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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日春光流年渡

第二十一章 快意此生

九十日春光流年渡 危余 2160 2020-12-10 23:54:27

  見她來了,他嬉笑迎上去,“怎么樣,我說的吧?他不會(huì)給你?!?p>  回答他的是簪子,無聲地?fù)]動(dòng),毫不猶豫,直刺他心口。

  “痛嗎?”

  她問百里覆恩。

  “你瘋了?”他滿手是血擋住了她,費(fèi)勁力氣終于推開了她。

  “這是你答應(yīng)我的?!?p>  “我答應(yīng)了你,你就能殺了我?”

  莘荷苦笑,“是啊,我忘了你是一個(gè)言而無信的人?!?p>  說罷,她從袖中掏出了什么東西。

  百里覆恩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團(tuán)紅光。

  她捧著那束紅光,呆愣地望著手心,似乎終于心無雜念。

  他說,后來,孩子還是回來了,孩子對菩提樹說,我這一次又把枝條換成的錢全部都花光了,可是我還是沒能跨越那片海,你能再幫幫我嗎?

  菩提樹說可以,請你砍下我的樹干,唯留下一個(gè)樹樁吧。

  孩子照做了,她用那棵粗大的樹干做了一艘船,乘風(fēng)破浪去了遠(yuǎn)方。

  莘荷不知從何處拔出匕首,“我該履行諾言,將你的心挖出了?!?p>  百里覆恩面色慘白,他不知是不是心已經(jīng)被刺穿,捂住心口呵她,“放肆,你敢刺殺百里家的人?”

  莘荷道,“我何時(shí)在乎過門第,只是你口中一次一次吐出百里家,引以為豪,我從未說過我將百里家看作頭頂?shù)奶??!?p>  她再次刺來,百里覆恩伸出五指想要擋住她,齊刷刷三根手指被莘荷鋒利的匕首砍下。

  他跪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求莘荷不要?dú)⑺?p>  莘荷看著他,心中生出了百般厭惡。

  她自上而下打量他,這一刻,似乎不認(rèn)識(shí)他了一樣,僅僅是幾日,他于她,竟變得如此不堪,或許他一直皆是如此,只是在她眼中,她幻想著這個(gè)人的模樣,將他套在完美的罩子中,從未想過看見真實(shí)的他。

  待到莘荷手中多了一顆沉甸甸的跳動(dòng)之物,她嘴角揚(yáng)起一絲笑,“原來你的心,也是紅色的,我以為會(huì)是黑色。”

  她笑道,“你讓我成為了一個(gè)笑話,用一顆心賠我,并不算虧了?!?p>  將身后那具漸漸變冷的軀體甩開,她頭也不回,走向了無人知曉的地方,未走出世子府的大門,她便隨手將那顆心丟在了路邊。

  另外一顆,則牢牢裝在靠近心窩的地方。

  她還是不明白,明明付出了歡喜,為何換來的不是歡喜,而是滿心的傷痛。

  到底執(zhí)空給的是不是歡喜?

  他說,歡喜即是痛,她還是參不破,莘荷抬頭,面前已經(jīng)是世子府外。

  她走到大街上,跟著更夫走了一路,夜色漆黑,路上無行人。

  更夫問她,“姑娘怎么不回家?在這里做什么?”

