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萬丈之高,連綿百里的五行山,在常人看來,只是壓了一只猴子。
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但敖玉卻是知道,那山岳大川里,有目露兇光,狠狠盯著自己的五個光頭。
正如他所想,下一刻。
虛空中,佛光驟現(xiàn),般若聲傳。
五方灰衣和尚,頓時出現(xiàn)在天地間,攔在敖玉面前。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阿彌陀佛!”
一聲佛音,化凈世間煩惱。
為首的慈眉善目,白眉長須的和尚口誦佛號。
“施主,請止步?!?p> “噢?為何?”敖玉面無表情,卻語氣清冷。
“此山名喚五行山,乃我西天佛祖如來,為鎮(zhèn)壓禍世妖猴,化五指而成的山!我佛恐有歹徒上山,放出妖猴,禍亂三界,故旨派貧僧師兄弟,鎮(zhèn)守此方?!卑酌己蜕须p手合掌,鄭重的道。
“還望施主為天下蒼生著想,貧僧愿送施主繞道前行?!?p> “噢?”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話,我就要過去你是不是還要阻攔我?”
敖玉嗤之以鼻,蠻橫的樣子,令那揭諦心生不悅。
“為免意外,任何人都不得過。施主,這妖猴可怕,望你心系天下,讓蒼生免受災禍,還請見諒。”
白眉和尚這話一出,敖玉頓時笑了。
“天下蒼生?好大的威風,動不動就以世壓人,佛教的這嘴巴倒是厲害!”
敖玉嘲諷一聲。
白眉貧僧未動,其身后的壯漢東方揭諦卻是暴喝一聲,怒吼道:“妖猴魔性未滅,兇殘暴躁,你這小小泥鰍,上山只會送死!”
“我佛大慈大悲,恐你性命不保,這才勸你繞道。你這沒良心的,不識好意也罷,反倒陰陽怪氣,膽敢嘲諷我教?!?p> 白眉和尚任由東方揭諦發(fā)怒,依舊心如止水,靜默般若經(jīng)。
對于揭諦看出他是龍,敖玉并不感到意外。
因為他從未掩飾,銀色的犄角立在頭上,如同皇冠一般。
但是,揭諦的這個“泥鰍”稱謂,直教敖玉勃然大怒。
“哼,你佛教的人,都是些什么狗屁東西!”
“我承認,佛是大徹大悟大覺者,是蕓蕓眾生中至善至美者?!?p> “可是,就那釋迦摩尼,區(qū)區(qū)貪金大欲之輩,也配稱佛?”
敖玉冷哼一聲,想起西游記里的寫的佛祖,直接口不遮掩,直呼其名,不屑的說道。
白眉和尚面色微變。
壯漢東方揭諦,還有其他三位揭諦,更是勃然大怒,怒不可遏。
“好膽!好膽!”
東方揭諦怒目圓睜,拈花指直指敖玉。
“我佛如來,法力無邊,智慧無窮,普渡蒼生!世尊功德無量,乃善于三界眾生,若不是佛,天下誰人是佛?”
“你這信口雌黃之輩,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冒犯如來世尊!報上名來,今日貧僧非把你壓在五行山不可,好叫你知,我佛豈是你能褻瀆的!!”
敖玉冷笑一聲,澎湃的法力涌動,真仙的強大氣場瞬間爆發(fā)。
“我乃涇水龍王是也!”
“你佛為求東傳大唐,不惜耍陰謀詭計,妄造罪業(yè),視我為芻狗,隨手可滅!”
“我且一問,你佛慈悲,慈悲在哪?”
敖玉手畫史卷,漫漫長河顯化洛陽白馬寺。
“我東土漢王自迎西佛,而后兵荒馬亂的四百年間,生靈涂炭,血流成河。那個時候,佛在哪里?”
畫面一變,刀光劍影,血染大地,無數(shù)殺人的劊子手,騎乘戰(zhàn)馬沖殺。
“不是說,普渡眾生,慈悲為懷嗎,為何不制止干戈,造福蒼生?”
