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三破日的萬圣節(jié)
星巴克餐廳二樓，經(jīng)理村上正在忙碌地指揮部署萬圣節(jié)的安排，結(jié)果最里面的包廂發(fā)現(xiàn)廚師坂田躲在那里抽煙。
坂田平時就好吃懶做，村上對他早有意見，如今見他又在偷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今晚餐廳搞活動，大家都在忙，你還有心思坐在這里抽煙？還不快去幫忙？”
他一聲斷喝，奇怪的是坂田居然毫無反應(yīng)，過了半晌才慢慢地回過頭：
“像這樣……幫忙嗎？”
然后他把自己的頭拿了下來。
村上渾身汗毛倒豎，大叫一聲扭頭就跑。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不過就是想搞個萬圣節(jié)活動，為餐廳吸引一下眼球，結(jié)果眼球沒吸引到，居然把真正的鬼吸引來了。
“為什么，要跑呢？”
聲音如影隨形，深沉的恐懼浸入了意識，村上艱難回頭，動作僵硬得幾乎都能聽見脖子發(fā)出該上潤滑油的“咔咔”聲。
不過現(xiàn)在上不上都無所謂了——“坂田”就在他背后，從來不曾遠(yuǎn)離，仿佛他剛剛跑了半天就是在原地踏步。
他眼睛鼓凸，舌頭發(fā)硬，腦子里一定有什么東西折斷了。他想喊叫，卻聽見聲音離自己很遠(yuǎn)，不屬于她自己。
但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冷洌到仿佛能斬風(fēng)的美麗聲音：
“執(zhí)念深重的冤魂，沉溺罪業(yè)的亡靈，給你最低限度的仁慈，安息吧?！?p> 聲音消退，刀光乍現(xiàn)。
細(xì)長的刀刃劃破空氣，留下透明的刀痕，“坂田”哀嚎著被切開，黑色的血液飛濺，跟著化為一道虛影飛入身后少女的手掌。
少女?dāng)傞_手，掌心里是一枚幸運星。
村上一下子靠到墻上，劫后重生的虛脫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氣。
少女一步一步地走來，皮鞋在地面上踩出節(jié)奏儼然的回響，一直到他面前。
“謝……”
話沒說完，晴香一把揪住經(jīng)他的衣領(lǐng)，像拎小雞一樣把他拎了起來。
“三破日鬼門大開，居然還搞萬圣節(jié)？是覺得我太閑了要找點活兒給我干，還是存心膈應(yīng)我？！”
村上氣都要喘不上來了，覺得自己今天衰到家了，搞萬圣節(jié)惹來禍?zhǔn)乱簿退懔?，居然還惹來了一頭母暴龍。
“現(xiàn)在馬上通知取消活動，我在你這處理大事，別添亂！”
村上嗚咽含糊不清的聲音，“黑心阿香小姐”力氣大的出奇，他實在想不通一個那么嬌小的少女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力氣。
但顯然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少女的纖纖素手仿佛鐵箍一般，掐得他透不過氣來，他慌忙點了點頭。
來自經(jīng)理的命令被迅速執(zhí)行，餐廳的工作人員都撤下來了。他們估計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一個個瞪著茫然的眼睛在那里交頭接耳。
晴香使了個眼色，村上清了清嗓子：
“今天的萬圣節(jié)活動……必須取消?！?p> “您不是說要用這個活動打響咱們店的招牌？”一個員工舉手發(fā)問。
“發(fā)生了……一些事情?！贝迳项H為尷尬地瞥了眼身后。
少女精致的臉龐如罩嚴(yán)霜。
“剛剛我碰見鬼了！”他連忙說，“今天是三破日，鬼門大開，現(xiàn)在搞萬圣節(jié)活動，會給顧客帶來困擾?！?p> 這番話一石激起千層浪，員工們“嗡”地一下炸鍋了：
“不會吧，這世上真的有鬼？”
“經(jīng)理，你怎么不早說……我最怕鬼了啦！”
“來的是富江、還是伽椰子??？”
……
如此種種，各式各樣的議論充斥著空氣，這時餐廳的副經(jīng)理站了出來。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老女人，高鼻鷹眸，嘴角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使她看起來好像一位嚴(yán)厲的老師，并且她一開口語氣也充滿著責(zé)備的意味：
“既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為什么不讓所有的員工停止活動呢！”
村上怔愣：“我就是通知所有員工停止活動啊？”
“這不可能！”副經(jīng)理說，“我過來的時候一樓餐廳里明明還有一個員工在扮貞子呢！”
“還有員工在一樓餐廳？”村上用目光點了點在場的人數(shù)，“不可能啊，咱們店里連廚師在內(nèi)23個人都在這里了啊?！?p> “可我明明……”
說到一半的話，忽然繼續(xù)不下去了。
副經(jīng)理的臉色變了，村上的臉色白了，所有員工如泥塑木雕一般呆在原地。
所有人都在這里，那餐廳里那個……是誰？
