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一封信

　　花正茂一刻也不敢耽誤，即刻便要進宮。

　　“大人，您的身體吃得消嗎？”王英和韓玉昌看到花正茂滿臉的疲憊，有些擔心。

　　“無妨，你倆也回家歇息歇息吧，忙了一宿也累了，歇好了還有得忙?！闭f完便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狂奔，轉眼便到皇宮，下車入宮，花正茂又一路疾走，到了乾清宮御書房的時候，臉色蠟黃，額頭上的紗布滲出了血跡，官帽已經(jīng)遮掩不住。

　　花正茂顧不得這些，忙請求覲見皇上。王寶進殿通稟之后，花正茂環(huán)顧了一眼，并沒有看到鄭大海，心里有些隱隱擔憂。

　　王寶一會兒工夫便出來了，略一施禮，“皇上請大人進御書房說話?！?p>　　花正茂來不及整理衣冠，深吸了一口氣便抬腳進了御書房。

　　花正茂端肅地跪地叩見皇上，等起身后，皇上才看到他額頭的傷，忙吩咐王寶請?zhí)t(yī)來。

　　“多謝皇上體恤，微臣無妨?！闭f著忙將口供雙手捧給皇上，“皇上，這是浣衣局副總管趙全剛剛錄的口供?！闭f完便肅立一旁。

　　“一派胡言！”皇上一把將口供擲在地上，聲音雖不高，可卻透出一股子殺伐之氣。

　　“皇上，微臣捉拿趙全很是順利，好像他就在那里等著微臣去捉，其間必然有蹊蹺，可是——”花正茂略一頓才說，“這供詞，微臣以為他說的全是實話。”

　　皇上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花正茂，“你是說，朕是幕后主使？”

　　“微臣不敢，臣的意思是鄭大海?！?p>　　“王寶，即刻去將鄭大海找來?！?p>　　王寶忙一路小跑著去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王寶又風火輪似的回來了，“回皇上，那鄭大海已然服毒自盡了?！?p>　　此時坤寧宮里卻接到了一封書信。

　　皇后娘娘：奴才是御前站班太監(jiān)鄭大海，奴才自知沒有活路，臨走前想要向皇后娘娘請罪，還望娘娘原諒。罪一，奴才散播謠言，誣陷娘娘與花大人有染；罪二，買兇殺人，企圖讓娘娘身陷囹圄；最三，明知不該給娘娘此信，然怕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還是決定死前做個誠實的人。

　　以上罪責雖是奉皇命而為，可奴才是執(zhí)行者，必然也罪該萬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奴才知道娘娘最是心善之人，望娘娘能夠原諒奴才，奴才下輩子做牛馬來報答娘娘。

　　一封信，容茵看了一遍又一遍，幾乎能倒背如流，上面的每一個字，她似乎都沒有看明白，又似乎明白得透徹，她看到最后感覺透骨的冷，身子不住顫抖。

　　佩芳看著不對勁，忙抱住娘娘安慰，“娘娘，您這是怎么了？咱不看了，不看了?！闭f著將信從皇后的手里拿過來，快速地看了看。

　　“娘娘，這話必然是假的，皇上怎么可能是幕后指使之人？皇上圖什么呀？”

　　“圖什么？圖什么？”容茵抬頭看著佩芳，眼睛里一片荒寒的絕望。

　　“皇上圖得便是名正言順地廢黜我，不，是要我的命?！?p>　　“這怎么可能？娘娘，您沒覺著皇上在千方百計地維護您嗎？”

　　“沒有覺著……沒有覺著……”

　　容茵耳朵里嗡嗡直響，再也聽不見佩芳說些什么，只看到她開開合合的嘴，如同吃人一樣越來越大，“啊——”容茵終于受不了，抱著頭跑出去。

　　一路狂奔到乾清宮御書房，正趕上王寶回稟鄭大海的死訊。

　　“鄭大海死了，你殺了他！”容茵跑到皇上跟前，抓著他的衣襟大聲質問。

　　“放肆！你瘋了！沒有通報如何進來，還有沒有規(guī)矩，你還真以為朕不會動你？”

　　“動吧，你做這些不就是要除掉我，動吧，現(xiàn)在我就在你跟前，動手吧?；噬蠟榱顺兼伪貏舆@個心眼子，又是謠言又是殺人，臣妾何德何能勞動皇上費神？如今臣妾送上門來，動手?。　比菀鹨环掝嵢顾?，無規(guī)無矩的，一把撈起皇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容茵眼中帶著一股子瘋狂，攥著皇上的手，怒視著皇上，“皇上若是不動手，便是徹頭徹尾的——”

　　一聲“偽君子”被皇上生生掐在了容茵的喉嚨里，咯咯作響?；噬鲜钦娴膭恿藲猓凵窭鋮枺种溉玢Q一樣卡在容茵的咽喉之處，容茵的臉色漸漸發(fā)紫，眼睛慢慢瞪大起來。

　　“皇上息怒！”

　　“皇上手下留情！”

　　王寶和花正茂同時出聲勸阻，御書房里落針可聞，眾人連呼吸都不敢。

　　花正茂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了，然卻不敢起身去阻止，看著皇后如此痛苦，終是顧不得性命，磕頭說到：“皇上，這就是幕后之人的目的，他的目的就是要皇上和皇后鬧起來，相看兩相厭！皇上三思！”

　　花正茂一個勁兒地磕頭勸阻，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聽進去。

　　容茵的眼睛慢慢要閉上的時候，皇上終于松了手指，但仍是掐握在她的頸項間，毫不在乎容茵的連聲咳嗽，咬著牙說：“花少卿的話皇后可聽見了？何況，你也說了，朕要除了你，何必要浪費如此周折，三個字足以——”

　　容茵的咳嗽終于止住了，適才瘋狂的情緒也漸漸平息下來，卻聽到皇上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商——家——女！”

　　容茵的眼淚汩汩地流下來，順著臉頰流到了脖子里，流到了皇上的手里，溫溫的，卻似乎灼燙了皇上的手，他倏然收回手，容茵如同一個破布娃娃，慢慢地滑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皇上收拾好一霎的慌亂，眼里蒙上一層寒冰，“皇后擅闖御書房，屢犯宮規(guī)，其身不正，無以為率，今奪其管宮之權，令閉門思過，日抄宮規(guī)十遍，滿月為止?！?p>　　皇上下完令，皇后仍然無動于衷，皇上低頭看一眼，她如同一只蝦子拱在自己腳邊，皇上的心忽又沒來由地牽痛了一下。

　　這一閃而過的痛楚，讓皇上更加覺得她甚是可惡，這是什么姿態(tài)？耍橫不成便耍賴？朕在她眼里是什么？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心火難耐，大聲喊一聲“王寶！”

　　“皇上息怒，奴才這就送皇后娘娘回宮?！?p>　　王寶異常震驚，皇上這次終于是認真罰了娘娘。

　　不過想想，王寶又是一哂：娘娘這次鬧得這樣厲害，這處罰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啊，奪了管宮之權正好，娘娘本來就不善管理；倒是抄寫終于有了日期，像那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