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為陳云樵講述了一遍蘭因寺的歷史,包括蘭因寺與李唐皇室的關系,令面癱了三年的陳云樵很是吃驚。
講完歷史后,天色已經不早,二人做過晚課,各自休息。
第二天,正式為陳云樵剃度。
首先,陳云樵既沒有欠債,又沒有犯罪,同時又是孤身一人,身體健康(此處指未經閹割、未患有惡疾、男女性征明確三樣。)、崇信佛法,滿足出家的基本條件。
但授戒儀式上三師七證是沒有辦法湊足的了。
但這些對于蘭因寺這座山里的小寺廟來說并不重要。
蘭因寺更看重的是心。
否則嚴格算起來,師父跟師叔兩人連法名都沒有,又怎么算?
這兩個蘭因二鬼當年兇名赫赫,誰會來為他們倆授戒?
如此算下來,他隨緣,又怎么說?
三師七證是可以省略,但其他的流程還是要走全。
剃度后,要問十三難事和十六輕遮。
整個授戒過程,隨緣并不陌生,他自己經歷過,也為三藏做過,算是輕車熟路。
陳云樵整個人都顯得很激動,當十三難事和十六輕遮問詢完畢,儀式結束,隨緣授法名的時候,更是激動異常。
蘭因寺此前只有兩代,第一代沒有輩分法名,第二代是隨字,并未往后規(guī)定輩分占字,也許師父師叔他們當初也沒有想過,蘭因寺會傳承下來吧。
但隨緣早就想好了。
第三代弟子占法字,陳云樵為人愚笨,但有一股認真的癡勁兒。因此,賜法名法癡。字號般若。
般若是辨識智慧、終極智慧的意思。隨緣希望陳云樵念了這么多的心經,能增長智慧。
不過,他的這種堅持,也算是一種智慧了吧。
在法癡叩謝師父后,儀式算是正式結束了。
結束儀式,隨緣把依舊一臉激動興奮的法癡拉住了。
“為師早在幾年前就收過一個徒弟。只是他還尚未成年,算起來,你該稱他為師兄。”
“以后為師還會收一個徒弟,估計應該還是個孩童,你們三個當中,你年紀最大,要多多照顧他們?!?p> 法癡有些呆愣。他跟在師父身邊日子也不短了,怎么從來沒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大師兄?
年齡什么的,法癡還是知道的,這東西不必計較。他在意的是,這位大師兄在哪兒。
隨緣想了想,沒有告訴他,只是叮囑他,以后應該會見到的。
至于具體能不能見到,這還要問一直在沉睡,從未蘇醒的三藏系統(tǒng)了。
如果三藏系統(tǒng)能帶著法癡一起回到現代,那就能見到。
如果不能帶法癡一起回去,那估計多半是見不到的了。
除了剃度授戒的儀式外,還有許多事宜要說。
真正出家與在家修行是截然不同的,更不要提法癡連在家修行都不算。
這些事兒,還要隨緣一點一點地教給他。
本來隨緣已經做好了長時間教授的準備了,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法癡對這些,竟然學的十分的快。隨緣只說了一遍,他就記住了。
這讓隨緣倍感驚奇,他以為法癡是真的“開竅”了,剃度后與剃度前發(fā)生了某種他還不知道的變化。
但當他再次講起心經的時候,隨緣發(fā)現,自己想多了。
法癡依舊愚癡,笨笨呆呆的,反應慢,理解能力差,一句話反應好幾天才能反應過來。沒有絲毫變化。
除了講經之外,蘭因寺內的生活依舊如常,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原來的陳云樵變成了現在的法癡,原來一頭亂蓬蓬頭發(fā)的頹廢大叔,現在也成了光頭。原來破衣爛衫的獨臂大俠,現在穿上了袈裟、僧鞋、
除了這些,沒有其他變化。
在為陳云樵剃度后,隨緣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塊巨石,輕松了不少。但同時,又隱約有一種預感,他的清凈日子,恐怕長久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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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經歷了一天的勞作,做完晚課后,各自休息。
夏日的蘭因寺,并不像山下的城鎮(zhèn)里那么炎熱,只是依舊需要開著窗子。
夏風輕輕吹拂,借著天上的月光入睡,格外香甜。
已經記不得夢是什么樣的隨緣,今天做夢了。
他夢到了裴濟死的那一天,夢到了裴濟死死抓著他的手,叫他來世度他。
在夢里,裴濟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句話,一直到扯散那串念珠。
隨緣醒了過來,借著月光,掏出了那串念珠。
念珠經過多年的捻磨,已經變得顆顆透亮。
這串念珠本身沒有什么特殊的,既不是名貴木材所打磨,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念珠只是隨緣自己在蘭因山上選的木材,自己制作成的,與現在法癡手上的那串,如出一轍。
念珠上面沒有雕刻佛經,也沒有雕刻佛像或是佛首,只是一顆顆圓溜溜的珠子。
隨緣盯著這一顆顆珠子,卻仿佛看到了臨死前不斷哀求的裴濟。
他是去年送裴濟入輪回的,裴濟一輩子沒做過什么惡事,如果不是青白二蛇主動招惹,他恐怕還在山洞里修行呢。
他應該已經重新投胎了吧。
隨緣放下念珠,重新躺回了床上,卻怎么也沒法睡著。
第二天晚上,隨緣躺在床上,淺淺地睡去。
他又做夢了。
夢里的場景與昨天如出一轍。
裴濟抓著他的手,哀求著來世度他。然后扯落那串念珠,沒了聲息。
隨緣醒過來后,捻著那串念珠,坐了一夜。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一連數日,隨緣一直重復著同樣的夢,終于,隨緣坐不住了。
他心里明白,他與裴濟之間的這段因果,必須立刻了結。拖得久了,這份善因善果就會出現變化,成為他的心魔,善因結出惡果來了。
“般若,準備一下,明日隨為師下山?!?p> 法癡放下手中的水桶,錯愕地看向隨緣。
自從拜師后,他對死亡的恐懼已經基本消失了。整個人也生動了許多,不再像以前一樣,仿佛一個提線木偶,整日呆呆傻傻的。但他依舊堅持著每時每刻在心里默默誦念心經。
隨緣瞪了他一眼。
法癡訕訕地笑了,拿起水桶繼續(xù)擔水。
想明白必須下山了結這段因果,也就想明白了他這么總是在山上躲著,并不是辦法。該入世還是要入世。他現在處在赤子心階段,還沒到不動心呢。不能為了修不動心,而動了赤子心的根基,這是本末倒置,自掘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