“糟糕！”
晴香頭一次崩掉了表情。
那個脫線的老師還在餐廳里！
他是失蹤事件唯一幸存者了，再要出了事，這……
※※※
餐廳里，坂本啜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忍不住看了看手表。
那個女高中生已經(jīng)“失陪”了好一會兒了，到現(xiàn)在為止他都喝完第八杯咖啡了，可晴香依然遲遲未歸。
他正猶豫著是不是干脆走人，這時又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餐廳里那些扮成各種鬼怪僵尸的服務(wù)生，不知不覺都不見了。
“活動停止了嗎？”坂本心想，“不應(yīng)該啊，明明活動才剛開始。”
空氣里不知何時降下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薄霧彌漫在咖啡屋里，把餐廳里的陳設(shè)全隔在迷蒙之中，視線中隱約可見的，就只有一個個模糊的輪廓，影影綽綽，說不出的詭異陰森。
“原來是干冰?！臂啾拘南?，“這個萬圣節(jié)做的還蠻像那么回事的?！?p> 頭頂上，造型精美的射燈忽然閃了閃，發(fā)出行將熄滅的嗞音。
“電路接觸不良？坂本一愣，“這么高檔的咖啡廳，怎么會使用那么老舊的電路？”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頭頂?shù)娜展鉄糁荒苷樟辽磉叢坏饺叩木嚯x，除此之外到處都是黑暗。
難道……
“看來餐廳特地營造氣氛！”坂本恍然大悟。
夠敬業(yè)！
他拿出手機，給這家咖啡屋點了個贊。
身后，似乎多了什么東西，坂本回過頭，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女人。
確切地說那已經(jīng)不能算是人了，她長發(fā)如稠，吊簾一般蓋在臉上，全身都籠罩在白衣中，只有雙手露在外面，那雙手有如枯死的樹皮那樣糾結(jié)龜裂，手是褐色的，上面長出了尖利的指甲，足足有三寸長，而且紅艷艷地，仿佛隨時都要滴出鮮血來。
“我正找你呢?！臂啾菊f，“咖啡喝完了，麻煩幫我續(xù)下杯?！?p> 沒反應(yīng)。
“麻煩幫忙續(xù)杯?！?p> 還是沒反應(yīng)。
坂本生氣了，可以理解餐廳為了噱頭搞萬圣節(jié)活動，也能理解為了讓活動更逼真所以員工都裝得這么像鬼，但“顧客是上帝”的原則得講吧？總不能為了裝鬼連顧客的需求都不顧了吧？
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我說你這服務(wù)員怎么回事？裝鬼也要有個限度?。》?wù)至上才是硬道理不是嗎？”
毫無反應(yīng)。
坂本“嘶”了一聲，喜歡說教的脾氣一下子上來了，他擼起袖子正打算跟身后的“女服務(wù)員”講理，突然有人沖破了迷霧。
是晴香。
“你怎么才回來？不知道隨便把人晾在一邊很失禮嗎？禮儀課老師沒教過禮貌嗎？”
“我……”
“待會再好好教育你，我先和這個服務(wù)生評理?！?p> “不，那是……！”
然而坂本已經(jīng)沖上去了。
“你說你這服務(wù)員怎么當(dāng)?shù)?？服?wù)的第一要旨是什么？上崗前沒接受培訓(xùn)嗎？就算要扮鬼，也要注意服務(wù)精神嘛！”
女鬼：“……”
晴香：“……”
“而且你鬼裝的也很差，你看看你這頭發(fā)，”坂本伸手撩了撩對方濕漉漉的頭發(fā)，“嘖嘖嘖，多久沒洗了？都臭了，熏到客戶怎么辦？就算熏不到客戶，也要講究個人衛(wèi)生的嘛！”
晴香傻眼了，雖然她能理解有些不信鬼的人會有出人意表的言行，但出人意表也要有個限度啊～
這已經(jīng)進入作死的范疇了吧？
女鬼默默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手提武士刀的晴香……
沒反應(yīng)。
“再說你這美瞳！”坂本撩起女鬼的頭發(fā)，湊到對方臉上仔細(xì)地看，“嘖嘖嘖，看起來質(zhì)量也很差，前紅后黑左濃右淡，效果失真暫且不提，萬一劣質(zhì)顏料刺激到眼珠反而傷身……”
女鬼又看了眼站在那里的晴香……
默默流下了兩行血淚。
“你看看，我才說的，這紅顏料都滴下來了……”坂本無奈地嘆了口氣。
晴香也嘆了口氣——現(xiàn)在她大概可以理解女鬼的悲憤了。
它一定恨不得把這家伙撕了吧？
可看到自己和他在一起，它又不敢。
“還有這指甲！”坂本又捏住女鬼的手腕：“嘖嘖嘖，留這么長是想咋樣？不覺得影響工作嗎？沒學(xué)過《餐飲服務(wù)學(xué)》嗎？指甲只留三毫米，并且必須保持干凈，你看你這指甲都黑了！來來來，我給你修一下?！?p> 他說著就拿出隨身的指甲剪打算給對方剪指甲，這一回晴香終于忍無可忍了……
也罷。
有些人就是需要調(diào)教呢～
讓這個不信鬼家伙見見世界的真實也好，省的自己解釋，也有利于為后頭的談判打開局面。
她走到女鬼面前，用不便讓第三人聽到的聲音說了句：
“你繼續(xù)。”
然后大步走出咖啡屋，合上門，倚在上頭長吁了口氣。
門里，忽然傳出了一陣慘叫。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