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頭、王大媽眼看著老敬業(yè)站起來晃了一晃就歪倒在了桌子上,一時嚇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了。兩個人陡然站起來愣怔了一霎,王老頭吩咐王大媽快去端碗熱水來!自己伏下身子側起來耳朵聽了聽老敬業(yè)的動靜,老敬業(yè)呼吸正常,他稍微放松了一下,接著就掐他的人中,王大媽很快端來了熱水,用毛巾沾了沾敷在了他的頭頂,一會兒功夫老敬業(yè)就清醒過來了。
他愣怔著坐起來,長長地哀嘆了聲說:“我傷了八輩子天理了!養(yǎng)了這么個流氓霸道兒子,我得怎么辦啊!我這村長也無法再干下去了呀!”
王老頭來到自己的座位上,膽戰(zhàn)心驚地說:“敬業(yè)兄弟,你可嚇死我們了!早知你這個樣子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量你是個君子胸懷,誰知你卻放不下個芝麻。這可怎么了!是當村長當?shù)男男×税?!?p> “兄弟你感覺怎么樣??!不行咱趕緊去醫(yī)院看看!”
老敬業(yè)正了正身子,抖了抖精神奮力說道:“沒事,一時氣火攻心,昏暈過去,這會兒什么感覺也沒有了,老哥!老姐放心就是!沒有問題的!”
說到這里他沉思了一小會兒,兩只含著柔光的眼睛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多年的老鄰居,知心的老大哥,又痛心地傾訴道:
“老王哥哥,咱們老鄰老居一輩子,從年輕我就跟你腚上干事,你還不知道我嗎?咱為人做事一輩子,不沾半點灰火星,不做半點兒虧心事情。從抗戰(zhàn)到現(xiàn)在哪一步?jīng)]踏那正道上,留下的腳印都清晰可見?,F(xiàn)如今大家選我當了村長,這是大家對我的高度信任,咱有自知之明,咱得好好的為大家服務,為老百姓做些好事,可這些年來咱為大家做了什么?給了大家多少好處?難道就是縱容兒子耍流氓嗎?難道就教唆兒子去偷雞摸狗胡作非為嗎?你想想?大家能不說有其父便有其子嗎?老王哥!我的一世清明就將毀在兒子的手上!”
說完他淚流滿面,痛哭流涕!
王大媽勸說道:“老田哥!事已如此!不必悔恨,也不必傷心難過了,遇到什么事辦什么事,動怒、傷心、難過都無濟于事!依我看還是釆取息事寧人的辦法好!趁著啟順沒回來,咱治辦點東西去看看啟順家,別讓他將此事聲張出去了!聲張了對她不好,對咱也不好?!?p> 老王頭插話說:“光是去安撫啟順家還不行,更重要的是懲誡二牛,再不能讓他胡作非為了!堅決得斬住他!這樣下去讓兄弟怎么為人!怎么再干村長!”
老兩口的話句句都打在老田頭的心巴上。他擦了把鼻涕眼淚,努力地振作一下精神對二人說道:“咱先吃飯吧!吃完飯!咱再按您說的法子細細地計較一下!”
老王頭端起跟前的酒杯一囗喝了后,又拿起一個煎餅,卷上一顆大蔥大囗大囗地吃了起來。
吃完飯后,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將懲誡二牛安撫啟順媳婦的方案定出來了。
當晚,王老頭和他老伴帶著敬業(yè)買的兩包糖酥,外加兩包糖果,趁著夜色悄悄來到了啟順家。
啟順家的抱著孩子正在吃飯,看老王頭與王大媽來了忙起身讓座客氣地說:“大爺大娘難得有時間來俺家坐坐!來就罷了,還拿些東西干嘛呀!”