“現(xiàn)如今,我東土人杰,披荊斬棘,撥云見日,于廢墟中重建文明,取來萬民期盼的國泰民安,盛世太平。”
敖玉再一點化,那虛空之畫從戰(zhàn)火紛飛,兵荒馬亂,生靈涂炭之象逐漸變化成海晏河清,國泰民安,盛世太平之景。
“這,可曾有你佛門一絲功勞?”
“現(xiàn)如今,還想佛法東渡,是誰,給你們的包天狗膽!”
敖玉愈說愈怒,直至最后,更是咆哮吼出。
“說的好,龍王兄弟,說的太好了?!?p> 那下方看戲的孫悟空聽完敖玉的話,隨著他的聲調(diào)提高,語氣變化,那一顆猴心也被帶動起,激動起來。
“這幫禿頭高高在上,心安理得的接受東土眾生的膜拜,卻從不施以恩慧。冷眼看盡世間烽火連天,伏尸百萬,這樣的也配稱為佛?”
孫悟空的譏諷聲似是魔音一般,深深的鉆入金頭揭諦的耳中。
東方金頭揭諦抱著頭,痛苦萬分。
“魔頭!”
“大魔頭!”
東方揭諦又驚又懼,猛然失聲爆喝。
敖玉這一連幾問,猴子的話直令他佛心如遭雷擊。
他們五方揭諦守衛(wèi)五行山五百年,閑眼俯覽萬里山河。
那一邊土地。
五胡入華,大亂中原,無休無止的戰(zhàn)爭,慘不忍睹。
然而,無佛救世,無神救苦。
他們除了干看著,絲毫沒有做點什么。
盡管,有無數(shù)人求神拜佛,乞求的只是一點食物,一點安全。
東方揭諦掙扎著,雙手抱頭。
腦海中,早已分裂成兩個人,大打出手。
一個,為未佑蒼生而愧疚。
一個,為鎮(zhèn)壓妖猴為己任為盡職。
但。
信仰萬萬年的佛,豈會被敖玉三言兩語就此毀滅。
東方揭諦狂嘯一聲,壓下慈悲之心,金剛佛掌劈頭蓋臉,直轟敖玉。
“下地獄去吧,大魔!”
遮天蔽日的金色掌印,席卷萬里風云,驚天動地而來。
一身白袍飛颯,敖玉看著怒而攻來的東方揭諦,不屑的笑了笑。
“大魔頭?”
“好啊!我敖玉,就要做那威壓萬古,橫行霸道的大魔頭。”
敖玉目光睥睨,霸氣側(cè)漏。
右手一探,寶劍在手。
“諸位禿驢,且看我這大魔頭,殘暴不殘暴!”
一劍斬下。
劍氣堂煌,撕裂了長空萬里。
蘊藏著兇戾殘暴,葬滅諸神的恐怖殺意,更有毀天滅地的可怕威能。
如皓月之光,照耀世間,天下莫不黯然失色。
“斬!”
遮天蔽日的佛掌,頓時四分五裂。
“不好!大家一起上,不然我們無法抵擋?!?p> 西方揭諦從震驚的呆滯中醒來,連忙呼喊。
“好!”
眾揭諦群起而攻。
敖玉絲毫不懼,狂笑聲中,但憑一劍,直入戰(zhàn)中之圍。
那五方揭諦非普通佛門弟子。
被如來指派看守孫悟空,又豈是泛泛之輩。
五方揭諦若沒有看得過去的本事,早就被昔日孫悟空的妖黨給弄死了。
孫悟空說五百年來,從未有同伴來看過他。
只是,真的有這么絕情的兄弟朋友手下?
不,肯定有妖怪來過。
但,無一不被五方揭諦攔截打退。
東方金頭揭諦修《金剛經(jīng)》,身如金剛,有力拔山河之力。
只見他怒吼連連,祭出一丈長,兩尺有余粗的蟠龍大柱。
揮舞間,俱有開山碎地之力,伴隨風雷陣陣,砸破蒼穹。
白眉摩訶揭諦瞬間出手,般若心經(jīng)之力加持己身,頓生萬般威能。
瞧那虛空,直接被碾碎坍塌,化作死境真空。
銀頭揭諦一手化下山猛虎,身后百丈佛光如大日璀璨,向著敖玉呼嘯而來。
那余下兩揭諦也沒閑著,第一時間喚出七寶降魔杵,四象伏魔棒,咆哮著“我佛慈悲”,施展神通向著敖玉團團圍住。
“單挑不行,一起上才對!”
