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中央,柴火垛處。
法癡直面魔胎。
他自知普通拳腳功夫?qū)δo用,外面師父與靈佑禪師二人正在拖延死魔降生的時間,當(dāng)下不再耽擱,一見到魔胎,便鼓起真氣,渾身血霧彌漫開來。
此時空中的魔胎已經(jīng)破開一道縫隙。巨大丑陋的肉球之中,一條白嫩的胳膊伸了出來。那條胳膊白如凝脂,肥嘟嘟的,如藕節(jié)一般,小拳頭微微晃動著,十分招人喜歡。
“和尚,你也要阻攔我降世嗎?”
“你一生坎坷,無有子嗣。我愿拜你為父,為陳家延續(xù)香火?!?p> 法癡仰起頭,催動血霧籠罩肉球,聞言呲了呲牙,冷笑道“我陳家可養(yǎng)不起你這等魔物。收了你為子嗣,我怕折壽?!?p> 說著,又自言自語起來“哦,勞資馬上就要魂飛魄散了,沒多少壽命可折了?!?p> “乖兒子,喊聲耶耶來聽聽!”【注1】
他身體催發(fā)而出的血霧籠罩住肉球,肉球表面開始發(fā)出各色不同的慘嚎聲,有豺狼虎豹,有蛇蟲鼠蟻,亦有雞犬牛羊,男女老少,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隨著一聲聲慘嚎,法癡只感覺仿佛有一只無形的鐵錘兜頭一記重錘,整個人的精神一陣恍惚,他體內(nèi)的經(jīng)文寸寸斷裂,迅速消散。
“乖兒子!叫聲耶耶來聽聽?。?!”
“哈哈哈哈哈?。。 ?p> 法癡咬著牙,晃了晃發(fā)蒙的腦袋,仰頭叫囂著,狀若瘋魔。
他身軀一震,又是一陣血霧,夾雜著尚未消散的零碎符文散出,射向空中的肉球。
“陳云樵!你跟我有什么區(qū)別?”
那條露出的胳膊用力扒開一條口子,露出后面皺皺巴巴干癟的肩膀,怒聲喊道
“我屠戮生靈確實(shí)有錯,你這一生做過的錯事又少了幾分?為何你可以得此造化,我卻要被消滅!”
“我不服!”
法癡精神有些微頓,魁梧雄壯的身軀迅速干癟下來,他依舊仰著頭,呲牙一笑,沖著肉球喊道
“別扯這些沒用的!”
“乖兒子,叫聲耶耶來聽聽!”
“沒準(zhǔn)兒耶耶一時心軟,讓你多活一會兒吶?。 ?p> “哈哈哈哈哈哈!乖兒子!你叫?。。】旖邪。。?!”
“乖兒子!?。〗幸。?!咳咳咳……叫耶耶!?。 ?p> 法癡一面叫囂著,一邊咳嗽著,整個人迅速蒼老下來。
他的身軀不再挺拔,他的皮膚變得松弛,老年斑遍布,他的牙齒顆顆脫落,身體開始散發(fā)出沖天的臭氣,皮膚之上,鼓起一個個膿包,膿包顆顆破裂,流出發(fā)黃的膿水。他僅剩的一顆眼睛也徹底失明,耳朵嗡嗡作響,心臟跳動的也不再有力。
“乖……咳咳……咳……乖兒子?。?!”
“叫……耶……咳咳咳……耶耶……”
法癡仰著頭,一只獨(dú)眼變得昏黃,失去了焦距,空洞的轉(zhuǎn)動著,他的聲音變得蒼老,有氣無力地喊著。
肉球不再開口,露出的肩膀吸收了空中殘留的黑色煙霧,迅速鼓起,變得健康。他伸出的手臂揮舞著,沖著法癡的方向,小拳頭有力地握緊,
法癡佝僂的身軀一陣戰(zhàn)栗。
無邊的恐懼,死亡,瞬間涌上心頭。
此時的法癡,一身修為早已被業(yè)力消磨殆盡,根本無法抵擋這股源自心靈深處的恐懼。
他開始顫抖起來,彌散在空中的血?dú)忾_始潰散。
離開這里!
跑!
立刻逃跑!
法癡的腦海里意念叢生。
他費(fèi)勁的甩了甩頭,跌坐在地上。張開嘴巴,大聲誦念起心經(jīng)來。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yùn)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只會誦念心經(jīng)。
在他最恐懼的時候,就是心經(jīng)令他平穩(wěn)下來的。
靈佑禪師趕到的時候,死魔已經(jīng)鉆出了一大半身軀,只剩下頭還在肉球之中。
而地上的法癡,正跌坐在地上,散發(fā)著惡臭,渾身被惡心的膿水涂滿。他的嘴巴微微頷動,依舊在誦念心經(jīng)。
靈佑禪師面無表情地仰起頭,看著緩緩從肉球中扯出脖子的死魔。
由于缺乏黑霧的補(bǔ)充,死魔露出的大半個身子都是干癟的,皺皺巴巴,十分難看。
靈佑禪師嘆了口氣,走到法癡的身邊,伸出兩指,輕輕一點(diǎn),法癡躺倒在地上,徹底昏迷了過去,
沒了法癡的支撐,空中的血霧瞬間潰散開來,而死魔也從肉球中扯出了他的下巴。
靈佑禪師看著環(huán)繞在死魔周圍稀薄了許多的生靈,口中開始誦念經(jīng)文。
一點(diǎn)光明升起,于其身后,一道高大的身影浮現(xiàn)。
“唵紇哩瑟置哩尾訖哩多娜曩吽薩縛設(shè)咄論曩舍野塞擔(dān)婆野塞婆野娑頗吒娑頗吒娑嚩賀”
大威德明王手結(jié)法印,瞋目怒吼,手中慧劍揮斬而下。
慧劍斬出,剩下的生靈被輕掃一空。
靈佑禪師心神搖晃,臉色一白,險些無法持印。他身后大威德明王的法身也變得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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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緣已經(jīng)不知第幾次持印了,他在瘋狂壓榨體內(nèi)的修為,身后的軍荼利明王法身卻還是已經(jīng)只剩下一道虛影。
“唵”
又是一聲怒吼,隨緣再無法持印,他身后的明王法身迅速潰散,連帶他自己,也被帶的滾了個跟頭。
滔天的黑色煙霧迅速匯集在一起,略過隨緣,朝著村子中央洶涌而去。
隨緣擦了一把血水,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來,一邊催動體內(nèi)淡薄的經(jīng)文,一邊朝著村子中央跑去。
等隨緣跑到村子中央,隨緣身后的經(jīng)文已經(jīng)淡薄的幾乎看不見。
周圍的風(fēng)突然停了下來,天空恢復(fù)了清朗,漫天的黑霧突然消失無蹤。
他看見,靈佑禪師屹立于地,手上持印,寶相莊嚴(yán),腳邊,法癡形容枯槁,渾身散發(fā)著惡臭,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沒有風(fēng),周圍異常安靜。眼前的場景仿佛一幅畫。
他伸了伸手。
有微風(fēng)拂過,吹動他身上的袈裟微微擺動。
“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從柴火垛上順著風(fēng)兒傳來。
靈佑禪師雙目緊閉,倒在了地上。
注:
耶耶,唐朝時對父親的稱呼。一般叫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