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凱出發(fā)回長安是在第二日清晨。
裴璟因為還在生氣所以并沒有出城相送,只謝玄和陳堯兩人前來。
昨日傍晚里陳堯已收到了楚國公遣人送來的口信,說明日便到范陽。
看來應(yīng)該是刻意想要避開李凱拒不見面了。
待楚國公一到,陳堯也要啟程離開范陽出發(fā)云州了。
如今云州邊境突厥各部族一直蠢蠢欲動,且屢屢進(jìn)犯搶掠村莊,百姓苦不堪言。
陳言呆在云州尚且還能有所收斂,陳言一走,只怕是僅留在云州的陳家舊部崔洪度一人根本應(yīng)付不來。所以為今之計只能是陳堯替父親過去鎮(zhèn)守邊境才保險。
看著眼前朝夕相處了兩年的李凱,陳堯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舍。
雖然這個小王爺平素里總是表現(xiàn)得又笨又嬌氣,可他卻有著一顆皇室子孫中少見的赤子之心。
陳堯上前一步,站在李凱身前,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發(fā)自內(nèi)心道,“多保重?!?p> 聽他這句話,李凱禁不住嘴一癟,瞬間紅了眼眶。
他其實與陳堯同歲,甚至還虛長了陳堯幾月,可在范陽這兩年里他始終仰仗陳堯幫忙處理政務(wù),早已將陳堯當(dāng)成了兄長一般在信任和依賴。
兩年里他做的一切決定無一不是經(jīng)過陳堯點頭同意后才執(zhí)行的。
陳堯自身能力出眾,也確實不負(fù)眾望幫他將范陽城打理的井然有序,使他得以在離開了父皇庇佑后又在北地瀟灑快活的過了兩年舒坦日子。
他本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持續(xù)一生。他們既然在幾乎相同時間里立業(yè),或許也可以在相同的時間里成家,娶妻生子。
李凱甚至想過以后還要和陳堯做個兒女親家什么的。
只是沒想到,分別竟會來的如此之快,快到他有些措手不及。
如今他被革了總管之職,即將壓往長安受審,而陳堯則要去云州,真刀真槍的和突厥蠻人拼殺。
他們就要天各一方,卻不知這一別后,下次見面又會是何時,更不知他們此生是否真的還能有機會再一次見面。
李凱忽然有些悲從中來,忍不住長嘆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身為皇子,手足離心和朝堂紛爭永遠(yuǎn)是我無法逃脫的兩個宿命。陳兄,若我此去長安真的遭逢不測,我也不求你能為我平冤昭雪,只求在每年重陽節(jié)時莫將我忘記,登高祭祖的時候也順便敬我一杯酒,便是死也知足了?!?p> 李凱邊說邊忍不住抬袖拭淚。
不是他愛哭,只是他從小嬌生慣養(yǎng)慣了。畢竟連天底下最尊貴的人都不舍得對他說重話或是叱責(zé)一句,旁人誰又敢欺負(fù)他?
所以如今突逢這么大變故,于他而言也屬實有些承受不住。近幾天來更是一直以淚洗面,絕望之情溢于言表。
陳堯沉默看著他半晌,平靜道,“別多想,你不會死的?!?p> “若你死了,我一定會讓害你的人給你陪葬?!?p> 聽見他的承諾,李凱稍感欣慰,微微一笑,卻并沒有放在心上。
有這句話他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畢竟想害他的人一定出自皇子里的某一位,僅憑陳堯的身份,此生只怕都沒能力為他復(fù)仇了。
但是有陳堯這句話,李凱就覺得沒白交這個朋友。
立在旁邊沉默許久的謝玄見他們說的差不多了,方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來遞給李凱,“這是容與郡主托我轉(zhuǎn)交給王爺?shù)男??!?p> 先前時間緊急,他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時間將信交給李凱,再有也是怕會被裴璟發(fā)現(xiàn),所以一直將信藏到了現(xiàn)在。
李凱接過信,有些疑惑,“李容與?”
謝玄應(yīng)是,沒有解釋太多,只是道,“這封信或許能再救王爺一命。”
陳堯聽見謝玄話中的“再”字,若有所思,“謝兄之前幫王爺擺脫裴璟陷害,莫不也是因為這位郡主的緣故?”
謝玄點頭承認(rèn),“當(dāng)然也要感謝陳將軍的配合?!?p> 陳堯笑笑,目光移向李凱,“看來有這樣一位聰明的侄女幫你,王爺大可放寬心回長安了?!?p> 李凱狐疑的捏了捏信的薄厚,不置可否。
他臉上憂慮依舊,并沒有因為聽到侄女要救自己而有所減輕。
并不是他不信謝玄,他是不信他大哥。
他大哥恐怕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若真能幫他,又怎會只派小郡主出馬?
李凱抬頭望了望天色。
太陽在逐漸向上攀升,最終慢慢滑到了李凱不得不啟程上路的時間。他縱使此刻心中有再多不舍,也終是沒辦法永遠(yuǎn)這樣逗留下去了。只好快速將信揣進(jìn)懷中,對陳堯和謝玄拱手道一句“再會”,轉(zhuǎn)身登上了去往長安的馬車。
車音轔轔,晨光之中,陳堯和謝玄駐足原地目送李凱離去,只是滾動起來的馬車最終什么也沒能帶走,只留下了一片塵土飛揚。
……
……
近來的長安城看上去似乎變化并不大,但還是有變化的。只是進(jìn)展非常緩慢,一切都在暗處行進(jìn),不為人所查。
首先就是李晉。他的病看上去來勢洶洶,其實也不過僅嚴(yán)重了七八天,就開始一點點在好轉(zhuǎn)了。
到如今早已全無大礙。
永平帝身體尚還有些虛弱,不過在長樂皇后細(xì)心的照料下,整體狀況也同樣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唯一有些慘的是李庸。
因為偷懶讓女兒幫忙處理國事之事叫人揭發(fā),被病榻上的永平帝拎著耳朵狠狠痛罵了一頓,最后干脆罰他滾去長極殿跪李氏先祖,不跪滿三個時辰不準(zhǔn)回東宮。
這實在讓李庸有些苦不堪言。
畢竟他已經(jīng)是三十五歲的人了,雖然上街沒事找事的熱情不減當(dāng)年,可靈魂上的年輕到底還是架不住身體上的衰老啊。
年輕時哪怕跪上四五個時辰也不覺有什么,反正出了長極殿又是一條好漢?,F(xiàn)在可不行了,現(xiàn)在只跪一個時辰,他就開始腰酸背痛,跪三個時辰以后,他是被元壽元儀抬回東宮的,命快沒了半條。
吃了教訓(xùn)后的李庸果真再不敢偷懶,乖乖把奏折全搬回到自己書房,只不過他還是多耍了一個小心機:他順手將李容與也一并帶了過來——批奏折而已嘛,倒也不是非用閨女執(zhí)筆,給他口述也可以的。
漫長而悠閑的時間就這樣在父女倆一起伏案苦批奏折的朝夕相對中一點一滴走了過去。
而此時長安城也終于迎來了自從謝玄離開后又一個轟動全城的消息:梁國和親的使節(jié)們,到了。
滿堂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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