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忙跳下自行車,將其推至路邊,下意識伸手去摸衣兜,本欲拿手絹,卻摸出五塊錢來。我不禁拍了拍腦門,微微一愣,喃喃自語道:“這……這莫不是二伯母悄悄給我揣兜里的?”
念及此,我撓了撓頭,倚靠著自行車,輕輕擦去眼淚,抬頭仰望天空。恰好,那溫暖的陽光輕柔地灑落在臉上,心中的愁緒竟也隨之消散幾分,心情不自覺舒暢起來。
陣陣微風(fēng)拂過,公路兩旁的水冬瓜樹、柳樹、桉樹……枝葉隨風(fēng)搖曳,仿若在向我招手示意,煞是親切。
因剛下過一場大雨,風(fēng)中裹挾著清新的泥土芬芳,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瞧那田間,熟透的稻子恰似羞澀的少女,低垂著頭;雪白的棉花宛如一座座小山丘;村民院子旁,成熟的柿子掛滿枝頭,宛如一盞盞紅燈籠;還有那青綠色的橘子,令人見之,不禁口舌生津……
望著這般豐收之景,心中感慨萬千。這如詩如畫的美景,不僅意味著村民們的辛勤勞作終得回報,更預(yù)示著生活的希望與美好。而我,歷經(jīng)諸多波折,亦仿佛在此刻,感悟到成長的真諦。念及此,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旋即重新騎上自行車,朝著家的方向飛馳而去……
不多時,行至交叉路口,抬頭便見迎面而來的張伯伯。
我面帶微笑,趕忙招呼道:“張伯伯,好!”
“佳紅,你不是該去讀書嗎?怎的折返回來了?”
“張伯伯,我方才本欲去退學(xué),老師讓我回來再斟酌斟酌?!?p> 張伯伯聽聞,頗為驚訝,說道:“是啊、是啊!是該慎重考慮一番。”
“張伯伯,我知曉您等皆對我關(guān)懷備至。只是爸爸如今染病在身,家中尚有奶奶與弟弟妹妹,若無我照料,又當(dāng)如何?”
言罷,我不禁望向田間地頭,心中滿是無奈與堅定。
張伯伯思忖片刻,輕輕嘆了口氣,道:“話雖如此,可你若就此放棄學(xué)業(yè),著實可惜??!”
“張伯伯,于我而言,家人在側(cè),便是幸福與溫暖之所系。至于讀書,往后再做打算亦無妨?!?p> 張伯伯伸手撓了撓耳朵,應(yīng)道:“倒也在理?!?p> 我抬眼瞧了瞧路過的行人,輕輕揉了揉眼睛,說道:“待爸爸病愈,我再去讀書,亦不算遲,張伯伯,您說對吧?”
“是啊,是啊!往后家中若有需我?guī)兔χ帲心蜌?,盡管開口便是。張伯伯定是你堅實的依靠。另外,你周伯母所言,切莫往心里去,知道嗎?”
“好,我明白,張伯伯,多謝您對我的關(guān)懷與照拂!”
“無需客氣,你快些回去吧,家人還盼著你呢?!?p> “嗯?!?p> 言畢,我們二人各自騎上自行車,朝著不同方向而去。
張伯伯邊行邊暗自思忖,這孩子小小年紀(jì),就這么懂事。
我不多時便騎至家門口,正欲開門,忽聽得院子里傳來爸爸的聲音:“佳紅呢?你們把我的大女兒弄到哪里去了?快去給我找回來!”
緊接著,奶奶也跟著惡聲惡氣地大聲叫嚷:“快去把那野丫頭喊回來,我要吃飯了。你們回來就沒安好心……莫不是想餓死我不成?”