敖烈語帶譏誚,如玉般光潔的臉上,不屑之容盡顯以色。
敖玉看著鋪面而來的佛門五方揭諦,長劍一動,霸道的揮斬而下。
劍有萬鈞之力。
那首當其沖的金頭揭諦揮舞的巨大蟠龍柱,與之一撞。
“嘭!”
一陣璀璨奪目的光芒四射,伴隨著無數(shù)金色火星。
敖玉的寶劍頓時崩潰,碎成萬千鐵屑。
那巨大的蟠龍柱就似不周天傾墜,那萬萬噸的可怕力量,當場砸中敖玉的左肩。
“轟!”
驚訝的敖玉就像隕石墜落,猛砸進五行山。
“大言不慚,只會逞口舌之厲的泥鰍!”
“佛曰:惡者自有地獄磨,小小泥鰍,下地獄去吧!”
銀頭揭諦欺身而上,身如猛虎,霸道恐怖。
一拳之力,不弱千山之重。
恰似小行星撞擊地球,銀頭揭諦這可怕的一拳,直接打在敖玉的手中。
“你……”
銀頭揭諦瞪大雙目,滿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一拳,竟然會被他接了下來。
靠在山巖上,敖玉緊握銀頭揭諦的手。
巨大的抓力之下,直把它抓碎當場。
“??!”
一聲凄厲慘叫聲,頓時響徹云霄。
手骨盡碎,痛得銀頭揭諦痛苦不堪,直接大叫出來。
敖玉一看,更加不屑。
“連這點疼痛都忍不住嗎?”
“廢物。”
一聲冷漠之語,自敖玉口中傳出。掃視一眼飛來的揭諦,敖玉冷笑一聲。
轟出一拳,瞬間貫進銀頭揭諦的腦袋。
“嘭!”
聲一響,頭即裂。
敖玉丟下無頭之尸,揮手一晃,離火頓生,化作一柄火焰長劍。
“斬!”
一聲爆喝!
劍氣凌霄,驚散云海萬里。
罡風肆虐,五行山飛沙走石。
碧穹之下,敖玉劍走如龍,身形似蛇,直接殺向四大揭諦。
一劍斬出璀璨新月,劃破蒼穹,直入縹緲遠黛。
斬下山頭墜落,轟散百里鳥獸。
一道仙光噴吐,侵刻間燃起焚世之火。
可怕的熾熱,化作滾滾熱浪,席卷八方。
劍劍生死之威,招招滅世之能。
卻看那戰(zhàn)圈中,一道百丈劍光當空劃過,帶走睜大眼睛滿是不甘的金頭揭諦頭顱。
金色的血液迅速被蒸發(fā)。
又是幾陣光芒閃耀萬里,卻見半空中,神血如雨。
那四個揭諦,莫不被敖玉的強大攻擊,摧毀了他們的金身。
死的只剩白眉和尚一個。
但白眉和尚也難免受傷。
右肩膀狹長的劍傷翻開破肉白骨,金色佛血染空。
身體殘破,未被敖玉一劍斬殺,已是奇跡。
即便他們修煉的都是佛門護法專配鍛體神功《金剛經(jīng)》。
但他們遠遠沒有修煉到家。
傳聞佛祖身似琉璃,體如金鐵,修成丈六金身不滅之軀。
可他們不是佛祖,在敖玉這蠻橫巨力,萬千度高溫,澎湃的法力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施主打殺貧僧五方揭諦,就不怕佛祖親臨,將你永鎮(zhèn)幽冥,受萬世折磨?”
那四方揭諦盡死以敵手,陡留白眉一人,不免感到一陣悲哀。
可看著那山下的猴子,白眉嘆氣垂頭。
敖玉散去火焰之劍,傲視白眉。
“他若敢來,我便問他一問?”
“世人供奉他,尊敬他,膜拜他,化作無窮的香火愿力,為他鑄就無上法力,他可曾有回饋世人?”
