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長景失神的走出映蓮小院,陳伯見他恍惚的樣子,不由問道:“少爺怎么了?”
戴長景沉重的閉上了眼睛,緩緩搖了搖頭,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他聞聲望去,沐峰大步從庭院走來,笑道:“陳伯,我剛從山西回來,陳大哥讓我給你帶了封信。”
陳伯從沐峰手中接過信,心疼道:“你剛走鏢回來,瞧你的樣,是鏢局都沒回去就來了,晚上就留下來吃飯,我讓廚房煲些湯給你補補?!?p> “吃什么飯?!贝鏖L景緊捏著玄鐵扇,瞪著沐峰不悅道:“你來這里做什么?!?p> 沐峰微怔,見他神色似有怒,奇道:“怎么了?”
戴長景一扇指著外面,怒道:“你在這里開了分局又置了宅子,還整日往我這里跑什么。剛回來就回去休息,信你也帶到了,回去吧?!?p> “你怎么了?”沐峰皺眉道:“你又闖禍了?!?p> 戴長景不耐的讓陳伯送客,沐峰和陳伯皆有些不明所以的互視了一眼,戴長景見陳伯不動手,索性自己動起手來,拽著沐峰就往大門口推去。沐峰不敢和他動手,只好一路被推著一路問是否又惹戴誠儒生氣。
邵宜相和銀酌下馬車的時候,恰好看見戴長景和沐峰在門口推搡,因沐峰走鏢已有半個月未見,她本是欣喜不已,但見二人在門口的情形又覺得十分奇怪。
“怎么了?”邵宜相上前問道:“你們怎么在門口吵架?”
戴長景目光盯著銀酌,笑道:“外頭日頭大,酌姑娘先回房休息吧?!?p> 銀酌望了眼沐峰,戴長景呼吸一滯,把沐峰推向一邊,繼續(xù)道:“姑娘的房間應該也快修葺好了,酌姑娘回房看看吧?!?p> 銀酌離去后,沐峰瞪著戴長景怒道:“你老實說,你究竟又闖什么禍了?”
戴長景不耐的望向邵宜相,“六小姐快帶沐峰回去吧,這么熱的天,你還是給他多做幾條手帕,免得他不夠用?!?p> “手帕?”
“舅舅在哪,我要見舅舅。”
戴長景不再理他們,轉身進門,然后把大門重重的關上。
“長景,你……”
“別叫了。”邵宜相攔住沐峰,道:“大公子現在在氣頭上呢?!?p> “好端端的生什么氣?!便宸灏櫭嫉溃骸霸摬粫株J什么禍,不讓我知道?!?p> “你走鏢的這半個月大公子每日都去四通當鋪,不知多勤快呢。”邵宜相淺笑,“看你這風塵仆仆的樣子,我先陪你回鏢局吧?!?p> 沐峰更加不解,“長景究竟怎么了,見我就往門口推?!?p> “別皺眉了?!鄙垡讼嘈Φ溃骸耙粓稣`會罷了,大公子很快就明白了?!?p> “你知道?”
“大公子也難得生你的氣,就讓他生兩天氣吧?!鄙垡讼嘈τ耐焐香宸宓母觳?,挽著他回了鏢局。
這幾日,戴長景的脾氣似天上的太陽般火熱焦躁,當初他竟還用沐峰的名義送銀酌衣服,心中怒氣更盛。下了命令,堅決不讓沐峰進府,就連戴誠儒問起原因,也不肯解釋。沐峰更是完全摸不著頭腦,板著臉在鏢局里想了兩天也想不出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邵宜相看不得沐峰整日皺眉的樣子,親自去了戴府找戴長景,把一本琴譜遞給了他,笑吟吟道:“之前的靜心曲只有一段,我花了些時間做了第二段,你看看如何?”
“京城那么大有那么多地方,你和沐峰倒是三天兩頭往我這里跑。”戴長景坐在大廳內不耐的扇著玄鐵扇,“你譜的曲子沐峰喜歡就行了,來我這兒做什么?!?p> 邵宜相道:“沐峰那個木頭哪懂得音律,琴曲自然要和知音人談?!?p> “六小姐若真的空閑,還是多去陪沐峰吧,沐峰整日走鏢,說不定明日又要離京了。”
邵宜相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也對,不過沐峰這次回來還沒見過酌姐姐,怎么說他們也算是師兄妹,我待會就去天下絕叫一桌菜,叫上沐峰和酌姐姐,也讓他們師兄妹好好聚聚。”
戴長景急道:“酌姑娘又不喜歡出門,你叫上她干什么。她和沐峰連名義上的師兄妹都不算,沐峰就是根木頭,他能和酌姑娘說些什么?!?p> “怎么會沒話說呢,沐峰是從云水門下山的,酌姐姐說他師父一直想重投云水門門下,她也一直對云水門的事情好奇的很。我畢竟不是云水門出身,云水門的事沐峰不便和我說。可是酌姐姐就不一樣了,沐峰對酌姐姐可以暢所欲言,酌姐姐也喜歡聽云水門里的事?!?p> 戴長景不解的望著邵宜相,“沐峰對著你都說不出兩句話,對著酌姑娘倒是暢所欲言,無所不談。你還讓他和酌姑娘見面?”
“這有什么?!鄙垡讼噍p笑,“云水門一直愧對銀三郎,沐峰對酌姐姐好,讓她開心,就算替云水門還了銀三郎的債,沐峰也會開心的。”
“沐峰倒是開心了?!贝鏖L景憤然起身,怒道:“你有沒有想過酌姑娘,她若真對云水門的生活動了心,可云水門又不能接納她,她會多傷心失望。還有,她整日想著云水門,就是整日想著沐峰說的話,漸漸地她會分不清她想著的是沐峰告訴她云水的生活還是想著沐峰……”
“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邵宜相道:“銀三郎是被云水門逐出門去的,沐峰怎么可能和酌姐姐說云水門的。這么簡單的道理,大公子怎么就想不到了?”
