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田來丟失
來到屋里大牛迅速把門插上，脊背依在門上喘息著，他感到有人在推門，扭頭斜眼從門縫一看，那人披個破祆就和二牛生前穿那一模一樣。他更加害怕起來，腚使勁地撅著，咬著大黃牙用力頂住門，生怕那人過來索他的命。那人一邊推晃著門，一邊說道：“你這小孩和你叔開什么玩笑，快開開門！我有點要緊事和你說說！”
大牛一聽是開餐館的狗屎王王秀存，長出了口氣，敞開門笑說道：“唉呀！大叔嚇死我啦！怎么看也像是我二弟，你不知道大叔！我睡里夢著地夢見二弟要索我的命，說我爹刨死他，罪都在我身上，別人不知道，大叔你還不知道，你都在這里親自安排的?！惫肥和跽f：“是呀！是呀！你都還想著了，我身上穿這破襖還是二牛替下來的呢，二牛死了，你爹給買了身上好的衣服，你爹說，二牛的襖還很擋寒，扔了很可惜的，兄弟你不嫌棄拿去穿了吧！昨夜刮了一夜的小北風(fēng)，今早有點涼，我就披上了，嘿嘿！想不到還把俺侄嚇了一跳。不說這些了，和你說兩件正事吧：”
“一是：你昨夜一夜沒關(guān)門，大敞四晾的，小手扶還在院子里，萬一讓小偷偷去了那可是個很大損失，眼看就要收麥了耽誤用。上級開會多次要求，要加強社會治安管理，要管好自己的人，看好自已的門。別給盜賊留一點縫隙。昨夜巡夜我給你關(guān)了兩次門，可能都讓風(fēng)給刮開了，今天早晨我拾了一圈狗屎，到你門口看，你已早起來了，就過來了，囑咐囑咐你，你可要記著了。”大牛連連點頭說：“記著了！記著了！”
“二是：昨日晚上你請打狗子喝酒，破費不小，是不是有什么公事？昨夜守那么多人不便于問。你要有公事，別上其他地方，我早過來和你打個知字，招待的事我就攬下了，有錢支現(xiàn)錢，沒錢先記賬欠著，年底算賬?！?p> 大牛摸弄了一下頭，收了收嘴唇說道：“和你說，你可不能告訴別人，特別不能告訴我這左鄰右舍的?，F(xiàn)在那人壞壞的，好挑弄個事?！?p> 狗屎王點頭說：“這我知道，你從說就是，我在咱莊里就干那么個保密工作呢！”
大牛笑了笑道：“田叔給我說老婆呢！王叔你手頭上要是有那俊秀的大閨女，也可以費費心給說說。我也請你喝酒！”
狗屎王瞇著小眼睛笑道:“我手頭上莫說大閨女，連個二水貨的破娘們也沒有。整天除了在莊里轉(zhuǎn)轉(zhuǎn)，就在餐館子里呆著，攀不得田主事，他經(jīng)常去前后兩莊的抬死人，見得大閨女多了。他給作媒，中！中！不過我早把這話說下了，招待的事我可攬下了，去小店也行，送你門上更好，保管隨叫隨到。小店雖不闊綽，但也算飯香菜美，樣樣俱全。昨晚的菜怎樣？”大牛笑著說道：“好！確實好！大客席般?！?p> “那好！這么兩件子事都和你說了！你可要記好了！”說著，起身走了。大牛應(yīng)承著，把狗屎王直送到了大門外。
他回到院子里，掃完了院子，挖了瓢子高糧撒到雞窩旁，八只母雞，兩只公雞紛紛聚攏來爭吃地上的糧食。貪吃的母雞只顧吃，兩只公雞一會跳到這只母雞背上掃掃尾，一會又跳到那只母雞背上對對腚。他看到每當(dāng)公雞跳到母雞背上，母雞吃著食，由于常期地踩踏掃尾磨擦，幾只肥胖母雞的脊背和腚部的毛都退凈了，由此他不禁又思念起山花來，山花紅潤的小臉膛，紅潤的小嘴唇，他猛地逮住攬著她纖細的腰肢??唉！
