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噩運的開始
又到了周末，小艾提著點心來到部隊大門口，一臉幸福翹首以盼。哨兵神情復(fù)雜，不過還是幫小艾打了電話。
遠遠的看到大林，小艾招了招手，笑得像一朵桃花。只見大林低著頭走過來，面色凝重，小艾似乎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以后不要再來送點心了。”
小艾詫異：“不是說好的每周來送么？”
大林臉色很難看：“小艾，我們部隊有紀律，以后……不能再見面了?！?p> 小艾感到渾身的血液忽然凝固，語無倫次的說道：“不能見面？林子哥，你……你是逗我么？”
大林甩過臉，心一橫，說道：“小艾，我知道你對我有心，不過對不起，咱們兩個不合適，我還要好好發(fā)展?！?p> “啪！”小艾手里的點心盒掉落在地：“是我做錯什么了么林子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林子哥，你告訴我你是在逗我玩，不要不理我好么，我求你了……”地上的點心散落一片，還冒著熱氣。
“我說真的，你走吧，以后不要來了。”趙大林一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狠心而去。
小艾一個人被丟在大門口，像是忽然墜入了冰窟。哨兵把點心撿起來，放進盒子，又遞到小艾手里。小艾像失去知覺一樣呆呆的一動不動，眼看著那個高大的背影在風中消失。
良久，小艾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里，滿臉淚痕。
看到女兒狼狽的神情，周春妮心里一緊，正要上去問，小艾誰也不搭理，“砰”的一聲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整整一天沒有出門。老兩口急的團團轉(zhuǎn)。
李老實拿著他的煙槍吧嗒吧嗒抽著煙，不停地嘆氣：“閨女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周春妮已經(jīng)猜到了原因，嘆氣道：“還看不出來？八成是談對象談崩了。哎，到底是誰家的小子欺負咱們小艾？”
“談崩了？崩了好，省的在外面被別人家小子欺負。年紀還小呢，晚兩年談婚論嫁也不遲。”
周春妮埋怨：“閨女都難過成這樣，你還還說好。就是你，總說閨女還小，她有什么心事也不告訴咱們，一個人關(guān)子屋子里，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咋辦？”
“唉，閨女遭罪我心里也疼得很，可我這個當?shù)膸筒簧鲜裁疵?，你當媽的倒是去勸勸啊?！?p> 周春妮拍門：“小艾，出來吃飯吧，一整天了你一口水都沒喝，把自己餓壞了咋辦?！?p> 小艾終于從房間走出來，眼睛又紅又腫，一把抱住媽媽哭了起來。
周春妮心疼的眼淚差一點掉下來，輕輕拍著女兒的肩膀：“媽老了，對你們年輕人的事不懂，你要是委屈就哭出來吧，可千萬不要想不開?！?p> 小艾哭著道：“爸媽，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p> 李老實：“都哭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女兒，你大了，有些事爸媽也幫不了你，但咱是窮老百姓，爸媽從來都沒有想過能攀上什么高枝，只求你能夠平平安安，嫁個實在人家，我們老了有個養(yǎng)老的就知足了。想開點，快別難過了。”
小艾的心里感到一絲溫暖：“爸，還是你和媽對我好，我以后誰也不嫁，一輩子守著你們，一輩子伺候你們?！?p> 周春妮像是逗孩子一樣捏了捏小艾的臉，笑道：“傻閨女，爸媽知道你孝順，但哪有女孩家一輩子守著爹媽的，快吃點飯，別把身體餓壞了，有媽在，以后誰都不會欺負你！”
小艾擦干了眼淚，趴在媽媽肩膀上：“媽，以后一心好好工作，多掙點錢，孝順你們兩個?！?p> 人的心里一旦走進了另外一個人，就會留下深深的印記，揮不去、抹不掉，越是強迫自己去忘掉，越會時不時的從記憶的角落里跳出來，無休無止的占據(jù)全部的情緒空間，讓人無法呼吸。小艾回到了崗位，腦子里全都是趙大林的形象，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連續(xù)出了好幾次錯。這天下班，錢主管把所有的收銀員叫到一起，指著李小艾訓(xùn)斥：“看看，看看你這一個星期出了多少錯！我早就說過你不適合來這里上班，怎么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張臉，一天到晚無精打采，跟死了爹娘一樣，再這樣下去全組的業(yè)績分都要被你扣完了！真是個掃把星！我告訴你，再讓我看到犯一次錯，我就告訴老板，直接開除你！”
許經(jīng)理拿著考評單直搖頭：“小艾，最近出錯確實太多，咱們超市畢竟還是注重經(jīng)濟效益的，你要是再不趕快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大家可真的容不下你了。”
小艾走在下班的路上，內(nèi)心無比的委屈，像個游離的孤魂在小鎮(zhèn)的大街上飄來飄去，眼前形形色色人來人往她仿佛視若無物。
忽然，從遠處的山谷里吹來一陣涼風，攜裹著著地上的塵土在半空中打著旋飛向天空，天邊的黑云朝這邊滾滾壓來。風漸漸大起來，馬路邊的石頭縫里有一朵黃色小花，在風中劇烈的搖擺著。小艾感覺自己的命運就像那黃花一樣，被風沙攜裹，搖擺不定。忽然，一輛黑色的轎車在風中疾馳，那輛車好像是外地牌照，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只見那車碾過石頭縫，黃花瞬間被碾壓在地，莖葉折斷，花瓣殘破。小艾朝殘花走過去，想把花瓣撿起來，結(jié)果一陣風吹來，花瓣紛紛飛向天空，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艾抬頭望向花瓣消失的方向，發(fā)現(xiàn)有一雙目光正在頭頂?shù)年柵_上盯著自己。那目光的主人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男子坐在輪椅上，年齡與自己相仿，身材清瘦單薄，面色白的有些嚇人，似乎終日不見陽光的感覺。四目相對，那目光的主人有些害羞的低下頭，轉(zhuǎn)動輪椅，慢慢的滑進屋里。
