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茶館近日來了個新的說書人,手中一把折扇,扇子正面寫著“八十五年”,扇后寫著“不識歡喜”。
這說書人二十出頭,不僅嘴皮子溜,還會算卦看相。
說他嘴皮子溜的是三七茶館的掌柜,季先生,有一回兒季先生聽他說的是南朝時候的趣事,特地囑托他說慢些,別和原先似的,兩三天就說完了,季先生有個小徒弟,每年入春都要來伯慮走上一遭,就愛聽說書,還喜歡看那南朝的詩文野史,故此才請這說書人慢些說,等等他那小徒弟來。說書人也當(dāng)真給面子,一個故事翻來覆去延伸上下百年,生生拖長了半個月,竟還沒被聽客聽出破綻。
至于算卦看相,也是他行走江湖的外手,聽他自己說,以前他還做過專門給人看相算姻緣的術(shù)士,只是……算的姻緣沒一樁良緣,請他看姻緣的人越來越少,他為了口飯,無奈開始扯天扯地給人說書。
這一日,說書人折扇一撫手,“啪”一聲,四下皆靜,眾人聽他道。
“話說,有一戶人家,夫妻兩個年輕時吃那如山一般的補(bǔ)藥,日日為了催子灌下幾大缸子藥都沒管用,愣是到了四十來歲才有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孩兒,夫妻兩個眼珠子似的寶貝那孩子,只是孩子較其他孩子有些古怪?!?p> 下面有人問道,“有何古怪?”
說書人繼續(xù)道,“這孩子自生下來,無論產(chǎn)婆打多少下,就是一聲都不哭,諸位客官,您說說,奇怪不奇怪?要只說這一件,那也不算什么,這個孩子,到了五歲,笑也不會笑一下,正是應(yīng)了我這句‘不識歡喜’?!?p> 他展開扇面,給眾人看那四個字。
聽客們道,“那可不就是個傻子,這姑娘以后可就懸了……”
說書人不住搖頭,“這話可是有失偏頗了,這姑娘非但不傻,可算得上是絕頂聰明,十二歲就遍讀群書,詩詞歌賦無一不精?!?p> 話聲剛落,天降一聲響雷,晴天忽然落雨。
這說書人住了口,笑瞇瞇給諸位客人賠罪,“看來今日是說不得這一段了,給諸位說個別的笑趣?!?p> 季先生放下酒杯,自二樓傳來聲響,沙啞不已,“為何說不得?”
說書人道,“這一段,須得……這個時候才可道出。”他將扇面上“八十五年”亮給眾人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客人們被他逗樂了,“八十五年,我等都要埋進(jìn)土里見菩薩閻羅去了,那還聽得見你說這一段?”
說書人合上扇子移開話題道,“不知諸位可知道幾十年前那位臨安郡公?”
有人來了精神,“自然是聽聞過,這如今是他兒子做了伯慮的城主,想來他入土也有十來年了?!?p> 下面人堆里議論紛紛,說起了他臨死之時不肯合眼,讓人去離耳掘墳,不知掘何人的墳,硬是要等到那人的尸骨和他一同下葬,他才肯撒手而去。
“我聽那郡公府的親戚說,從離耳帶回的那具尸骨,是個男子的尸骨,骨間發(fā)黑,一看便是服毒而死,毒入骨骸?!?p> “這般說,那故去的郡公百里祂竟是這樣的人?!”
……
就在眾人議論之時,外面的雨下得愈發(fā)緊了,說書人盯著窗子外撐傘匆匆走過的那個老年婦人,直到她消失在視野中。
危余
這是好多短篇連接在一起的小說,上個篇章《九十日春光流年渡》和這個《八十五年不識歡喜》可以分開看,互不影響。話說,迄今為止我還沒有試過這種寫作方式。促使我做出這種決定的是簽約站短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