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照路過一座山坡的時候突然看見什么一勒韁繩。
秋高氣爽,不遠處一道靛藍色身影在山野中格外顯眼,身后還跟著另一道灰色人影。
秦照照握住韁繩的手在發(fā)抖,她愣愣看著,陡然升起幾分近鄉(xiāng)情怯的瑟縮來。
秦慈月,秦家嫡子,疼她愛她的的兄長,無論家世容貌才情都頂尖,與姒郁同列京城四公子。他死在春末的時候,尸骨無存,隨軍回來的只有一把血跡斑斑的佩劍。
在秦照照呆愣的時間那二人很快來到近前,為首的穿一身靛藍色,像暮色時分天際的顏色。他身姿挺拔,眉目疏朗凌厲,眼窩偏深,因為一路的風(fēng)塵仆仆眼中略有疲色,卻仍然亮如星子,左手藍色護腕上鑲著細碎珠玉,折起的袖口下隱約能看見緊繃的手臂弧度。
和姒郁比起來更具距離感的年輕俊美。
他緊抿著唇身子后仰迅速一勒韁繩:“吁~”
秦照照在原地沒動,她和秦慈月對視,片刻之后秦慈月徑直翻身下馬,靛藍色衣擺揚起,他把馬鞭往后一扔,那穿灰衣的人連忙接住。
“行了,不用跟了?!?p> 秦慈月有些不耐煩,他說話的時候皺著眉頭從頭到腳上上下下把秦照照打量了一遍,眉宇間有些郁色:“怎么瘦了?秦家短你吃喝?”
他話音剛落身后那匹黑色健壯大馬就悲鳴一聲轟然倒塌。
灰衣人往后一退,說話語氣頗有些幽怨:“三姑娘,您看看大公子聽說您這就出嫁的消息硬是十天跑了小半月的路程,馬都跑死了三匹……”
他話還沒說完就張大了嘴。
秦照照從馬上跳下來狠狠抱住了他主子。
秦慈月渾身一僵,眼底閃過什么,片刻之后他緩緩伸手在秦照照肩上拍了拍。
喬轍臉上表情迅速被驚詫取代,他伸手在自己灰色衣袍上狠狠擦了擦,定睛看過去慌忙低下了頭。
那封從秦照照手里寄出去的信到主子手里的時候他親眼看見秦慈月震怒的樣子,拜這位府里三小姐所賜他們訓(xùn)練進度直接拉滿,秦慈月殘忍手段下還混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喬轍分明看得很清楚。
秦慈月半分沒有久別重逢的高興,他拉開秦照照和她隔開一個肩膀的距離語調(diào)陰森:“姒郁對你不好?”
大婚第二天就讓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兒遭了罪,瞧瞧這都要哭出來了,他走的時候還叮囑了全府上下好好照看三姑娘,甚至敲打了幾家紈绔,威脅若是秦照照少了一根頭發(fā)絲都要仔細自個兒的腦袋。
看來還是有人不聽話,秦慈月陰惻惻地想。
秦照照眼眶控制不住的紅了,她記得正事語氣驟然急促,但還是堪堪維持著鎮(zhèn)靜試探著詢問:“兄長,我做了個噩夢,你身邊近衛(wèi)害了你?!?p> 秦慈月一頓,他把放在秦照照肩頭的手放下來,動了動左手護腕調(diào)整了個舒適的位置:“照照想多了,兄長身邊不可能有這樣的人?!?p> 他斬釘截鐵,顯然不想秦照照擔(dān)心。
秦照照真正想問的話在后面,她抬頭:“兄長,我能問問你的影衛(wèi)叫什么嗎?”
秦慈月一思索,目光不動聲色落在秦照照微紅的眼尾,突地一笑。
他笑起來眼瞳明亮,通身凌厲盡散,看秦照照的時候只余寵溺。
“他叫孤影,是我的好伙伴?!?p> “照照放心,他決不可能背叛?!?p> 秦照照猛然松了一口氣,她這才察覺手心被馬鞭磨得通紅甚至有些細微的疼痛。
或許姒郁和秦家被滅門的關(guān)系并不是那樣。
秦照照微微低頭,黑白分明杏仁眼里晦暗不明,她想起來葉池莫名其妙的話語下一瞬那種濃霧一樣的迷云又涌入了心里。
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嗎?
她懷疑葉池和她一樣,有不該有的記憶。
秦照照沉思的時候秦慈月也在看她,俊朗眉目有一絲陰霾。
他心里認定秦照照的情緒和反常舉動與姒郁有關(guān)系,心下對姒郁的不滿又增加了幾分,秦府都不想回就想殺去姒郁府上問個究竟。
秦照照趕緊攔住他:“兄長,照照只是做了個噩夢,姒郁挺好的,這門婚事我很滿意,我真的喜歡他?!?p> 聽見這句話秦慈月眼神一滯,最終只是伸手揉了揉秦照照的腦袋,掩去了那一點點落寞:“照照長大了。”
他收到那封字里行間都是歡喜的信的時候就知道了。
秦照照好說歹說姒郁沒有對自己不好,好不容易才把秦慈月勸回秦家,她心情輕松地牽著馬走了兩步突然看見裘七,對方一身黑衣領(lǐng)口繡著金紋,腰間佩刀,看見她面無表情行了個禮:“夫人,公子讓屬下給您送馬車?!?p> 招呼都沒打騎馬狂奔出門的秦照照陡然心虛,她把馬繩遞給裘七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嗯……你家公子沒生氣吧?”
裘七不語。
秦照照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她鍥而不舍又問了一遍。
“姒郁生氣了?”
裘七轉(zhuǎn)頭,從喉嚨里輕哼了一聲。
倒是沒生氣,就是親自下了一趟水牢。
這是秦照照第一次除了葉池以外在姒郁的下屬嘴里面聽到不是公式化的聲音,她還沒來得及感到新奇就聽見對方毫無感情的補上:
“夫人好自為之?!?p> 秦照照后腦勺一涼。
她蔫蔫地上馬車,暗自回憶著不知道怎么回事姒郁和秦慈月就是不對盤,見面總是冷嘲熱諷外加陰陽怪氣,尤其是姒郁,每回她見了秦慈月那天晚上必定變著法地折騰她。開始秦照照還覺得委屈加莫名其妙,明明她沒做什么,后來發(fā)現(xiàn)問題出在秦慈月身上以后就盡量減少和秦慈月單獨見面了。
這回實在是沒注意,不僅單獨見面還抱了一下。
以姒郁手眼通天的本事怕是很快就知道了。
秦照照總覺得姒郁在她身上很缺安全感,但她明明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了。
她一想起來就覺得腦袋瓜子疼,昨晚的事情還沒過去今兒又來了一出,她得想想怎么把人哄好。
不然日積月累總有一天會付出疊加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