天已大亮，但太陽還沒出來，大牛偶感有點兒涼，上屋里找了件棉襖穿上，又看了眼床上的孩子，孩子正睡得香。他拿起鐵锨擔(dān)起水桶上菜園澆菜去了。莊里各家各戶的菜園子，在村西連成了一大片，中間有條小路。早晨大多數(shù)人家菜園子里都有人，有澆水的，有拔菜種菜的，還有挑著尿罐專去送尿的。大牛雖嘲兒巴嘰的，但從小就跟著他爹學(xué)種菜，再加上他勤懇，小菜園子修理地花朵般漂亮。春末夏初之季是小菜園子最繁榮最好看的時候，就像人的青春時期，看哪兒，哪兒漂亮！大牛的小菜園上，此時兩畦子黃瓜已全部上架，結(jié)的小黃瓜已有奓長，兩畦子西紅柿結(jié)得一嘟嘍一串的分外喜人好看，幾垅土豆也正開著白花，還有幾株白菜種開地是黃花，蘿卜種開地是白花。早晨的陽光淡淡地照在花兒上，一群小蜜蜂嚶嚶嗡嗡地在花上面釆著花蜜。幾只小黃蝴蝶也趕過來在花兒上面湊著熱鬧。大牛挑著水桶站在畦子頭上看了會，就下河挑水去了，挑了幾擔(dān)，就感到有點兒熱，他脫下棉襖放在黃瓜架上，挑起水桶賊追著似的朝河里跑。他還惦記著睡在床上的兒子，他想快澆完這兩畦子黃瓜和西紅柿，回家做飯給孩子吃。還擔(dān)心孩子從床上掉下來。正澆著，田打狗子披個小破襖，背后打個驢?棍過來了?！按笾蹲有〔藞@修理地不錯呀！怎么試弄的，我的小菜園子怎么搗弄也不行，你看那熊樣子！”他的菜園子離大牛的隔了三家，站大牛的園上向西一看，最荒涼的那塊就是他的。大牛站下乜斜一眼笑道：“大叔我爹說，種菜園沒有巧處。勤墾、有肥、有水就管。他常念叨：‘種菜園瞎弄鬼，除了糞肥就是水?！昂眯∽?！記性不錯呀！”田打狗子夸贊說。大牛嘿嘿道：“別的記不著，這種菜園的事記得還算清楚。不過咱這一大片菜園中，最好的要數(shù)狗屎王大叔的。他每天早晨拾一筐狗屎，都用在了這菜園上，所有青菜見不得狗屎。毋管什么菜只要見了狗屎，菜長地胖實還香甜?！?p> 田打狗子笑道：“大侄子這些知識跟誰學(xué)來的，真了不起呀！就憑這點大叔我也應(yīng)該給俺侄討個好媳婦。”“大叔你可得抓緊點，我就挨乎不住了呢！”大牛急急躁躁地說。田打狗子擠弄了一下眼皮，俏皮地說：“我就知道你急著摟媳婦，這種事急不得慢不得，心急喝不得熱粘粥。大侄子我?guī)湍阌懴眿D，你得幫我把小菜園子打理一下。”
大牛喜恣恣地說：“好說！好說！你說干什么，我這就過去干?！薄罢媸峭纯烊耍夷沁咟S瓜、茄子的都旱了，你給澆澆去吧！”大牛聽了這話如同得了軍令。擔(dān)起兩個水桶小跑著一趟又一趟。澆了黃瓜澆茄子，又澆云豆和韭菜，田打狗子這個笊籬都撈不著的滑溜蛋，逮著不花錢的勞力了，把大牛使死他都不覺得可惜，一澆，澆了一大早晨。直把個小菜園澆地透透的。大牛挑著水，澆著園，心里想著討媳婦的事，也不覺地累了，也早把家里睡覺的孩子忘爪哇國去了。園全澆完了，太陽也已到了半晌。田打狗子披個小破襖，背后打驢?棍，牙呲的海狗般，俏皮地說：“俺侄小力氣頭還行，討個小嫩媳婦滿玩了，”大牛嘿嘿笑了。
