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長景和沐峰皆是一震，轉(zhuǎn)身同問：“什么辦法？”
邵宜相讓戴長景和沐峰轉(zhuǎn)過身去，指著他們后背向銀酌和方唯問道：“你們看，他們像不像？”
這兩兄弟雖一個儒雅一個冷峻，戴長景身形則也比沐峰更清瘦一些，但如今人在關(guān)外，穿著絨衣綿褲，全身穿的鼓鼓當(dāng)當(dāng)，遠遠看去這二人竟如同人。
方唯不解道：“像有什么用？”
戴長景上下打量了會沐峰，點頭道：“我明白六小姐的意思了，是由沐峰替我出戰(zhàn)。”
“這怎么替？”方唯更加奇怪，“公主說了只能你上場，難道還能把他易容成你的樣子？”
“根本就不需要易容。”邵宜相走到帳簾邊，微微掀開一條縫，指著前面兩排守衛(wèi)向方唯問道：“你看，左邊第一個人和右邊第一個有什么不同？”
方唯仔細分辨二人后，道：“左邊個更壯些，右邊那個矮一點?！?p> 邵宜相繼續(xù)追問：“那他們和左邊第二個又有什么區(qū)別？”
方唯道：“第二個沒有胡子。”
“那右邊第二個呢？”
“……這一個額頭高了些?！?p> “那左邊第三個和右邊第三個呢？”
方唯不耐道：“你究竟想問什么?！?p> 邵宜相放下簾子，道：“除了你說的那些外，他們在樣貌上還有什么不同？”
方唯擰眉細想，搖了搖頭，戴長景接口道：“左邊第一個右眉中有一粒痣，第二個雖沒胡須，卻有不少胡渣。右邊第一個眉毛更濃些，連成了一線，而第二個眼角下有一條細小疤痕?！?p> “大公子好眼力?！鄙垡讼嘤窒蚍轿ǖ溃骸斑@眉中有痣，眼下有疤這么明顯的地方你都沒看出來。”
方唯急聲道：“站這么遠，我又是第一次見他們，哪分辨的那么仔細。況且關(guān)外人都長一副模樣，各個都是毛發(fā)旺盛，額高臉糙的，那痣藏在眉毛下，那疤又那么小，都不知道是疤還是紋。”
“我明白了?！贝鏖L景恍然道：“我們看關(guān)外人都是一個樣，同樣的，他們看我們也不過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孔，也只能在身形上分辨。我與沐峰體形相似，再加上大雪紛飛，穿的又多，就更難分辨了?！?p> 方唯問道：“那不過是身形上，那臉呢，你們又沒眉毛胡子遮陽，韃靼人也不全都是睜眼瞎。”
邵宜相道：“天寒地凍進獵場射獵，就是帶上雪帽圍領(lǐng)也無可厚非，帶大些的帽子，穿厚些的圍領(lǐng)，就將臉遮了大半，只露出兩個眼睛，誰能認(rèn)出?！?p> “這樣能行嗎？”方唯覺得有些不妥，“我們一路送公主回來，韃靼軍兵早認(rèn)清了你的臉，你也不能一路包著去獵場吧。”
戴長景道：“公主說過，明日一早大汗就會召見我，之后才會去獵場比賽。”
沐峰急道：“那豈不是沒機會換人了？”
“不是沒有?！鄙垡讼嗤宸?，目光迥然，“只要她肯幫忙就行了?！?p> “公主？”沐峰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緊蹙眉尖，“她會答應(yīng)嗎？”
“公主提出加入比拼棋藝這一項，不就是想大公子贏得比賽?！鄙垡讼囗忾W亮，“想要韃靼和大明達成休戰(zhàn)，也不能只我們一方費盡心思，他們就坐享其成？這趟渾水，韃靼也該有人出面沾一沾?！?p> 戴長景接口道：“況且公主一旦答應(yīng)，這件事便與韃靼脫不了關(guān)系了，即便之后露了餡，也有人為我們善后?！?p> 沐峰皺眉道：“如此更像脅迫，公主真會答應(yīng)？”
戴長景微微一笑，“公主說過她記著與皇長孫的約定，那這次比賽，她就一定要幫我們。”
