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鬧
誰不想早點回家？誰不想省點力氣？何況，該有的表彰一點不少，誰都沒有任何損失，因此，開會時，吳指揮把所有的安排說完，史無前例地獲得一致通過。
小慧設(shè)計的簡易機械，很快在工地鋪開，工地就要不了這么多人了，尤其是她自己，瘦小無力的，要被送回去。
小慧大清早收拾好東西，興沖沖來的青山公社知青集合的地方，先到的人坐滿了拖拉機，她正四下查看哪個拖拉機能讓她上去呢，錢遜仁一擺手讓拖拉機開動了。
“我還沒上去呢?！毙』垡詾樽约哼t到了，這是懲罰她呢，“我一聽說就趕緊過來，沒有耽誤一分鐘的?！?p> 拖拉機上有人大笑：“我們昨晚都接到通知了，說好的六點二十——”
比工地開工時間早十分鐘，就因為這十分鐘，小慧遲到了？
不對，自己怎么沒有接到通知？這事兒好像有蹊蹺，想起昨晚，青山公社幾個女知青在一起嘀嘀咕咕，還不時地偷看自己，小慧就氣憤不已。
錢遜仁坐的拖拉機經(jīng)過小慧時停了下來，他皺著眉頭：“我不是讓人通知你了嗎？青山公社不歡迎你，你看看哪個公社要你，我立刻放人。”
小慧根本沒接到什么通知，但此刻也不是爭辯這個的時候，她只急急地道：“我犯什么錯了，你要把我趕出去？”
小慧真的很生氣，她沒得罪這位錢遜仁啊，這都什么事兒。
錢遜仁沒有搭理小慧，拖拉機突突突地揚起漫天灰土，就那么走了。
肖毅聽說小慧要走，急忙跑過來送行，見拖拉機都遠走了，小慧一個人孤零零站在路邊，很奇怪：“怎么了？你不走？”
小慧實在忍不住，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我真的沒有得罪他，我也沒犯什么錯啊——”
肖毅問清楚事情的原委，也很氣憤：“昨天在指揮部，我看到他氣急敗壞地說——，沒想到是說你?！?p> “說什么？我弄清楚也能解釋解釋，我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p> 肖毅搖搖頭：“不管他說你什么，你也不要回青山公社了，我去找人，你留在余鄉(xiāng)公社吧?！?p> “他到底說我什么了？”小慧還是想弄清楚。
肖毅頭也不回地跑了，遠遠傳來他的喊聲：“在指揮部那里等我。”
小慧還沒有走到指揮部，就看到肖毅開著一輛手扶拖拉機，飛快地從路上奔馳而過：“開慢點，危險?！?p> 拖拉機噪音很大，估計沒聽見。
小慧心事重重地來到指揮部，里面幾個人看到她都表情古怪。
小慧和他們幾乎不認識，也沒說話，找了個角落坐下。
指揮部的人進進出出，很快就把她忘了。
快到中午時，十隊的隊長進來，拿著大茶缸子，到了些溫開水，咕嘟咕嘟一通猛灌，他一邊用手背擦擦嘴，一邊大嗓門地道：“你們誰見過青山公社那個于小慧？到底漂亮不漂亮？怎么能勾引那么多的男人？秦友亮也就罷了，一個老頭子，張大虎可是省上都掛名的，年輕有為，怎么也守不住陣地？還有，主任公子——”
小慧氣得跳了起來，她終于明白，肖毅為何吞吞吐吐的，不肯說了，估計，肖毅還不知道關(guān)于他自己的閑話，不然，就他那脾氣，不把指揮部掀翻才怪。
有時候，事情就這么湊巧，小慧剛想到肖毅，指揮部的棉門簾被掀開，肖毅風塵仆仆的臉，露了出來。
十隊的隊長臉色一變，看到肖毅掂起一把椅子沖著他過來，撒腿就跑，屋里人多地方小，肖毅又在門口位置，他只能繞著指揮部中間的會議桌轉(zhuǎn)圈。
“你給我站??！”肖毅手里的椅子被人奪下了，他氣得指著十隊隊長罵。
“肖毅，肖毅小兄弟，是我嘴賤，嘴賤，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p> 兩人圍著會議桌繞了兩圈，吳指揮就沖了進來：“住手！肖毅，你住手！你能讓我來處理此事不？”