戴長景氣道:“六小姐一早就來尋我開心。你自便,我去當鋪了?!?p> 邵宜相忙攔住了戴長景,“我跟你說那么多話,你真當我就為了耍你。”
戴長景停下腳步,搖著玄鐵扇,道:“為了沐峰就不必多說了,我會去鏢局找他,只是他不要再來我府上了?!?p> 邵宜相輕笑,“沒想到堂堂大公子,竟也是個重色輕友的?!?p> 戴長景有些驚訝的打量邵宜相,不知她究竟知道什么。邵宜相笑了笑,“酌姐姐屋里的手帕是我的?!?p> 戴長景震驚,“你的?”
“之前我去找酌姐姐,不小心落下了手帕?!鄙垡讼嘟忉尩溃骸扒皟商煳矣秩フ伊俗媒憬?,酌姐姐拿出手帕要還我,但后來我急著和她出去買東西,就把手帕放在梳妝臺上忘了帶走。大公子看到的手帕應是在窗下的梳妝臺上,我說的沒錯吧?!?p> “原是這樣?!贝鏖L景大笑,如釋重負深深舒了一口氣,很快,他又斂容望著邵宜相,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因為這個原因?”
邵宜相得意仰頭,“那天你說出手帕我就知道了?!?p> 戴長景睜大雙眼,“你早知道原因到現在才告訴我?!?p> “你好不容易和沐峰鬧矛盾,我當然要乘這個機會讓沐峰知道,我才是對他最好的人?!鄙垡讼嘈Φ溃骸安贿^那手帕雖然是在酌姐姐房里,但上面的字可是我繡的,你也曾經看過我的香袋,竟認不出那是我的繡工。”
戴長景輕輕一笑,他看到手帕那一剎那腦中一片空白,手帕上的“峰”字刺的他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更別說去細看上面的繡工。
邵宜相小心的打量戴長景,問:“其實,你是否對酌姐姐有意?”
戴長景深深望了映蓮小院一眼,轉身慢慢坐回椅子上,沉聲道:“我也不知道。”
“?。俊?p> 邵宜相有些驚訝的望著戴長景,這個情場高手,竟會不知道是否對一位姑娘有意?
“以前,無論我看上哪一位女子,都會奮不顧身猛烈追求??啥嗄旰螅也琶靼?,那些所謂的一見傾心,不過是一時意亂情迷罷了?!?p> “你怕你對酌姐姐也是一時情迷?”
“酌姑娘對我有恩,我不想唐突佳人?!?p> 戴長景望著邵宜相,當初他也曾對她情迷過,時間久了,他對她的情感也就沒了。幸好當初,他為著婚約一事沒有向她表白,否則就是一場笑話。
邵宜相點了點頭,“酌姐姐救過你的命,這大半年來也一直是她在照顧你的身子。你對她有依戀,也是有可能的?!?p> 戴長景這些年雖然對很多女子動過心,但她們皆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像邵宜相般美得驚艷張揚。銀酌雖也長得漂亮,但卻是美得孤傲冰冷,并非他喜歡的類型。他也怕對她不過是一時依戀,是以他一直不敢有所行動,生怕唐突了佳人又會引起她的不悅。
“其實,你若真想知道對酌姐姐的心意如何,倒也不是沒有辦法?!鄙垡讼嗟溃骸澳闩履闶且粫r意亂情迷,離開一段時間不就行了?,F在你和酌姐姐朝夕相對,當然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你離開久了,自然就會明白對酌姐姐是什么的感覺?!?p> “那怎么行?!贝鏖L景道:“酌姑娘是日日看著我一日三頓吃藥,若我要離開,她定會生氣的?!?p> 邵宜相惋惜搖頭,“你荒唐胡鬧的形象在酌姐姐心里算是根深蒂固了?!?p> 戴長景目光變得暗淡,不少片刻,他雙目直視邵宜相雙眸,笑道:“我會改變她對我的印象,成為她喜歡的樣子?!?p> “不愧是大公子,永遠自信勃然?!鄙垡讼噘潎@,又道:“對了,我這幾天找酌姐姐,見她整日都在自己房間?!?p> “酌姑娘不愛出屋,除了一日三餐和監(jiān)督我吃藥外,她很少出門?!?p> “酌姐姐是不愛出門,之前我看她整日在屋里研藥,之后反而沒事做了。”邵宜相道:“這里雖然高床暖枕,可是酌姐姐住的一點也不愜意?!?p> 戴長景急問:“酌姑娘和你說的?”
“以前酌姐姐四海為家,如今她住在戴府,雖大家都很尊敬她,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地方,很多事她也不好開口?!鄙垡讼嗟溃骸八葜虚T窗磨損不是一兩天的事,卻一直到了前幾日才告知陳伯?!?p> “映蓮小院是酌姑娘住的地方,平時大家也不敢進去,所以的確忽略了。”
“你們把酌姐姐當客人,敬而遠之,而酌姐姐又把自己當外人,不愿多說什么?!鄙垡讼嗟溃骸霸龠@樣下去,酌姐姐在這里多住一日便多一日不愜意?!?p> 戴長景心中急奈,向邵宜相道:“六小姐可有什么辦法?”
“這里是戴府,酌姐姐是住在你府上,有什么辦法你自己不會想。”邵宜相笑道:“天氣越來越熱了,我可得回去多做些帕子,免得沐峰不夠用。”
邵宜相轉身離去,戴長景心里清楚,她是在故意揶揄,為沐峰出頭。但她說的也對,既要酌姑娘能夠安心的住在自己家,就該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