邵宜相也笑道：“再說就算她不幫忙，我們也只不過輸了第一場，還有第二場第三場可以想辦法扭轉(zhuǎn)局面?！?p> “不錯，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是一步?！狈轿ㄓ窒蜚宸鍐柕溃骸澳慵g(shù)如何？”
沐峰坦言道：“不及長景。”
方唯遺憾搖頭，“可惜我的箭術(shù)也不行?！?p> 戴長景走到沐峰身前，道：“射箭最重氣息穩(wěn)定，云水是第一門派，以內(nèi)力最為上乘。你不用想太多，只需穩(wěn)定心神調(diào)整內(nèi)力，就算輸了，我也有把握之后贏回來?！?p> 邵宜相雖知沐峰以戴長景身份進入獵場后，無論輸贏，跟隨在后的韃靼士兵都會確保他的安全，但畢竟是在獵場，野獸無數(shù)，心中仍是擔(dān)憂，上前緊緊握著沐峰的手，婉聲道：“別太緊張，還有，多加小心?！?p> 翌日一早，戴長景便讓看守的護衛(wèi)稟明花烈，有事求見，然與花烈侍從同時來的還有韃靼大汗召見戴長景的護衛(wèi)。戴長景只好隨護衛(wèi)離去，把說服花烈的事情教給了邵宜相。
到了花烈的營帳后，邵宜相把昨晚眾人商議的結(jié)果如數(shù)告知，花烈聽完一聲冷笑，“我憑什么要幫你們？我加上棋藝比賽本就已經(jīng)是偏幫你們了，你們想要議和書就憑自己本事就贏。”
“兩國休戰(zhàn)從來不只是一國的意愿?！鄙垡讼嗤依潇o道：“如今您能平安回來，除了大公子的一路相送，最重要的還是長孫殿下在廟堂上與人爭論斡旋，更擔(dān)保一力承擔(dān)所有后果。而我大明實力，相信公主也應(yīng)該清楚。我大明從沒侵占韃靼的想法，只不過想和平共存，互助互利。”
花烈眸光凌厲，“你大明幾次三番犯我國境，還敢說沒有侵占想法?！?p> “正因多次交鋒，公主難道還要讓戰(zhàn)火繼續(xù)下去?！鄙垡讼嗬^續(xù)道：“韃靼早已向我大明俯首稱臣，可每次都是韃靼違背約定，先挑起戰(zhàn)火。而韃靼多次違約，皆是因為兩國之間并沒有一次真正的議和書?！?p> “說穿了大明不過是想休養(yǎng)生息，以待來日?！?p> “大明可休養(yǎng)生息，韃靼又何嘗不可韜光養(yǎng)晦。”邵宜相正色道：“我們已知曉此番前來韃靼的瓦剌使者便是瓦剌太子。可瓦剌與韃靼本是同宗，如今也鬧出如此地步，難道真能真心聯(lián)盟？”
“你們有一句話叫攘外安內(nèi)?！?p> “可還有一句話叫自相殘殺?！鄙垡讼嗟溃骸肮鳎郎献钊菀讋訐u的便是人心，即便你們真的聯(lián)盟了，韃靼與瓦剌就能相互信任？你們聯(lián)盟的目的無非是對抗大明，再挑戰(zhàn)火?？蓱?zhàn)場之上，生死之間，就真能做到摒棄前嫌，共退強敵？將在外君命尚且不受，更何況你們之間有那么多糾葛，若被人不慎挑起，還能共戰(zhàn)沙場？可一旦與大明聯(lián)盟就能休養(yǎng)生息，止戈停戰(zhàn)，不會有人因兩國之間的戰(zhàn)事死亡。”
邵宜相望著花烈，沉聲道：“我爹爹我兄長都經(jīng)歷過沙場，每次戰(zhàn)事一起，我都很怕送他們離去會是見他們的最后一眼。征戰(zhàn)沙場，保家衛(wèi)國是大丈夫該做的事，可誰又不想再無戰(zhàn)事，平安度日？”