這目光的主人名叫甄心，是鎮(zhèn)長甄懷仁的獨生兒子。自從殘疾之后，他總是喜歡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一次偶然的機會，甄心看到了李小艾，立刻就被這個青春美麗的姑娘吸引。從那以后，甄心每天目送小艾上班、下班，注視著關(guān)于她的一切事情。
甄懷仁發(fā)現(xiàn)了兒子的心事，慈祥的說道：“外面風大，快進屋吧，你身子受不得風?！?p> 甄心低著頭哼了一聲，算是回答了爸爸的問話。
甄懷仁知道兒子愿意跟自己說話，仍然關(guān)心的問道：“你今天看上去又不開心了甄心?！?p> “沒什么?！闭缧牟辉敢舛嗾f，推著輪子向房間里走去。
甄心十歲那年，甄懷仁騎自行車帶著他和媽媽去鎮(zhèn)上趕集，一家人高高興興行走在山路上。由于喝了點酒，沒有控制住車子，一不小心翻到了山崖下面。媽媽搶救無效不幸去世，甄心撿回了一條命，兩條腿卻永遠的癱瘓了。從那以后，甄心變得敏感和自卑，他覺得自己的傷殘和媽媽的去世都是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造成的，對這個男人的恨始終無法釋懷。甄懷仁悔恨不已，為了取得兒子的原諒，他從那以后滴酒不沾，下決心終身不娶，一手把甄心拉扯成人，自己也從一個村干部干到了小鎮(zhèn)的鎮(zhèn)長。
甄懷仁道看著兒子的背影，悵然道：“十幾年了，你也該原諒爸爸了?！?p> 甄心遲疑了一下，轉(zhuǎn)移話題問道：“上午警察來家里問的話都是真的么？他們說你……犯法?！?p> 甄懷仁眼神一閃，說道：“兒子，爸爸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你好。”
甄心不耐煩的追問：“我問你，警察說的事都是真的么？”
甄懷仁笑道：“你知道爸爸當這個鎮(zhèn)長得罪了不少人，他們希望我倒臺，但那需要證據(jù)。你看到了，今天警察到咱們家很客氣，說明爸爸沒有問題。兒子，爸爸這些年做的所有事情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你開心、快樂，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傷害我們這個家，警察也不行。”
甄心有些動容：“好吧，我相信你。不過我累了，要回房間休息一下?！?p> 甄懷仁突然放大了聲音，問道：“你喜歡那個姑娘么？”
甄心被爸爸突然說中心事，突然感到有些慌亂：“我……我的事不用你管?！?p> “我不管誰管！”甄懷仁不愿意放過這個跟兒子交流的好機會，“甄心，喜歡一個人就要大膽的說出來，要讓她知道，讓她看到你的勇敢！你一定要清楚，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阻擋你追求幸福的不是你身體的缺陷，而是你的自我封閉！孩子，向爸爸一樣勇敢、堅強，相信自己的力量，這樣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甄心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硬毛刷子滾過一樣，刺癢難受。他忽然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種男人的力量，這種力量讓他對自己的自卑感到羞恥：“我……我懂了。”慌忙推著輪子回了房間。
甄懷仁緊緊盯著兒子緊閉的房門，決心要去做一件事。
天上的黑云一團一團已經(jīng)壓到山的半腰，“咔嚓”一個閃電，雨仿佛忽然之間從天上傾瀉而下。
李老實扒拉兩口米飯，放下筷子抬頭看天，白花花的雨水像是打開的水龍頭，四周全是嘩嘩的雨水聲，幾十米之外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完全看不到任何事物。
周春妮擔心道：“這么晚了，小艾還不回來？她上班走的急急忙忙，連傘都沒有帶，老實，你說小艾是不是在路上躲雨才呢？”
“幾十年都沒見過下這么大的雨了，看這樣子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給我拿上雨披，我去接小艾。”
“雨下的實在太大了，根本出不了門啊，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再讓雨一淋又要生病了?！?p> 李老實急道：“是我重要還是小艾重要？快把雨披給我?！闭f著，李老實從周春妮手里奪過雨披，來不及穿好就一頭沖進了雨里。
小鎮(zhèn)的街道上，小艾正在屋檐下避雨，雨水把衣服都打濕了，卻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小艾想到自己最近事事不順，現(xiàn)在連家都回不去，心里感到一陣壓抑。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雨中沖了過來。只見這個老弱的身影在水里艱難的左踩右跳，避開被積水填滿的路坑，可衣服和鞋子還是全部濕透了。
“是爸爸！”小艾趕快招手，“爸，下這么大雨你還來接我，看你身上都濕透了?！毙“肫鸢职制綍r連拿鋤頭鋤地都要喘半天，今天卻冒著這么大的雨跑這來接自己，心里一酸，眼圈紅了。
李老實，拿出雨披給小艾披上，笑道：“傻閨女，我是你爸爸，我不接你誰來接你?？靹e哭了，看這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咱們快點回家吧?！?p> 小艾看著爸爸漸漸老弱的身體，心里升起一絲溫暖，她暗暗想道：“只有父母對自己是真心愛的，李小艾，你一定要好好孝順他們，哪怕付出自己的一切……”
“咔嚓”一個閃電劃破天空，在頭頂炸開，天像是裂了個口子，大雨傾斜而下。李老實牽著小艾，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佝僂的身影漸漸被雨水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