挑著兩桶水不停腳地跑了一大早晨，猛然停下，大牛覺得有點彼倦，回家還得做飯，還得伺候孩子。想起孩子，他急了，他抬頭看了一眼暖烘烘的太陽。這光景里孩子應(yīng)該早醒了。醒了見不著他，就會哭叫。他急急地跑了起來，挑著的兩個空桶吱吱嘠嘠搖擺地叫著。一進門就把挑子咣啷一撂，急三步跑屋里一看，床上已不見了孩子，摸了摸被窩子，已沒了熱乎氣。孩子還不知什么時候起來的，如今去了哪里，都不可知。大牛急眼了，各房里的各個角落里細細找了一遍，又圍院子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南墻跟子，垛玉米秸的地方有人爬的痕跡，又仔細一看，田來的一只小鞋還掉在玉米秸空去了，大牛拿那只小鞋呼天搶地的，“我的兒??！我的兒啊地”哭喊起來！大老爺們這么喊叫，驚天動地的。西院的王大媽、王大爺首先聽到了，王大媽和王老頭說：“壞事了，這家人家的孩子在爹手里磕打毀了。咱過去看看去吧！”東院喇叭頭子田二嬸聽了，也認為這小田來沒命了，不的話，這大牛也不會這個叫喚法。她一邊可憐兮兮地朝那走著，一邊責(zé)怪道：“當(dāng)?shù)慕K究不行，唉！沒媽的孩子象根草。這不是，蟈蟈腚上就那么顆翎，也完了！”
他們都一齊來到大牛家里一看，還不是那么回事，原來大清早地丟了孩子。大家都一齊責(zé)怪起大牛來。王大媽責(zé)怪道：“天不明地干啥來，不在家做飯看孩子！”田二嬸也罵道：“狗屌操的，沒準去前莊找嘲巴存來?！贝笈ＡⅠR申辨道：“不是！不是！我去給田打狗子澆園來?！碧锒鹋溃骸澳憬o他澆什么園，那是個賊里不要的東西。”王大媽也小聲地囑附道：“牛??！你可不能近他！那家人家祖輩傳留，殺豬扒狗地沒干點正事，不是好東西?！贝笈５皖^不語。
大家七言八語地責(zé)怪了一通后，又都替大牛想起法子找孩子來。田二嬸拿起那雙小鞋看了看，又來到玉米垛旁瞅了瞅。分析道：“這孩子一定是叫他媽和他后爹偷過去了。小騷貨想孩子想紅心了，來了兩回沒見上，這回早早地就把孩子偷走了。”
王大媽也過來看了看慢聲慢語地說道：“除了他媽別人的話孩子會哭叫的，一點動靜沒聽著，就是山花來弄去了，得趕緊想法子弄回來，時間一長小孩就不回了。為這孩子老敬業(yè)命都搭上了。”
田二嬸又生氣地說：“找大狗子去，給他澆園丟的孩子，問他要孩子?！?p> 說著就要往外走，大牛站起來攔住說：“千萬不能，千萬不能?。 ?p> 王大媽也說：“那樣的人你去找也叫白搭，再說你也沒有理由找人家。我看，不如找村長田玉慶，去他莊上找一下村干部，也許能把孩子弄回來。實在不行著，再發(fā)動田姓族人去把孩子搶回來?！贝蠹乙恢抡J為王大媽的法子還是可行的。
午飯后，大牛開著手扶，拉著王大媽、田二嬸、村長田玉慶，又一次來到了馬家莊，馬奎東家里。田玉慶說明了來意后，又介紹了一下山花的對像大牛。并十分同情地說：“就這么一個人，接連失去了這么多親人，這孩子再走了，實在是好可憐的。你還是給操操心把孩子給送回去吧！”
