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來人
林清似乎有些急,但沒有扔下林尋自己先走。
等兩人加快步伐趕回林宅時,正巧看見耳邊嵌著一朵細(xì)小白花的系春站在雨里。
林尋抬起頭,林宅上空的黑色妖氣已經(jīng)宛若實質(zhì),壓得人心頭發(fā)緊。
被雨水打濕的槐樹葉子也低垂著,氛圍壓抑又緊迫。
“小姐,少爺?!?p> 系春似乎知道兩人的到來,回過頭時,林尋看見她的唇色格外慘白。
“主事之人回來了嗎?!?p> 稀稀拉拉的腳步聲出現(xiàn),漸漸變小的雨里,逐漸浮出了一群人來。
林尋數(shù)了一下,一共七個,這七人的臉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尖尖的下巴,翹起來的灰色胡須,半瞇著的細(xì)長眼睛。
領(lǐng)頭的是個看起來更老一些的人,他穿著褐色長袍,腰間別著一根黑色煙桿,梳著一絲不茍的發(fā)髻,眼睛先是在林尋身上一晃而過,然后落在了林清身上。
“驪山的小姐,失禮了。”
林清暫未回話,她的眼中掠過一縷疑慮,片刻后,她態(tài)度明朗地說:“這里只有林家的林清,沒有驪山的小姐。”
領(lǐng)頭那人細(xì)長的眼睛更小了些,像是在笑。
“怎不見林雪松與陳凝兩位代行妖主?”
林清面色不改,說:“父母遠(yuǎn)行,現(xiàn)在……我做主?!?p> 話至半途,林尋發(fā)現(xiàn)她的眸子好似偏了些到自己的方向。
“也好?!?p> 那人一揮手,一方石桌憑空出現(xiàn)在細(xì)雨中,青石桌面上放著一個精致的漆盒。
“老夫此行,是為云山地界來討個說法?!?p> 他口中的云山地界,立刻喚起了林尋的記憶。
青綠煙桿,狐貍面具,云山妖經(jīng),逃離經(jīng)書,白夜神君……
林清略顯疑惑,輕輕打開了漆盒,古樸的繁奧花紋中襯著白色的絹紙,林尋下意識地看向那個人腰間的煙桿——這個漆盒里放的,是一本通體黑灰,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書,正是那本被狐貍面具燃掉自救的云山妖經(jīng)。
這么快就找上門了嗎……
“前輩此舉何意?”林清合上漆盒,面色不改地問。
“我云山地界此番遭了大劫,妖經(jīng)燃?xì)?,神君脫離,少主被妖主責(zé)罰,奄奄一息關(guān)進(jìn)寒潭?!蹦侨四坎晦D(zhuǎn)睛地看著林清,“驪山的小姐,少主說,那逼他燃?xì)г粕窖?jīng)之人,自稱來自敬亭?!?p> 林清眼眸一冷,回看向那老者:“自稱?”
老者瞇著眼睛笑了笑:“自稱自然做不得數(shù),不過少主還說,那人曾直視過白夜神君的雙目,體內(nèi)生死二氣已經(jīng)失衡,只要一探查身體,便知那人是誰……”
林尋心中一緊,當(dāng)時自己確實看到了那位俊美得宛若天人的妖的雙目,他還清晰的記得那只妖的眼睛,是左目全黑,右目純白。
“老夫略懂岐黃之術(shù),只需號脈,便知生死二氣,不知……小姐可否原諒老夫的失禮?!?p> 林清看著他,沒有回答。
林尋的心跳有些快,他不知道林清在想些什么,現(xiàn)在他只想回去給當(dāng)時的自己一腳。
為什么要說敬亭?
不過,他知道的地方也只有敬亭了,當(dāng)時沒有別的辦法,為了穩(wěn)住狐貍面具取得他的信任,只能出此下策。
就在這里的氣氛越來越凝重沉悶之際,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讓他號脈?!?p> 所有人都轉(zhuǎn)頭向聲音來方向。
只見泛著朦朧煙雨的青石板上,一個白色的身影看似緩慢,實則極快地正朝這邊走來——他是個男性,好像有些歲數(shù)了,穿著一件錦緞般的白衣羽衣,長長的下擺擦過細(xì)密的雨滴,卻沒打濕半點。
忽然間,林尋覺得有些奇怪,他沒見過這個男人,但卻總覺得,他給人的感覺有些熟悉……
“白叔?!本驮诹謱ひ苫蟮臅r候,林清已經(jīng)認(rèn)出了他,似乎不意外他會出現(xiàn),點頭道,“既然白叔這樣說了,那就請便吧?!?p> 她伸出雪白的手腕,看向老者。
老者正朝著那聲音的方向看去,見那一身白色羽衣的人來了,連忙笑道:“原來是鴉使大人,魚諸失禮了?!?p> 他恭敬地朝著那人拱了拱手。
這時,那被稱為鴉使大人的白色羽衣人剛好到了近前,只看了林尋一眼,就站在了林清身邊。
“人間各地,同氣連枝,云山有事,敬亭自會襄助,只是,查驗后若坑害云山之人不在我敬亭,還請魚諸先生回去告訴云山妖主一聲,敬亭并非無主之地?!?p> 魚諸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瞥了鴉使一眼后,說到:“老夫會將此話傳達(dá)我主?!?p> “請便。”
鴉使低頭看著他,又對林清說到:“小姐,辛苦你了?!?p> 林清搖搖頭,沒有回答,只是對魚諸說:“請開始吧?!?p> 魚諸也不耽擱,左手?jǐn)科鹩沂中渑郏匠鋈?,輕輕搭在了林清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又逐漸緩緩松開,像是松了一口氣。
“失禮了,小姐,看來,是有人冒敬亭之名,妄圖挑撥兩地關(guān)系。”
林清收回手腕,淡淡地說:“既然如此,我們就不送魚諸前輩了?!?p> 魚諸瞇著眼睛笑了笑,忽然目光落在了林尋身上,狀若好奇地問:
“這位小友是?”
林清與鴉使齊齊面色一變,都沒有說話。
片刻后,鴉使回頭看著林尋,說到:“你是誰,自己說吧。”
林尋看向那魚諸,心下波瀾起伏。
他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沒有想仔細(xì)。
正確的做法是打死不認(rèn),編個名字,但……
“林尋,”他清楚地說,“雙木林,尋找的尋?!?p> 魚諸細(xì)長的眼睛緩緩睜大:“原來是林家少爺!各地傳聞林家少爺肉體凡胎,不可見異,如今看來,傳言果然有誤。林少爺不僅能見我等,更是器宇軒昂,非同凡俗。”
“那……老夫能把一把林少爺?shù)拿}嗎?”
魚諸話鋒一轉(zhuǎn),笑著問到。
“魚諸前輩,這里是敬亭?!?p> 林清的白裙無風(fēng)自動,聲音越來越冷。
甚至林尋都架不住打了個寒顫,那股被蛇盯上了的陰冷感覺,再次出現(xiàn)。
魚諸卻不為所動,笑瞇瞇地說:“為了云山與敬亭兩地,有些事,還是一次弄清楚地好,你說呢?林少爺?!?p> 林清升起的氣勢一松,側(cè)目看向了林尋。
是啊,他回來了……這里,是他的家。
林尋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邁步走了出來。
全場就他一個被淋成了落湯雞,但他的眼睛卻很亮,一點也不顯狼狽。
“行,你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