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長景突然胸口一陣疼痛,緊按著胸口蹲在地上一臉痛苦,銀酌反手扶過戴長景,問道:“你晚上的藥還沒吃,你的藥放哪了?”
戴長景胸痛難掩,用玄鐵扇指了指腰間,銀酌會意,在他腰間一番尋找,終于找到了藥瓶,從瓶子里倒出藥丸,塞進了戴長景嘴里。
吃了藥,戴長景才略覺舒暢一些,銀酌扶著他起身,好不容易尋到一間還亮著燈的屋子,二人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年級略大的老者,見到他們,疑惑道:“二位是何人?”
戴長景吃力道:“老人家,我和內(nèi)子乘船遇到水賊,求老人家可憐收留……”
“快別說了。”老者急忙扶著搖搖欲墜的戴長景進門,和銀酌合力架著戴長景來到一間空房,屋子很小,但里面有兩間床,把戴長景安置在一張床上后,對他們道:“這間房間是我兩個兒子的,他們出海打漁了,要幾天后才能回來,你們安心住下就是。”
戴長景感激道謝,銀酌送老者離開后,關(guān)上門拉過戴長景的右手,掀開他的袖子,確認他手臂上的黑線并沒有再延伸,這才安心,放下他的手,慶幸道:“幸好藥吃的及時?!?p> 戴長景躺在床上,無力道:“酌姑娘先在此委屈一晚吧,待到了明日,我再送姑娘回家。”
銀酌點頭,轉(zhuǎn)身在另一張床上躺下休息。戴長景閉上眼睛,慢慢調(diào)整呼吸,胸口的疼痛感逐漸消散。戴長景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睡慣了高床暖枕,躺在冷硬的石頭床上一時無法入睡。
戴長景索性翻身起床,透過窗外月光,看見另一張床上的銀酌微闔雙眼,睫毛濃黑,肌膚勝雪,鬢邊垂下的發(fā)絲微有凌亂。他輕聲慢慢走到銀酌身邊,伸出手想要替她捋平鬢邊發(fā)絲。突然間一聲滔天雷聲,銀酌從睡夢中驚醒,看見戴長景就在眼前,猛地起身,驚道:“你干什么?”
“我……”戴長景的手僵在空中,道:“我想替你蓋一下被子?!?p> 銀酌扯過被子向里面縮了縮,目帶警惕的望著戴長景,戴長景向后退了兩步,歉疚道:“讓酌姑娘受驚了,抱歉?!?p> 磅礴大雨猛地砸向窗戶,戴長景站在遠處,道:“我不會再過去了,酌姑娘安心睡吧?!?p> “你不用管我?!便y酌慢慢放下警戒,望了望被砸的砰砰響的窗戶,“我睡眠淺,一有風吹草動就睡不著,你顧你自己就行了?!?p> “原來如此?!贝鏖L景心中涌過一絲驚喜,“難怪姑娘收起了我送你的風鈴?!?p> 銀酌奇怪,“你怎知道的?!?p> 戴長景如實道:“我送紅玉珊瑚到姑娘房間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姑娘把風鈴放在了抽屜里。對了,姑娘可喜歡那株珊瑚樹?”
銀酌點頭,“我很喜歡,多謝?!?p> “姑娘喜歡就好?!贝鏖L景坐回自己床邊,“也是我沒顧慮周到,我以為姑娘隨身帶著銀鈴鐺,一定會喜歡風鈴,沒想到反而擾了姑娘休息。還有姑娘房里的琉璃珠簾,也極容易引起聲響,等回到家,我立馬讓人把珠簾拆了?!?p> “琉璃珠簾七彩繽紛的確很漂亮,我很喜歡,就放著吧?!便y酌靠在墻上,低頭望著身上的銀鈴鐺,低低道:“這串銀鈴鐺是小時候在我?guī)煾讣艺业降奈ㄒ煌嫖铮晕乙恢睅г谏磉??!?p> 借著微弱屋外微弱星光,戴長景看到她眼里的落寞,他替她心酸,卻不知該怎么安慰,一陣安靜后,銀酌突然開口,“對不起?!?p> “???”
戴長景疑惑的望著她,銀酌聲音平淡道:“早上我心情不好,只好對你發(fā)脾氣。”
“終究是我誤了姑娘的事?!?p> “六小姐告訴我,你為弱水傷心了很久。”銀酌垂著頭,輕聲道:“而我一直以為你對弱水只是花言巧語,從未在乎過她。也從沒顧及過你的感受,終日在你面前提起弱水?!?p> 戴長景垂下目光,怔怔道:“弱水為我而死,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她的?!?p>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狂風猛烈吹嘯著門窗,屋內(nèi)又變得一片安靜,戴長景緩緩抬起頭,小心的打量著銀酌的臉色,問:“赤紅血蟒是不是對酌姑娘十分重要?”
銀酌靠在墻上望著手上的銀鈴鐺,許久之后她才道:“赤紅血蟒的血有極大的藥用價值,尤其是在其清醒時取得的血水,配合馥舌草,是最好的鎮(zhèn)痛神藥?!?p> “僅此而已?”
戴長景借著窗外亮光望著銀酌烏黑的眼眸,她為赤紅血蟒如此失神,僅僅只是作為一位醫(yī)者對藥材的看重?