一時間,奶奶和爸爸在家中鬧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大伯父和姑姑二人蹲在院里,一臉無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抱著頭,捂著耳朵,滿臉無助地看著他們。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大伯父和姑姑瞧見我,仿若見到救星一般,齊聲說道:“誒喲喂,你可算回來了……快去,快去,你奶奶和你爸爸正尋你呢?!?p> 我一邊停放自行車,一邊應(yīng)道:“好……好……好的?!?p> 自行車尚未停穩(wěn),爸爸便走上前來,瞧了瞧后座上的書包,伸手摸了摸里面的新書,而后呆呆地望著我,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我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低著頭,輕聲說道:“爸爸,我……我這便進去看看奶奶?!?p> 言罷,我急忙走進房間,說道:“奶奶,我回來了。”
“你這野丫頭死哪去了?大清早便不見蹤影,我要解手了,動作快點,不然……不然……”
“好,奶奶莫急,莫急。”我趕忙一邊安慰,一邊準(zhǔn)備便盆。
“野丫頭,快去端飯來喂我,肚子都快餓癟了,快去。”
“好的,奶奶,您稍等?!?p> 我匆忙走進廚房,端出大半碗玉米粥,返回房間,說道:“奶奶,飯來啦?!?p> “好,可算把我餓壞了,哎,都快餓死咯?!?p> “姑姑方才給您送飯,您為何不吃呢?”
“他們給我喂飯,能安什么好心?我才不上當(dāng)呢!”
“奶奶,并非如此,大伯父和姑姑此番回來,皆是一片孝心?!?p> “這幾十年來,我還能不了解他們?哪有那般好心。哎,我且問你,你莫不是不想照顧我,才把他們喊回來的吧?”
“奶奶,您多想了,并非如此?!?p> 于奶奶忽而拉住我的手,態(tài)度陡然變得溫和起來,沒了先前的暴躁,輕聲說道:“野丫頭……奶奶求你了,可別送我去你大伯父和姑姑家,成嗎?”
我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心中滿是詫異。
奶奶見我愣在一旁,又大聲吼道:“你怎么回事?問你話呢!”
我被嚇得一哆嗦,趕忙說道:“不送,不送,誰說要送您去姑姑家了……誒,便是姑姑要接您走,我也絕不答應(yīng)?!?p> “當(dāng)真?”
“千真萬確,請奶奶信我這一回?!?p> 奶奶將信將疑地看著我,道:“只要你愿意照顧我,那我便信你這一次?!?p> “奶奶,您且答應(yīng)我一事?!?p> “何事?但說無妨?!?p> “倘若我不在家,大伯父和姑姑來給您喂飯、擦身,陪您嘮嘮嗑,您可愿意?”
“你若不照顧我,又去做甚?”
“我呀,需去割青草,還要種田、種菜……家中諸多事務(wù),皆等著我去操持呢。所以,讓姑姑來照顧您,可好?”
“只要不去你大伯父和姑姑家,便依你……我答應(yīng)便是。”
“奶奶,您這算是同意了?不過,您可不許反悔哦?”
“你還信不過我?來,咱倆拉勾?!?p> 我伸出手,勾住奶奶的手,念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就是小豬?!?p> 奶奶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道:“野丫頭……反正我哪都不去,信你這一回,你可要說話算數(shù),不然,老娘……定不饒你。”
“奶奶,您放心便是。飯也吃了,勾也拉了,我這便去割豬草了?!?p> 奶奶怏怏不樂地點點頭,道:“去吧?!?p> 我這才匆匆走出房間,問道:“爸爸,早飯可曾用過?”
爸爸坐在飯桌旁,對我的話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我心中一陣酸澀,走過去,心疼地拉住他的手,輕聲呼喚:“爸爸,爸爸……”
此時,院外的桉樹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枝葉摩挲發(fā)出沙沙聲響,仿佛也在為這個家的艱難處境而嘆息。
而我,在這混亂與無奈交織的氛圍中,內(nèi)心既堅定于對家人的責(zé)任,又因未來的未知而隱隱擔(dān)憂,不知這重重困境何時才能迎來轉(zhuǎn)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