說著眼睛流露出很不安的光芒。
王大媽接話直說道:“這都是老村長吩咐做的呀!他的兒子做了虧心事覺得對不住你,就買上點心讓我和老頭子來看看你,代他向您表示謙意,并向你保證他要嚴苦地懲罰兒子,決不讓兒子再犯類似的錯誤?!?p> 王大媽說完眼光停留在了她的臉上,仔細地觀察著她臉色的變化,期待著有個滿意的回答。
可誰知,啟順家不吃這一套。臉色驟變,扔掉手里的煎餅,氣哼哼地說道:“俺才不留他家的東西來,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軟。俺小孩他爸回來著非砸斷他的腿不可。光天化日耍流氓!俺正奶著孩子,不知道的手就伸俺懷去了,把俺和孩子嚇了一跳!他爸回來俺和他說,不砸死他,算他命大的?!?p> 說到這里,她氣喘吁吁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說了。
老王頭一聽她說這話,心里想,多虧來啦!不然,非釀大禍不可。得想辦法制止她。他沉思片刻,干咳了一聲,然后慢慢說道: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要是計較起來,把二牛打死,那事就大了。你要不計較就什么事沒有。這件事就我見過,是我把二牛拽住的,二牛那小子如今光棍一條,猛然間看見了美女人,心里一時沒把握住,也是有的。您呢就大量人大量待,別和那光棍子一般見識。也別和啟順說了,你和啟順說了對你也沒有什么好,就那么著上你那個地方掏了一把,也沒做出什么事,沒大不了的。老敬業(yè)今晚上就滑他的梁頭,準備嚴苦得教訓教訓他。再說了咱們在一個莊里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長短不齊湊合著,你聽我的,保管沒錯,我王振亞在這個村里一輩子了,從未給人撥過生,都是望人合好的?!?p> 王老頭東一犁,西一耙地說了一堆,都沒說點上。
王大媽急了,趕忙搶過去說:“他姐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我和老王的臉,您千萬別聲張了,我正在給這青年說媳婦呢!如果你把這事捅了出去,這青年也就打光棍了。假若你和啟順說了,啟順把二牛打個半死,對你也帶不來好,甚至還帶來壞呢。你雖然把實事說了,想出囗氣,擺個清白,孰不知,男人家會怎么想,民間有句老話叫做,母狗不調腚,公狗不上身。有了這樣的事,男人們往往上這里想呢!你說是吧!他姐姐?”
說完她兩只善良的眼睛,溫柔地瞅著坐在她對面的啟順家。
這啟順家一聽王大媽這話,心里似乎掀起來一股濃濃的悲情。她將正吃著奶的孩子抱起來,又使勁往自己懷里攬了攬,隨手又將遮蓋在臉上的黑發(fā)向兩邊攏了攏,沉思一會兒,慢慢說道:
“常言說,人望人好,人自好。就看您二老的面上,俺就讓這件事爛肚子里。是?。≌f對象的時候嗎,最怕有這樣的事情鬧出去。不過老人家,您回去要告訴老村長,要好好管教一下他這個兒子,,如再那樣我可就不從面子了。俺也是正兒八景的人家,好名難得呀!”