白眉和尚抬頭仰望,雙手合十,直視敖玉。
“佛無須眾生膜拜,皆因眾生平等。你言佛無恩施以人,卻不知佛感眾生皆苦,沉淪地獄,便顯化釋迦摩尼,留于經(jīng)文妙理,普渡蒼生。”
敖玉嗤之以鼻,不屑的笑了笑。“區(qū)區(qū)幾篇經(jīng)文,全篇都是廢話,還喜歡吹牛?!?p> 敖玉負手而立,目光如炬,眺望向東方。
“我觀東土自大周而起,便是禮儀之邦,文明之鄉(xiāng)。知倫、知世、知理,人人謙謙君子。不以惡之惡,不以惡之德,正所謂以德報怨,以德服人?!?p> “你誦讀的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遇殺生者,說宿殃短命報。遇竊盜者,說貧窮苦楚報。以未有之事恐嚇惡者,無非以惡制惡。凡人短短百年,黃泉一到,任他后悔又如何?”
“受惡傷者,只爭朝夕,若活著的時候得不到公正,活著的時候見不到惡人伏誅認罪,又何以善待他人?”
“古人云:生當盡興,死何慮罪?!?p> 很多人生前罪大惡極,卻因為權勢錢財而逍遙法外,所謂的法律,所謂的道德,根本不能制裁。
正義在哪?
敖玉搖頭苦笑,這個正義……恐怕就是地獄里受折磨吧。
只是……這對于凡人來說,無異于沒有。
而得不到公正,那么,被傷害者還會繼續(xù)當個老實人嗎?
恐怕不會。
“又有那紛亂諸侯時代,百家爭鳴。有孔孟之道,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一個仁字,道盡世人以禮相待,則世間無惡。”
“又有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的法家。以法治國,以法懲惡,有刑大恐怖,天下誰人敢惡?”
敖玉俯下身,直視白眉。
“我泱泱中華,百家思想,哪個不勝你佛經(jīng)?”
白眉搖頭,道:“人之惡,非經(jīng)書能止;人之欲,非佛理能填。故經(jīng)書只為啟世,悟者,自是成佛。施主所言的百家之理,尚不知有幾人能行?”
敖玉一時沉默。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東方的人,隨著文明的進步,道德倫理也逐漸喪失。乃至到了他之前生活的年代,說是禮義國家漢族人,但有幾個是真正的漢人?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感慨過去的事,現(xiàn)在是要反駁這個禿驢的話。
站起身,似是想到了什么,敖玉凝視白眉,笑道:“我曾聞,佛渡眾生。一寺一廟,皆行善事,感化眾生?!?p> “但我縱觀九州五岳,八荒內(nèi)外,萬千寺廟,鮮有一座真佛古剎?!?p> “我曾憶洛陽有寺名白馬,四十二章經(jīng)傳揚。為顯佛慈持齋帝(蕭衍),傳世戒律肉不嘗。那時泥塑相,木瓦寺?!?p> 白眉和尚低著頭,想起靈山金光照耀千里,寶氣彌漫八方的大雷音寺,眼睛微微閉上。
卻仍是反駁道:“殺生食肉,乃自然規(guī)律。凡人妄以為善,不食肉糜,何以強身健體,何以孝親,何以佑家?且佛在人心,非在廟堂,一切皆虛妄。”
敖玉頓了頓,佛教以前確實是不禁吃肉的。
但他不以為然,冷笑起來,笑罷,惡狠狠的說道。
“中原多闊它多廣,華夏小袋它大囊。
百足黃金佛祖塑,萬千寒舍貧民藏。
佛前一跪青燈伴,不見佛顯圣恩前。
真經(jīng)妙文善理在,不見虔誦有歡年?!?p> “寺不是寺是地主,良田萬頃不濟民。寺不是寺是魔窟,屠刀即落就是佛。你可認,這萬千佛門中人,盡是貪婪之輩?”
“唉。”
白眉和尚長嘆一氣。
“施主,你著相了,凡人與佛,豈能一論?”
說罷,就要引經(jīng)據(jù)典來反駁敖玉:“如是我……”
卻聽。
“著你妹的相!”
“死!”
一聲怒吼,敖玉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騰挪數(shù)丈之距,敖玉直接來到白眉身前,那一只大手如天罰般降下。
“轟隆隆!”
帶著煌煌天威,猶如傾盆的大雨倒注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