“當(dāng)年是大明把你們趕出了關(guān)外，的確是韃靼與瓦剌共同的敵人，可朝代更替，本就是有能者居之。況且大明并沒有虧待韃靼人，朝廷設(shè)有三千營，也沒有對留京的韃靼人進行驅(qū)趕?！鄙垡讼嗵蛄颂蚋稍锏淖齑?，繼續(xù)道：“且韃靼與瓦剌之間的矛盾可不比與大明的少，一旦被挑起，就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而你們之間聯(lián)盟就會形同虛設(shè)?！?p> 邵宜相看出花烈已有動容之色，趁勢道：“倘若我們無法拿到協(xié)議書，我們生死事小，長孫殿下就得為曾在朝廷之上竭力為公主爭論一事，給出交代。一旦殿下地位不保，朝廷主戰(zhàn)一派就會再挑戰(zhàn)火，你們還未聯(lián)盟，大明鐵騎就已經(jīng)再踏邊境了?！?p> 關(guān)外獵場遠比京城的更大更遼闊，北風(fēng)猛烈咆哮，戴長景已換了一身厚重的衣服，大大的雪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士兵為他牽來戰(zhàn)馬，他翻身上馬，望向另一匹馬背上的男子。他身材魁梧，手臂粗壯，雙眸凌厲狠辣，正是此次圍獵射箭比賽，瓦剌出戰(zhàn)人。
戴長景目光又望向遠處高臺，正中央的男子身形圓潤，額寬臉圓，他就是韃靼太子脫爾。因大汗重病，從召見到圍獵都未出面。此次比賽，亦由他全面監(jiān)管。
脫爾下方，坐著一個身形高大，鼻平唇厚的大臉男子，此人便是瓦剌使者，也是如今瓦剌太子。
脫爾向高臺下的士兵點了點頭，那士兵走到一面大鑼鼓前，拿起梆子正要敲時，一輛馬車突然駛進獵場，身后跟了一批軍隊。戴長景勾起唇角，知道是邵宜相說服了花烈。
馬車在高臺前方停住，花烈從馬車下轎。她風(fēng)姿綽約，傾國傾城，一出面便已在上所有人神魂顛倒，高臺上的瓦剌太子更是對她目不轉(zhuǎn)睛，一雙眼睛死死地在她身上停住。
眾士兵單膝而跪，高呼“公主”。戴長景也跟著翻身下馬，向花烈躬身敬禮。脫爾有些不悅的望著她，道：“男人比賽，你來做什么？”
花烈昂首道：“此次與我有重大關(guān)系，我自然要來。”
脫爾隨意指了個位子，“那就坐下吧，比賽馬上開始了。”
“慢著。”花烈道：“此次進圍場，雖有士兵跟著，但猛獸殘暴，二位英雄畢竟是代表他國而來，總不能讓他們出什么意外。”
脫爾望了眼一旁的瓦剌太子后，插腰問道：“你又有什么主意？”
“我?guī)Я藘筛苯鸾z軟甲，不如讓他們換上，若真有意外，也有個防護?！?p> 脫爾低眉細想片刻后，點頭答應(yīng)?；颐怂蜕宪浖祝执舐暤溃骸按塑浖仔栀N身穿戴，二位去后面營帳里換了吧?！?p> 戴長景雙手接過軟甲，跟著領(lǐng)路士兵來到內(nèi)帳。賬內(nèi)爐火旺盛，沐峰早已在里面等候，身上所穿戴的與戴長景皆一模一樣。
沐峰離開后，戴長景躲在賬內(nèi)，聽見外面鑼鼓聲大響，知是比賽開始了。等了將近兩個時辰，有人急匆匆走到賬內(nèi)，戴長景藏在暗處，認(rèn)清來人是曾去大明接應(yīng)花烈的領(lǐng)軍人，也就是花烈的心腹。
戴長景現(xiàn)身相見，那人拿過一件軍兵衣服對他道：“比賽快結(jié)束了，你換上衣服和我們進獵場?！?p> 戴長景換好衣服后跟著那人一起進入獵場，圍場內(nèi)不斷有士兵來回奔跑告知所射獵了何物，是以戴長景一身韃靼士兵衣著進入獵場倒并沒有引入注意。
他被帶到一處僻靜地后，脫下士兵服飾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沒多久沐峰騎馬快速趕來，從馬背下來后，一邊換上士兵衣服，一邊急速道：“我總共打下七匹白狼?！?p> 話音剛落，身后傳來士兵奔跑的聲音，沐峰忙將馬繩塞到戴長景手中，向后退了幾步低頭擋住了自己的面容。
敲鑼聲再響，比賽結(jié)束。
戴長景騎馬慢悠悠的回到圍場，翻身下馬后，見高臺前方空地上，躺著許多被射殺的猛獸，便是此場比賽戰(zhàn)績。
一個士兵拿起錘子重重敲響鑼鼓，震聲道：“瓦剌勇士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