話音剛落下,王大媽一下激動地站起來,握著他的手連聲稱贊說,“她姐姐真是個大量人,看像貌就大模式樣的。這樣子的人有好日子過?!?p> 事情都做妥了,老兩口喜出望外。王大媽又進一步將啟順家夸贊了一翻后,千恩萬謝地說了一大堆客氣話,就和王老頭一溜小跑,直接來到了田敬業(yè)家
敬業(yè)家的小院子里,黑暗闃然,屋子里連點兒亮光都沒見,王老頭,王大媽一邊悄悄往里面走著,一邊狐疑起來,不是說好了的一邊去做啟順家的工作,一邊在家懲誡二牛嗎,怎么沒見動靜呢?這老田頭肯定心又犯軟了。正這樣想著,突然,從小東屋傳出了一聲,“俺媽喲!”聲音低沉而哀怨。兩個人不由分說推開緊關著的門,一步就闖了過去。
小屋子里,冷冰冰的,一盞若明若暗的小煤油燈,就放在北邊墻洞里。二牛鼻囗流血,穿一身臟兮兮的單衣被五花大綁吊在房梁上,大牛、三牛垂頭分坐兩邊,老敬業(yè)手握荊條滿臉怒氣坐中間草墩上。小屋不大很臟亂,但卻充滿了殺氣。
王大媽、王老頭一看,不覺一種憐憫的浪潮襲上心頭。一家四條光棍齊刷刷地在一起斗氣,場面又是那么的血腥,真是令人驚嘆,令人憐惜呀!老王頭在戰(zhàn)爭年代經(jīng)歷過血雨腥風倒還不覺怎么的,那王大媽一付菩薩心腸,就可憐的不行,捕上來奪下敬業(yè)手里的荊條子,哭訴道:
“老敬業(yè)呀!老敬業(yè)!他雖然不是我的孩子,但從小在我眼前里長大的,我知道孩子的苦處。從小就少吃缺穿挨凍受餓,沒娘疼,那件子棉襖還是我給做的,到如今還穿在身上,三十了連媳婦都沒說上,夠可憐的!他是做錯了事,但也不能這個刑罰法,三拳兩腳的教訓教訓他,以后改正了,討上媳婦了也就行了!”
老王頭也過來湊合說:“敬業(yè)弟,該收手時就收手,我看也行了!放了他吧!”說著轉回身就要去解拴在房梁上的繩子。
老敬業(yè)一下抓住老王頭的手哭喊道:老哥哥!不行?。≈两袼疾怀姓J他干得丑事。你來了正好,你問問他,改是不改唄!
老王頭一聽這話心里頓生氣惱。這不成了他說瞎話了嗎!他親眼看到了那個流氓動作!又跟人家身后追趕,人家嚇得抓天沒命的喊來人抓流氓。在這種情況下是他制止了他的流氓行為。還不承認,真是頑固到極點了。想到這里,他的憐憫心一下飛到九霄云外,上去奪過王大媽手里的荊條,舉起來就要去抽打,這時只聽二牛急忙哭喊道:
“俺親媽呀!王老大爺!我承認??!我改呀!王大爺你別打了,我受不住了,你是我親爹救救我吧!”
王老頭聽了二牛的叫喊,又近前來看了看二牛那焦頭爛額傷痕累累的樣子,內心的憐情陡然再生。他扔掉手中的荊條,氣喘吁吁地說:“承認了就好!承認了還少受點皮肉之苦。那么大個漢子了,敢做敢當才是來,錯了就錯了往后改了,不做了,不就行了嗎!咹!”說著就過去給二牛解繩子。
二牛渾身顫抖著說:“王老大爺你有所不知,我爹硬說我去強奸了人家媳婦,硬是叫我承認,我能承認嗎?我不就伸手摸了一把她的皮肉,摸了摸能和強奸一樣嗎?我不承認,就命令我哥我弟把我綁起來滑我的梁頭,我爹就用荊條子往死里抽打我。他們這三個人,一個好東西都沒有,整天想法治作我這個光棍子,光棍子的日子不好過,光棍子苦死了哇!王大媽!你不是說給我討媳婦嗎!討媳婦來,我們自己過日子,我要把他侍候的好好的,讓她吃香的喝甜的。”
二牛說這些話的功夫,王老漢就把捆綁他的繩索全都解下來了,接著他又把地下的小破黃棉襖拾起來,撲打了一下上邊的泥土給二牛穿上。穿上那件小破黃襖,他一下癱坐了地上,抱著頭哭叫道:
“我的媽呀!你早死了,不管我了!全家人都欺負我,我和誰說呀!我苦死了哇!媽呀!媽??”
