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卿站在門口,白色披風像夏日的薄衫一樣涼,整個人像在冰窖里,懷里的手通紅,雙腳腳趾凍得生疼。
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想必是聽了墨蕭的命令,方才他那樣憤怒,把她關在門外解氣,定然是墨蕭的脾氣。
蘇念卿想著便回頭,可腳步剛邁開,轉念一想,她能去哪里?將軍府嗎?這么晚了,哥哥定會擔心,連同垠王府她也是不能去的,那還能去哪里?
蘭雅那里是不錯的選擇。
可蘭雅若是知道墨蕭將她關在門外,定然跑到皇帝那里告狀,這特殊時候,不能添亂。
圍墻只一人多高,其實以蘇念卿的輕功別說這一人多高的圍墻,就是皇宮,她也可以闖一闖的。
只是,她不愿,因著那最后的尊嚴。
正躊躇不敢前時,一陣馬蹄聲劃破靜謐的夜。
隨著聲音望去,一輛馬車從拐角處出來,車夫一聲長吁,馬兒腳步慢了些,車輪與青石板路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這寂靜的夜里,格外響。
蘇念卿站在原地,身體忍不住的顫抖。
簾子被掀開,楚沉探出頭來,“小野貓!”
本想損她幾句,可是見著她不住顫抖的身體,楚沉便把話咽了下去。
楚沉從馬車上一躍而下來到蘇念卿面前,將手里的暖爐遞給蘇念卿,“拿著!”
蘇念卿并未去接,只看著楚沉,許久,她若不與墨蕭做這交易,是否此時也樂得清閑?與哥哥找一處清閑之地隱居起來,多好。
可她知道哥哥有一番報復,她不忍哥哥此生碌碌無為。她不知道的是,蘇延澤努力一生只是為了她,因為她并不是普通人。
半晌蘇念卿淡然從楚沉手里接過手爐,“多謝!”
楚沉從未想到,蘇念卿嘴里能說出謝字,以往對他從未有過好臉色。
楚沉嘴角上揚,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蘇念卿,原來你也不是時時都是小野貓?!敝辽佻F在不是。
蘇念卿翻了個白眼,“所以你便跟來,看我的笑話?”
楚沉確實是一路跟著,可并未看她笑話。
楚沉解釋道:“不曾,我不是來看你笑話的?!?p> 看到她一個人縮在墻角,他心里莫名心疼。
楚沉輕聲啟唇,“蘇念卿,墨蕭都已關上門了,你還在盼什么?”
蘇念卿垂眸,“我不曾盼著他,只是……”只是她確實沒有去處了。
落到如此地步,蘇念卿從未想到過,她也從未想過,墨蕭竟會厭煩她至此。
楚沉卻伸手拉著蘇念卿的手,“跟我走!”
蘇念卿本就嬌小,再加上凍了半天手腳僵硬,被他這樣一拉,一個踉蹌直直地摔倒下去。
楚沉忙雙手去扶,??蘇念卿的半個身子都跌進了楚沉懷里。
墨蕭從書房出來,突然想看看蘇念卿在門外的樣子,所以便躍上房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墨蕭指尖夾著一枚銅板,夾得手指蒼白,看著摟著蘇念卿的那只手,換做其他男子,恐怕那手早已分家了。
“蘇念卿,不過轉眼功夫便與旁的男子耳鬢廝磨?!?p> 這幾個字,仿佛從墨蕭的牙縫里擠出來一樣。
她不顧自己反對堅持要去看墨容他便心里不悅,正在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面冷時,她便已和其他男子那般要好了。
墨蕭終是將銅板放入掌心,正要跳下房頂將二人“抓現行”時,邵淳從身后跟來,“爺,宮里有消息了?!?p> 聽聞宮里有消息,墨蕭容不得多想便轉身,而此時蘇念卿已跟著楚沉進了馬車。
馬車里蘇念卿依舊瑟瑟發(fā)抖,那手指似乎已不是自己的了。
楚沉遞來一件披風,“穿上吧!”
蘇念卿也顧不上其他,便將披風披在身上,白色披風上飄來一股好聞的藥香。
蘇念卿突然開口,“今日我很可笑嗎?”
堂堂王妃被關在外面,她不可笑嗎?
楚沉搖頭,顧左右而言他,“你們之間除了交易便再無其他了,多想想和離以后的生活吧!”
他似是再了解她不過了,這話是安慰還是其他?
“和離以后的生活?”蘇念卿抬眸,明亮的大眼睛里似乎還閃著光。
和離以后她從未想過,只是剛重生時想著離開了墨蕭便找一個可以心靈相通的人,如同前世墨蕭愛墨語那般,可她似乎再不會愛上其他人了吧!
“和哥哥遠走,回并州或者去其他地方,反正再不回京都了。”
京都她只生活五年,可這五年她的生活比過去的十多年還精彩些。愛墨蕭時滿眼都是他,那種喜悅,那種滿心的期待,便是這輩子最美好的時刻了。
后來嫁入王府,她每天都在憂愁中度過,盼著他能看她一眼,盼著他們能恩愛兩不疑,可終沒盼到,直到死。
看著此時的蘇念卿,楚沉竟不知如何開口,半晌才道:“既如此,那便選擇一個喜歡的地方吧!”
他能想到蘇念卿在墨蕭身邊受的委屈,今日如此冷的天他也能將她鎖在門外,他還有什么事是做不出來的。
蘇念卿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來,“聽聞南方暖和,我倒是想去南方看看,尤其江南?!?p> 蘇延澤曾說:“念兒這樣怕冷的適合待在南方,南方暖和?!?p> 蘇念卿只以為蘇延澤是怕她冷,并不知道其中深意。
楚沉看向蘇念卿,“江南煙雨極多,太過潮濕,你不適合。”
聽完楚沉的話,蘇念卿再次抬眸,這次眼里有一絲亮光,“難怪三哥哥說江南傘貴,原來江南多煙雨。”
說完又低頭小聲嘀咕:到底有多貴,竟連三哥哥也說貴?
楚沉聽完將折扇收回來,隨即丟在身旁,心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原來墨容那個病秧子竟多了這心思。
江南傘貴的典故蘇念卿不知道,楚沉卻是知道的:洛陽紙貴,江南傘貴,都不及你眉眼珍貴。
“江南沒什么好,別去?!?p> 楚沉撂下這句話便沉默了,二人再無話。
轉眼又來到了那處滿是毒藥的地方。
屋里已燒了碳火,一股暖意傳來,蘇念卿感覺身上好了許多。
楚沉在矮凳上坐下,“若是餓了也沒東西吃,或者你自己做些,順便幫我也做一份?!?p> 他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別具一格。
蘇念卿訕笑,“不必了,多謝楚公子收留?!?p> 這句多謝有幾分真誠?
兩人本就不對付,以往都是一見面就吵。
而此時宮里卻風云莫測,墨蕭剛進宮便被挾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