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英眼中含淚,說道:“這些年來,那孩子長期遭受奶奶虐待。奶奶生得一臉橫肉,如今癱瘓?jiān)诖玻歉弊炷槄s絲毫未改,依舊是那般咄咄逼人,實(shí)在有失厚道?!?p> 大舅聽了,只覺心如刀絞,亦含淚問道:“張表嫂,你如何知曉這些?”
“我時(shí)常上街找賣菜的張師傅打聽她的情況。今日上午,本欲上街問問孩子上學(xué)之事,不想正巧碰上張師傅的兒子,他火急火燎地來找我,央我勸孩子莫要放棄讀書的機(jī)會(huì),定要去求學(xué)?!?p> 大舅面露慚色,說道:“佳紅該讀高中了吧?唉,我這當(dāng)舅舅的,竟連此事都不知,日后到了地下,都沒臉去見妹妹和妹夫啊?!?p> “我們又何嘗不是?!贝蠊锰质脺I,“悔不當(dāng)初啊……這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我日夜追悔,寢食難安……唉,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p> “好,不說了。每次聽張師傅講完孩子的事,我都要難受好幾日呢。”
大舅強(qiáng)忍著淚水,手托下巴,思索片刻后說道:“張表嫂,廖大姐,此刻去勸勸她,不知可否?”
大姑趕忙應(yīng)道:“好好,去看看也好?!?p> 二伯母滿臉焦慮,接過話道:“我已然勸過了,她已然退學(xué)。她還說,人活著不能只顧自己,不顧他人,定要有感恩之心?!?p> 大姑思忖一番,說道:“看來人家沒有白養(yǎng)這孩子,她倒是懂事。如今她家有難處,咱們?nèi)鸵r幫襯,你們意下如何?”
大舅撓了撓鼻子,說道:“如此倒也可行。”
恰在此時(shí),大姑父肩扛鋤頭走了進(jìn)來。
二伯母趕忙起身,說道:“大姐夫,您回來啦?”
大姑父笑著應(yīng)了一聲“嗯”,而后招呼道:“楊小強(qiáng)來了啊,你倆可真是稀客!”
未等二人回應(yīng),大姑連忙說道:“快去洗手吃飯吧?!?p> “好嘞,我這就去洗手。”大姑父說著,便朝水槽走去。
大舅“嗖”地站起身來,說道:“廖大姐,張表嫂,我就不在這兒吃了,這便要走?!?p> 大姑笑道:“走什么走,事情還沒商量完呢!”
大姑父抓起毛巾,一邊擦手一邊熱情招呼:“吃了飯?jiān)倩厝ィy得來一趟?!?p> 張小英也跟著說道:“來都來了,吃飽了飯,咱們還得商量佳紅的事兒呢……快坐下吧!”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大姑笑容滿面地說道:“這才對(duì)嘛,來,坐下,坐下?!?p> 大舅客氣地挨著大姑父旁邊坐了下來,眾人遂邊吃邊商議起來……
且說我頂著炎炎烈日,在田埂上割滿了一背又一背篼的青草,盡數(shù)倒在門口。本想回家看看,卻又心生怯意,不敢進(jìn)去。猶豫再三,轉(zhuǎn)身朝菜園走去……
此時(shí),大伯父和姑姑好不容易將爸爸安頓好,剛松了一口氣,還未來得及歇息,便聽見奶奶惡聲惡氣地叫嚷:“人都跑哪去了?莫非要餓死我不成?”諸如此類刺耳的話語,不絕于耳。
姑姑滿心恐慌與無奈,起身拍了拍腦門,邊走邊念叨:“誒呦喂,怎么又罵開了?”
剛走到門口,便問道:“媽媽,您這又是怎么了?”
