝溝里嫁到我們大城市里來?想都不要想,我兒子這么優(yōu)秀怎么看得上你!
不知道的人以為她嫁了豪門,知道的都知道他老公家不過就一套市區(qū)房子值錢,也沒什么其他多余的財(cái)產(chǎn)!工人家庭,每日里過得都摳摳搜搜,這個舍不得吃那個舍不得買。連吳桐在坐月子的時候看地板很臟,想把地板衛(wèi)生做一下,上網(wǎng)網(wǎng)購了一把拖把。因?yàn)槠矢巩a(chǎn)打麻藥,許是后遺癥整個腰背特別的酸痛!彎不下腰擦地板。沒生之前吳桐都是拿一塊抹布彎下腰去擦地板,如今彎不下腰了,買了一把拖把,都被說浪費(fèi)錢,各種潑話都說盡!非要退了那把拖把!那網(wǎng)購?fù)习巡贿^25元。
明靜問:“姐在想什么呢?趕緊洗漱吃飯,寶寶醒了沒?!眳峭┑溃骸皼]呢!”明靜道:“沒有醒正好我們先吃,等下我把小米粥打到小碗里放涼一些,寶寶起來要是太涼了就溫一下,幾分鐘就可以吃了?!眳峭└械角八从械臏嘏溃骸爸x謝你,明靜。”明靜笑著道:“不用謝,我是你堅(jiān)強(qiáng)的后盾!”
吳桐聽完鼻子一陣酸楚,眼睛又澀又疼,卻流不出任何眼淚,哭干了!明靜道:“姐,別想了,會有辦法的,哺乳期最好不要太多憂愁,不然寶寶喝的奶也是苦的呢!”說完拉著吳桐的手一起去了餐桌吃飯,吳桐哭了一夜牙齒也沒力氣吃飯。這樣軟糯香滑的小米粥正好和她的胃口,嚼都沒嚼就直接吞下去了,對明靜的手藝稱贊了幾句。因?yàn)樾那椴患?,所以只是稱贊了幾句;本來應(yīng)該是嘖嘖稱贊的。
飯畢,她們坐在沙發(fā)上。
吳桐道:“其實(shí)我都能想象得到他們現(xiàn)在在家里不知道過得有多融洽安逸,玩游戲的玩游戲,做飯的做飯,盛飯的盛飯的,樓下保安室閑逛的閑逛,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沉默了一會又說:“可是···我怎么能讓他們就那么舒心地過日子呢!憑什么所有的責(zé)任都我負(fù)責(zé),所有的事情都我在做,還對我惡語相向,極盡羞辱。農(nóng)村人怎么了?他們哪里來的優(yōu)越感!”
明靜覺得此刻的吳桐身上的能量不一樣了,卻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事情來釋放她的能量。也跟著沉默了許久。
直到聽到孩子醒了的聲音,方打破沉默!
明靜道:“那我現(xiàn)在去你家,找他們聊聊,你在家里等著。”
吳桐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可以嗎?你可不知道這里面的艱難。”
明靜道:“我試試吧,總不能白白地就這樣回去吧,乖乖就范只會讓你以后更無立足之地,我準(zhǔn)備了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我去試探他。”
吳桐道:“今天正好是周末,他應(yīng)該也閑在家里打游戲吧?!?p> 明靜起身去房間換了一身休閑裝,穿了一雙休閑鞋便出門。
坐了公交車,按照地址找到了吳桐的夫家,按門鈴,問:“有人在嗎?”
好一會兒;門才打開一個清秀白凈的年輕男子打開門,正是吳桐老公唐默,疑惑地問:“找誰,有什么事?!泵黛o道:“我是你老婆的閨蜜,她現(xiàn)在她娘家住著,叫我把這個給你,叫你在這上面簽字”說著明靜從包里拿出了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
唐默看了一下離婚協(xié)議書,震驚了一下,道:“不可能,她哪來的本事離婚,”說完又喊了他媽前來觀看,他媽不識字,問:“這是什么?”唐默對他媽道:“離婚協(xié)議!”
他媽氣急敗壞又帶著濃濃的諷刺地道:“一個山溝溝嫁過來的長本事了,敢離婚了。反了天了,難怪在娘家住了那么就都不愿意回家,有人撐腰了!”唐默轉(zhuǎn)頭問門外的明靜道:“她還說什么了?”
明靜道:“她倒沒說什么,只是她爸爸說:‘我的女兒在家里也是寶貝一樣的帶大的,也送她去上了學(xué),自視學(xué)問品性不差,長得也不差,嫁到你們家不是讓你們隨意踐踏、羞辱的!如果要離婚,娘家將是我女兒永遠(yuǎn)的后盾,你們趕緊簽字,我們家不要你們一毛錢,這個孫子乖巧得很,我要自己撫養(yǎng)長大,別又像你們父子一樣成為了窩囊廢!一代兩代都是窩囊廢,到我外孫這一代必須是個剛健好男兒!成為一個負(fù)得起家庭責(zé)任,調(diào)和得了家庭關(guān)系的好男兒!’”
明靜慷慨激昂地一通道,手心一直冒汗,其實(shí)都是明靜編的,但是明靜盡量讓自己說的沒有謊相。明靜覺得自己說的是真的一樣。而且這也是作為一個父親應(yīng)該說的話。而且這也是明靜發(fā)自肺腑的話!
唐默半信半疑地道:“她娘家人對她那么糟糕,哪來的后盾,胡扯!”
他媽大聲嚷嚷道:“她走可以,孩子要給我留下,我孫子怎么可能在那種山溝溝長大!”一邊嚷一邊還不忘指手畫腳!面目猙獰!
明靜想這樣手舞足蹈,面目猙獰就可以漲氣勢了嗎?但是你也要求不了一個小市民可以做到: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吧!全身都是廢物相,小市民相,吝嗇鬼相。
他媽轉(zhuǎn)身又對她自己的兒子說了一句本地話,大概的意思就是:去老家把她接回來。
明靜在這座城市也混了幾年,也多多少少聽得懂本地話,明靜聽到要去把她接回來的話,放心了點(diǎn),道:“話我已經(jīng)帶到了,要怎么取舍是你們的事情,我先走了?!?p> 這一頓交涉明靜連他們家門都沒有踏進(jìn)去,只在門口交流,好在結(jié)果還不差,馬上給吳桐報(bào)了信道:“他們愿意來接了,只是我說你在娘家?!眳峭┑溃骸澳俏一匾惶四锛?!”
這件事算是告了一段落,也算周全,至少讓吳桐硬氣了一回,沒那么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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