  “我在跟著我能看見的燈光走。”她說。

  她只是低頭看腳邊可以看見的光,卻不曾抬頭望那一輪滿月。

  “那姑娘要去何處?”更夫問她。

  莘荷道,“要去尋找歡喜?!?p>  更夫樂道,“若是尋歡喜,自然要去那處?!?p>  往后經(jīng)年,她都去了那被眾人稱為歡喜地的角落。

  那兒燈火通明,她不必再跟著光走,那兒歡聲笑語,盡是人來人往,男人在笑,女人也在笑,好像,他們都很歡喜。

  莘荷在這熱鬧中,卻無比寂寞,她迫不及待問其中一個(gè)女子,為何你笑得這般開懷,輕易就得到了歡喜。

  女子告訴她,她要去問恩客。

  后來她問了很多恩客,他們在她身上得到了歡喜,每個(gè)人都很喜歡她,因?yàn)樗贻p美麗,那雙明眸藏了冰山之上的清冷。

  他們都說很喜歡她,可是她一點(diǎn)兒也不歡喜。

  同行的女子說,要等一等,她才能知道何為歡喜。

  鏡中烏絲漸生白,一杯一杯的冷酒飲下肚,所有人都為美酒沉醉,為美人沉醉,人人面上帶笑,誰來此地不是為了尋樂子。

  她從發(fā)髻上一只一只戴上步搖,滿頭珠翠。

  她從發(fā)髻上一只一只摘下金簪,半生已過。

  她學(xué)會(huì)了每個(gè)女子的笑,她學(xué)得惟妙惟肖,歡喜之地的女子,比她美的也有,卻沒人及她半分清冷,她眉眼在笑,心卻不喜。

  她望著天,那些人滿身大汗討好地問她在看什么。

  莘荷說,什么也沒有。

  誰也不知她在看什么,就算她無意看見一個(gè)男子的眼睛,也好像是在看草芥、螻蟻。

  來了很多新的女孩,她們像她年輕時(shí)一樣美麗,也有人和她一樣孤傲清冷。

  其中有個(gè)女孩問她,為什么要留在這里。

  她說,我想快意此生。

  女孩問她,那你快意嗎?

  她搖搖頭,無論在哪里,我都不曾快意。

  女孩說,也許是你從未遇見過一個(gè)人。

  莘荷說,我遇見過很多人,見過他們哭,聽過他們笑。

  女孩說不是,你難道沒有遇見過一個(gè)愿意把心給你的人嗎?

  莘荷說,我忘了。

  女孩對莘荷說,姐姐如今是看淡了嗎?看淡了就不會(huì)再奢求。

  莘荷說,我已經(jīng)忘了奢求是為何,也忘了我為什么事而看淡了世間,渾渾噩噩活著,或是明日一早就死去,對我而言,沒有什么差別。

  她還在找。

  合眼之時(shí),她想起了壓在箱子底下的一件舊物,請人拿了出來,那人說,是一朵曇花,竟然沒有枯萎,像是初開的花,方才摘下一般。

  她將花送進(jìn)了莘荷手中,白色的花頓時(shí)成了一束紅色的光。

  她的發(fā),如今也潔白得像這朵曇花一樣。

  莘荷想起了多年前那個(gè)人說的話。

  孩子許多年后才回到菩提樹邊,菩提樹早已不在,只剩下一小截樹樁。

  菩提樹樁問她,你看了你想看的風(fēng)景嗎?

  孩子說看了,其實(shí)也沒有她想象中的美好。

  菩提樹嘆息,我沒有什么可以再給你的了,我只有光禿禿的樹樁。

  莘荷笑了,遍布皺紋的眼角滴落眼淚,滴在枕間,她緩緩閉眼,輕聲道,“我哪里也不想去了,我只想靠著樹樁歇息?!?p>  三七茶館近日來了個(gè)新的說書人,手中一把折扇,扇子正面寫著“八十五年”,扇后寫著“不識(shí)歡喜”。

  這說書人二十出頭,不僅嘴皮子溜,還會(huì)算卦看相。

  “諸位聽客,今日小人說一個(gè)新的故事。話說,有一戶人家,夫妻兩個(gè)年輕時(shí)吃那幾缸子藥都沒管用,直到了四十來歲才有了個(gè)如花似玉的小女孩兒,夫妻兩個(gè)眼珠子似的寶貝那孩子,只是這孩子較其他孩子有些奇怪。”

  “有何奇怪?”樓上的一個(gè)小公子問道。

  這人正是三七茶館的新掌柜,季離憂。

  說書人笑了,諸位聽我慢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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