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陰這段時間的天氣很不錯,即使進入了冬十一月,天氣依然暖暖的如同春日。
李自明難得回來一次,在長子婚后,免不了多停留幾日,一家人能夠好好團聚不說,順道可以拜訪下華陰縣內幾個自小長大的好友。
趙元儼到?jīng)]有留在李家,自昨日那個消失數(shù)日的白面宦官回來說了幾句什么后,他于今日一大早就告別李家。
臨行之前,還專門對兩個筆友囑托了幾句。
“過上數(shù)月后,趙某說不得還能見到兩位。”
當然,李賢總感覺趙大金主看兄長李志的眼神很正常,望向他的時候,略微有些特殊。
那種特殊感夾雜著復雜和憐憫。
“難道是前些日子,讓大金主投資的太多了?”
兄長成親的前數(shù)十日,李母剛剛回來的時候,李賢曾讓孫二狗帶著滿有興趣的趙大金主參觀了他的陶瓷作坊,里面有出恭器之物,還有神秘的琉璃燒制作坊。
于是,他趁著這個機會拉了一波投資,打算將這些日常物品推廣出去,如開封多地,賣于權貴人家。
只是工序太過復雜,外加沒有好的銷售渠道,否則也不用等到趙大金主,幾個老舅早就把生意攔下來了。
好消息是,趙元儼在看過之后,當即與李賢一拍即合,并爽快的拿出五百貫,并保證過段時間會有專門的管事來接手,銷售所得的純利潤和李賢五五分。
這大概是李賢認識趙元儼這么久以來,對方第一次這么爽快。
當日,李賢甚至于趴在自己屋內的小金庫上,一晚上都會睡著,他的養(yǎng)老金又增多了!
“小叔,你還在這里看書??!你看去前廳看看吧,開封好像有詔令來了,姑舅正在和那傳話的人說什么呢!夫君剛剛也過去了!”
嫂嫂蘇氏手里拿著針線,正巧路過后花園,看到李賢正在搖頭晃腦的背著什么,出言提醒道。
她的這個小叔遠近聞名,看起來才十五歲,但蘇氏并不將之當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儼然已經(jīng)看成和丈夫李志一樣,可以為李家獨當一面的男子漢。
在家的這些日子里,蘇氏甚至能感覺到小叔的話語,很有見地。
自家丈夫和姑舅在前面,她總感覺讓小叔再去更好些,免得家里會吃虧。
既然進了李家,他蘇玥就是李家的人,凡事也要往大了處考慮。
“開封?詔令?”
李賢只抓住這兩個關鍵詞,就大致猜到什么事了,定是父親今歲的考核有著落了。
他望了明眸皓齒的嫂嫂,行禮道:“謝謝嫂嫂提醒!”
“不礙事不礙事!小叔快去看看!”蘇玥溫柔的笑了笑。
唉!
放眼全李家,可能只有新進門的嫂嫂把他當做李家的男子漢,大事都會提醒他一樣,咨詢他這個小叔子的意見。
老爹老娘,乃至于兄長,還把他當做沒長大的孩子。
李賢越想越覺得自己有個嫂嫂真好!
他邁著大步子來到前廳,正好父親與開封來的官人說完話。
隱約還嫩聽到那滿頭是汗的官人連連說著“恭喜”。
但見兄長和父親都是一臉興奮樣子,李賢就差不多猜到老爹這次是高升了。
人家來報喜,當然要發(fā)賞錢,可父親和兄長都沒見意思的樣子,老娘今天又去了舅家,李賢可不能坐視不管。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也不知這來送信的是哪個府門的令使,回去給上吏說句壞話,那對老爹的仕途而言,就是個隱藏的雷。
他沒有進去,于外面吆喝了聲“二狗”。
孫二狗就不知道從哪個拐角冒了出來。
李賢一伸手,孫二狗就遞上了一串錢。
但見李賢沒把手伸回,孫二狗小心翼翼地又拿出了一串:“小郎,這都是二狗娶媳婦的錢,你記得給臘月說下,讓他給我報銷一下!”
李賢眨眨眼,孫二狗這話說的實在,他竟無以反駁。這家伙已經(jīng)快二十,還沒個媳婦……
“放心吧!拿你的錢,小郎我何曾虧欠過?再來一串!”
李賢拿著三串將近三百文錢進了屋,然后塞到了通信的官吏手中,弄得對方開懷大笑,不經(jīng)意間還隱晦透露了幾個消息。
一是父親這次升官,有朝中相公的推薦。
二是因為這位相公的舉薦,也讓父親李自明還沒上任,就成了別人的眼中釘,只怕到任后的日子不好過,要有心理準備才是。
之后原本邀請這官吏在李家休息一夜,沒想到對方著急著回去復命,連水都沒喝得上一口就走了。
等父子三人將這通信的官吏送出門庭后,李賢才有時間打聽起父親升遷的到底是何具體職務。
“開封府推官?”
李賢眉頭一皺,頓覺此事不簡單。
開封府推官,他知道,是為開封府屬官,員四人,掌刑獄訴訟等事。
六品官,還是京官,自然比普通的六品高上一個檔次。只要在職得當,過上兩年再往上升升,為一地主官也不是沒有可能。
讓父親去,正好合適??煞讲拍侨说脑捳Z,在他心底成了陰影。
“那送信人說,有朝中相公推薦,父親和兄長以為是何人?”李賢望向了父兄。
在他的潛意識里,以為會舉薦父親的,大概率是知京兆府事,也是父親的頂頭上司薛奎。
萬萬沒想到會牽扯到朝中幾個大佬的斗爭,還將父親給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原本父親升遷帶來的喜悅,自是被沖散了許多。
“季弟,爹能升遷總歸是喜事,依我看,無論是誰舉薦了爹,也無論誰懷有叵測之心。
我們只要靜觀其變就好了!”李志說道。
李自明也是點頭,臉上端的是肅穆十足:“我李自明身正不怕影子斜,一些宵小,也想阻攔我?
你倆也不用太過擔心了,好好備考才是。
為父明日還要回一趟乾祐,在新來的縣令到來之前,把手頭的事處理好。
等明春的時候,正好與你二人一同前往開封?!?p> 李賢心道暫時只好這樣了,心里有了警惕,以后到了開封,給父親多把把關才是。
唉,怎么感覺自己活成了父兄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