“你們不是說來照顧我的嗎?這一整個(gè)上午,連個(gè)人影都不見,一個(gè)個(gè)都死哪去了?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往后誰還能信你們?哎喲喲,可氣死我了,趕緊給我換褲子。”
姑姑撇了撇嘴,說道:“這不是來了嘛。”話音未落,趕忙走到床邊,揭開被子,一股刺鼻的臭味撲面而來,瞬間彌漫了整個(gè)房間。
“媽媽,對(duì)不住,對(duì)不住?!惫霉眯奶鄄灰?,淚水無聲地滑落,邊哭邊彎腰查看。
奶奶橫肉一抖,兩道眉毛緊緊擰成疙瘩,惡狠狠地吼道:“死女子,你們說得好聽,我可算瞧明白了,你們一個(gè)個(gè)都嫌棄我,我干脆死了算了!”
姑姑抬手擦了擦眼淚,強(qiáng)自按捺情緒,心平氣和地說道:“媽媽,實(shí)在對(duì)不住,我方才確實(shí)有事?!?p> “我就知道,你們沒一個(gè)真心對(duì)我,就盼著我早點(diǎn)死呢!”
大伯父站在門外,聽不下去了,一步跨進(jìn)門檻,大聲吼道:“媽媽,您莫要再無理取鬧了可好?”
奶奶聽了,委屈得放聲大哭,氣憤地說道:“你們不管我也就罷了,何苦這般兇我?我要是能起身,還用得著你們?”
恰在這時(shí),爸爸不緊不慢地走了進(jìn)來,問道:“媽媽,您這是哭什么呢?”
“正義,你上哪去了?你可得給我做主??!”
“我在家呢,給您做什么主?”
“你既在家,為何不來瞧我?他倆都欺負(fù)我!”
“這不是來了嘛。”
奶奶看了看爸爸,又問道:“那佳紅哪去了?”
爸爸本就心情不佳,被奶奶這么一問,更是怒目圓睜,緊握拳頭狠狠砸在床框上,咬牙切齒地說道:“您不是向來不待見她嗎?我已將她趕走了。她就是個(gè)小禍害,克死了我爹,又克死了我老婆,我把她攆出家門了!”
奶奶聽聞,立時(shí)止住哭聲,憤憤不平地說道:“早該攆走了,你們總不聽我的。你爹、你娘子,還有我癱瘓?jiān)诖玻际悄且把绢^害的!”
“就是嘛,我已趕她走了,從今往后,您想見她也見不著了?!?p> 奶奶聽后,竟哈哈大笑起來,笑罷,眼角卻流下淚來,說道:“好好好,趕走就好,趕走就好啦……我舉雙手贊成,支持你!那小克星、小禍害,終于趕出于家了!”
奶奶說完,那副幸災(zāi)樂禍的模樣,任誰見了,都不禁怒火中燒。
大伯父眉頭緊鎖,氣憤地走到床前,說道:“佳紅都被您打得遍體鱗傷,您還如此落井下石!您這話,哪像個(gè)當(dāng)奶奶說的?您臥床這些日子,若不是佳紅悉心照料,您早生褥瘡,去見閻王爺了。您瞧瞧您,全身上下干干凈凈,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還有臉在此胡鬧!”
姑姑亦氣憤不已,接過話道:“爸爸和蘭蘭的死,實(shí)則都與您有關(guān)。爸爸是被您推倒摔死的,您兒媳婦的病,我問過同學(xué),說是您長期辱罵,致使她抑郁成疾……我也不想再多說什么,媽媽,您自己好好想想吧?!?p> 姑姑言罷,狠狠瞪了一眼,怒氣沖沖地端著便盆,大步走出了門外。
此刻,屋內(nèi)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屋外原本湛藍(lán)的天空不知何時(shí)被烏云遮蔽,一絲風(fēng)也沒有,悶熱異常,仿佛連老天也在為這一家人的紛爭而黯然神傷。而我在菜園中,望著滿園的蔬菜,滿心憂慮,不知家中此刻情形究竟如何,心中像揣了只兔子般,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