哭聲哀哀怨怨在這寒冷黑暗的小屋子里震蕩回旋。
這哭叫聲,無不使人動容落淚。老田頭眼含淚水擤了把鼻涕慢慢走了出去。接著大牛三牛也飽含熱淚跟著他的后邊一步一驅的出去了。老王頭嘟著嘴巴,瞇著眼睛垂首而立。王大媽拿著個草墩子過來坐二牛眼前里,一邊給二牛擦著鼻血,一邊嚅叨著說:
“牛?。《际悄阕约鹤鞯?!你沒想想,那些女人是你隨便戳弄的嗎?都三十歲的人了怎么還不懂的那么點事呢?那啟順是誰呀!你去調戲人家的老婆,啟順回來,不來殺了你才怪呢!你爹你哥打你是為你好?。∈菓土P你,讓你記住以后不能再做這樣的傻事了。你懂嗎?”
王大媽這樣說著,把二牛的臉上鼻子上的血跡也都擦干凈了。二牛也早就停止了哭叫。坐在地上靜靜地聽著王大媽的嚅叨。
當他聽到王大媽問他你懂嗎時,他立即回答說:“大媽!我懂!平常里我什么都懂,就是當我看見了漂亮女人的胸部那兩個東西的時候,就身不由己了,頭腦里就亂糟糟了,早年和山花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也都一齊擁到了腦子里,這個時候,我心里恨不得把女人都一個個抱起來親個夠。有些時候正好好的,頭腦里就猛然來了一陣轟鳴,剎那間自己就像長了翅膀飛入了高空,此后做什么都無所畏懼,無所顧忌了!王大媽!王大爺我二牛毀了!”
說著到這里他禁不住又裂歪裂歪瘦削的嘴抽噎起來。接著一陣刺骨的寒風把小屋的門吹開了,屋里更加寒冷了。王大爺凍得打了個寒顫,他彎腰拉起二牛說:“走!到我家去吧!在這里太冷了,我家屋子里生著碳爐子暖和,你脫下襖來!讓你大娘把那些傷用紫藥水抹抹,天寒容易凍傷。”
王大媽也過來拉著二牛的另一支胳膊溫和地說:“走吧!咱上我家去!我給你把這些傷處理一下,過罷三天也就好啦!”
二牛順從地站起來,跟隨著王大爺、王大媽朝外走去。到了院子里,王老頭對老伴說:“你先和二?;卦奂?,我去和牛他爹說聲!”
王老頭快步走到正屋里,老田頭還在痛苦的抽噎著,大牛、三牛也都坐在那里低頭不語。
老田頭看老王頭過來了,擦了把臉站起身來說,“讓您老兩囗費心了!拜托您給料理一下吧!養(yǎng)了這樣的孽子!讓我說什么好?”
“兄弟!你也下手太重了,自己的骨肉難道你不心疼嗎?”老王頭皺著眉頭問道。
老田頭嘆口氣,憤憤的說道:“心巴子都疼,從小沒了娘赤腳光腚,沒有人管沒人疼的,你想想那有不疼的?說實在的,下手是重了些,打在兒的皮肉上,疼在爹的心巴子上,他的皮肉在流血,他爹的心在滴血。但我反復考慮了,咱現(xiàn)在不下狠手,將來說不定哪天人家會下狠手。咱下狠手有分寸,只是讓他的皮肉受點苦,人家下狠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會照準他的值命處下手的。你說是吧!老王哥?”
老王頭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是那么回事!這樣吧!二牛讓老太婆領我家去了,我過來和你說聲,讓你放寬心!俺兩個人給處理好后,就讓他在我家養(yǎng)兩天!就著,再讓他大娘很好地說說他。他大娘說他,他還聽?!?p> 兩個人正說著話,突然王大媽從外邊一步闖進屋里上氣不接下氣地連聲說道:“壞事了!壞事了!怎么還有這樣的孩子,一眼沒看著,就跑得不見了蹤影!老田哎!老田!你說咱得怎么辦!說著又擦眼抹淚起來了?!?p> 老田頭帶著滿腔的悲憤敞開大門向外一看,天地間茫茫然昏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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