屋外的雨水逐漸變小,噼啪的雨落聲音也變得越來越輕,戴長景聽見銀酌那里隱隱傳來一些聲音,似是她又躺了下去,然后,聽見她輕輕嗯了一聲。
雨聲漸止,屋外狂風也漸漸停了下來,只有雨水順著屋檐的滴落聲,滴滴答答,不絕于耳。戴長景重新躺回石板床上,聽著屋外雨滴聲,過了許久,才漸漸進入夢鄉(xiāng)。
早上醒來時,屋外另一張床上已沒了銀酌的身影,戴長景大驚,急不可耐的起身開門,屋外一位花白老者見到他,指著桌上的早餐笑道:“公子起來了,快吃早餐吧,你娘子可吩咐了,說你三餐要是按時吃的?!?p> 戴長景急問:“老人家,我夫人去哪了?”
老者取笑道:“瞧你,一起床就急著見你娘子。今早你夫人起床后問我討了些米,我就和她閑聊了兩句,她知道我女兒產(chǎn)后身子一直很弱,就去見我女兒了。臨走前還交代,說公子醒后一定要把早餐吃了,隨身帶的藥也要按時吃?!?p> 命他按時吃藥,這的確像是銀酌會說的話。戴長景又問:“老人家,你女兒女婿家離這可近?”
“我姓顧,你叫我顧老爹就行了?!鳖櫪系溃骸暗故遣贿h,就在村前頭。不過你夫人是千交代萬交代,讓我一定要看著你吃藥。我見公子的氣色的確不太好,你還是快些吃藥,若是再像昨天那般,那可就要嚇壞你夫人了?!?p> 戴長景聽話的坐回了長椅上,舀過一碗粥,喝了一口,發(fā)現(xiàn)這碗粥濃稠得當,香軟爽口,贊嘆道:“顧老爹好手藝?!?p> “這粥是你夫人早上做的。”顧老爹奇道:“你竟連你夫人的手藝都嘗不出來?”
戴長景有些吃驚,望了望手中的粥碗,里面除了小米外還放了些南瓜山藥,健脾潤燥,最合適秋冬之時食用。
“也是,公子和夫人應是富貴人家,想來夫人也難得下廚?!鳖櫪系溃骸安贿^我見你夫人可用心了,南瓜山藥都是切的很小,說是這樣煮出來的粥才能完全配合大米,也最養(yǎng)胃。”
戴長景暗暗欣喜,或許這也是她第一次為人洗手煮羹湯。
“哦對了,旁邊那碗桂花糕也是你夫人做的。”顧老爹稱贊道:“公子好福氣,你夫人手藝都可以進城做大廚了?!?p> 戴長景忙拿過身旁的桂花糕嘗了一口,軟糯可口,香味濃郁甜而不膩。他突然想起,弱水曾說過酌姑娘曾教過她廚藝,當時他沒留心,如今想來弱水廚藝這般好,那她的廚藝定是在弱水之上。
屋外碧空如洗,空氣中都帶著芳草的味道,戴長景向著顧老爹指引的方向走去,于街尾池塘畔,望見一身紅衣的銀酌正蹲在池畔的桂花樹下,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樹下一朵紅色小花,清風吹的她衣衫飄揚,烏亮濃密的頭發(fā)被她束在了一側(cè),頭頂上還落了幾朵微小花瓣。
銀酌聽到聲響,轉(zhuǎn)身望去,見到戴長景,起身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戴長景道:“我聽顧老爹說酌姑娘為她女兒調(diào)理身體,就問明了方向?qū)??!?p> “也沒什么大礙,有些血虧,得多喝些補血的東西,注意修養(yǎng)?!?p> 戴長景有些好奇的望了望樹下的紅色小花,“酌姑娘這是在看什么?”
銀酌解釋道:“這是赤華花,其形似碗紅似血,多生長在池畔邊,我只在我?guī)煾傅氖衷娺^,一時看見了,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幾眼?!?p> “可有什么功效?”
“可幫腸道蠕動,肅清腸胃淤塞,也能預防胃病?!便y酌又道:“對了,我之前打聽過,這里四面環(huán)海,只有一條棧道通向外部,可前不久棧道因年久失修,出現(xiàn)了裂痕,官府雖派人維護,卻還要一段時間才能修復好。若想離開此處,就只能靠撐船離開?!?p> 戴長景微皺眉頭,“顧老爹說現(xiàn)下雖晴朗,但空氣中仍有些悶熱,是大暴雨的預兆。他們是漁夫,靠海生活,最會辨天氣,我們?nèi)裘坝觌x去,極有可能被海浪卷走。”
“這么說來,我們一時半刻是走不了了?!?p> 二人邊說邊回到顧老爹住處,發(fā)現(xiàn)院里多了兩個七八歲的孩童,顧老爹見他們回來,笑道:“二位回來了,哦,他們是小虎和小丫,隔壁院的,每天這個時候他們娘要去給他們打漁的爹送飯,就把孩子放我這里照顧。飯菜都準備好了,二位快進屋吃飯吧。”
“多謝顧老爹。”戴長景拿出一錠銀子遞到顧老爹手中,顧老爹連連擺手,戴長景又道:“棧道還未修好,我們還得打擾顧老爹幾日,您若是不收下,我和我夫人可沒臉再住下去了?!?p> 顧老爹只好收下銀子,更是拿出好酒好菜招待。因銀酌之前幫顧老爹女兒調(diào)理過身體,頗有成效,大伙都來向她調(diào)理身體。戴長景也沒閑著,幫顧老爹修葺失修的屋頂之外,還幫著附近孤兒寡母修補破損的房間。也只有到了晚上,才是二人最悠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