小慧剛才的氣頭已經(jīng)過去，她本能地想勸住肖毅，怕他犯錯誤，等眾人忽然看過來，她才意識到，若是肖毅聽她的話，他倆的關(guān)系可真的就說不清了，可是，小慧已經(jīng)走到屋子中間，引起了很多懷疑的目光，怎么辦？
小慧急中生智，大喊道：“吳指揮，十隊的隊長污蔑我，他污蔑我！我，我沒法活了，我不活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小慧真的沒使用過，也以為自己不會那樣，但她一哭起來，各種委屈霎時涌上心頭，她忽然覺得好累，好煩，好無奈，真真生無可戀，于是，她的哭聲，帶著滿滿的委屈和悲憤，讓一屋子的男人手足無措，心中滿是同情。
“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聽別人那么一說，我，我不是故意的……”十隊的隊長此刻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巴，它怎么就這么賤呢？畢竟，這是個才十八歲的小丫頭啊，人家還要有一輩子的路要走，就這樣毀在流言蜚語中，而自己，還在助紂為虐……
“我是聽你們青山公社的人說的，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能怪我……”十隊隊長只顧著說抱歉，都沒想到于小慧還在往前沖，腦袋眼看著就要撞到桌子角了——
說時遲那時快，吳指揮扭頭恰好看見，他雖然也都五十了，可是常年在工地，身體素質(zhì)還是很好的，一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小慧胳膊：“于小慧！你不要鬧了，我說了，給大家一個真相?！?p> 吳指揮這人，還真是水平高，他沒說給小慧一個清白，畢竟，流言已經(jīng)傳開，不可能肅清，只能抓住造謠的人，讓小慧消氣。
“吳指揮，我雖然沒有多少力氣，那些重活兒干不了，可我真的一直都好好工作，不管讓我做什么，我都能保質(zhì)保量按時完成?！?p> 小慧越說越氣：“我干活從來不偷懶，和人相處，也沒有背后說人壞話。
“我從不做出格的事情，天黑之后，就沒有和任何男人單獨在一起過，我沒有，我一直很注意這個問題，在農(nóng)機站，秦站長身體不好，是腎炎，你們知道不知道，腎炎意味著什么？是哪個臟心爛肺的人，這么編排我和他？”
小慧忍不住大哭，真的是撕心裂肺，十隊隊長的腦袋，都很不得鉆到桌子下面。
“秦站長的兒女比我都大，他是個好人，讓我晚上不要出房門，就怕農(nóng)機站只有他和我，有人跑進去禍害了我，就因為這個，我尊重他，將他當我的父親一般對待?！?p> 吳指揮就站在小慧的身邊，卻低著頭似乎在想著什么，一句阻止小慧的話都不說，這個人，很會處理問題，他就是要讓小慧把自己的委屈講出來，這樣，不僅能肅清流言，也能為肖毅洗刷清白。
小慧只哭得雙腿發(fā)軟，渾身無力，連站都站不住，最后癱坐在地。
吳指揮急忙示意讓人在外面找個女的，照顧小慧一二。
悲愴像不可遏制的洪水，一旦打開了閘門，就波濤洶涌，不可收拾。一屋子的人都被小慧的哭聲困擾，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對，還有一個人同樣受到小慧的影響，表現(xiàn)卻與眾不同，那就是肖毅，他被幾個人緊緊拉住了胳膊，不能沖上去和十隊隊長對毆，但依然又是揮胳膊又是踢腿的，把十隊隊長嚇得一個勁往后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