奎東書記看了眼大牛，大牛大蛤蟆嘴裂歪著，大黃牙呲在外面，心下想，怪不得這女人寧死也不回，單從這像貌上確實也相差太遠了。隨開口說道：“這年輕人的命運也太糟糕了。這小三！把人家媳婦弄來就太離譜了，怎么又去把孩子弄來了呢！有了老婆還缺孩子嗎！你們在這等著，我去說說小三去?！?p> 奎東書記的家，離小三的家不遠，順著大街向東二百米向北一拐就到了。小三與山花小兩口正在逗著田來來玩?？纯鼥|書記去了，小三忙迎出來說道：“大爺！我正要去找你報喜呢！你就來了?！?p> “小年輕的！喜酒那些日子不是喝了嗎！又有什么喜呀！”
小三嘻皮笑臉地說：“這不，今早晨天剛放明俺就去把兒子抱回來了。”
奎東拉下臉子，看了眼孩子，那孩子像只溫訓(xùn)地小貓，緊貼他媽的胸囗上，眼睛怯生生地看著馬奎東。馬奎東瞟了眼小三說：“這是你的兒子？”
小三囔囔了半天道：“是山丫的兒子。”
奎東坐下來點了支煙抽著，眼看著山丫語氣溫和地說：“他嫂子！母親想孩子，這是誰都知道的，可是父親也想孩子，況且象田大牛那種情況，有人心腸子人沒有不同情的。現(xiàn)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這孩子，你們倆人要是再給弄來了，你們想想后果是什么。你們想想唄！他們村的村長，鄰居都來了，非要把孩子再搶回去。鬧到那個分數(shù)可就不好了，我勸你們趕緊把孩子給他們帶回去。免得鬧翻了臉走上了法庭，那就啰嗦了。孩子在這里也呆一天了，也看了孩子了，讓他們帶回去，往后要是想孩了，就過去看看，不是很好的事嗎！非得抱這來鬧地滿城風(fēng)雨的。”
馬奎東的這一翻話也許說動了他們，他們誰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山丫緊緊地抱著孩子，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滴落著。
小三遞給山花一條毛巾，又去抱她懷里的孩子。孩子使勁地抱著他媽，哭著不找他。小三只得站在旁邊勸說道：“實在不行就按大爺說地辦。先給他們，咱隔三岔五地就過去看看，相距這么近騎著自行車十分鐘就到了?！?p> 山丫抱緊孩子哭喊著說道：“不給！不給！我的孩子誰也不給！”
就在這時，田玉慶一干人也都走過來了，小三很客氣地把他們接到屋里，又忙著去找座位給他們坐。這空里，田二嬸來到山花跟前蹲下，笑嘻嘻地哄來來道：“來來！還認得奶奶嗎？”來來肉嘟嘟的小嘴一支棱甜甜地說：“認得。”田二嬸又接著說：“叫奶奶！”小來來也很乖！綿長的童音叫了聲奶奶。田二嬸又哈哈笑著說：“讓奶奶抱抱來來可以嗎！”小來來從她媽媽媽懷里一挺，下來投進了田二嬸的懷抱。二嬸抱起孩子笑著說：“咱們回家可以嗎？”
“不可以，我要在媽媽這里住著，和媽媽在一起?！?p> 不等孩子說完，田二嬸抱著田來已沖出了屋門。王大媽也扯著大牛跑了出來。緊接著小田來在田二嬸懷里拼命地掙扎著哭叫著找媽媽。山花也急忙從屋里出來，跟在后邊追趕著，嘴里不住地叫喊著兒子！一時間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傳遍了馬家莊的大街小巷，振撼著人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