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歌
“地球？那是什么東西……”
她放下手機，急匆匆地離開學校，攔下一臺出租車，在心底嘀咕了一句。
靜庭市，舊城區(qū)。
透過車窗打量著眼前與新城截然不同的風貌，古城安歌，還是這副模樣。
時間仿佛被白壁青瓦凍結(jié)，新城明明就在身后，車水馬龍的喧囂卻進不了這里，就連出租車的速度也陡然慢了下來。
安歌古城并不安靜，茶樓菜館鋪開兩旁，青石板路上的塵埃被往來的步子激得緩緩飛起，又輕輕落下，嬉笑怒罵的人聲在風里傳出去很遠，空氣中也飄著蒸饅頭包子的味道，她不禁有些恍了神。
熱情，老舊，粗獷又細致。
舊城區(qū)的人與物，和安歌古城的氣質(zhì)是類似的。
講究天人合一的自然之美。
那個高中生遇到了什么？
她再仔細地想了想，電話那頭的同事說得不清不楚，只說那個孩子對“地球”這個詞特別在意。
收回思緒，她打起精神，對出租車司機說道：
“就是這里，請停車吧?！?p> 現(xiàn)在是夏天，她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女士襯衫，下車時忽然吹來了一陣陰冷的風，她瞇著眼睛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安歌病院。
即使是老城區(qū)，也存在現(xiàn)代化的醫(yī)院，學校等建筑。
付過車費后，她整理了一下衣裝，踏進了這家醫(yī)院。
醫(yī)院里病人不多，或者說醫(yī)護人員比病人還要多上一些。
同事說過具體位置，她沒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位于五樓的那間特殊病房。
空氣中沒有奇怪的味道，反而帶著些淡淡的清香。
她在心底準備了一下措辭，輕輕敲了敲房門，將其打開時，一個年輕人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靠坐在窗邊的病床上，手上捧著一本書，窗戶開了一扇，風些微地牽動著白色窗簾，和他額前細碎的頭發(fā)。
陽光也斜著投了進來，映在他的臉上，從左側(cè)眉尾至右側(cè)嘴角，半明半暗。
“你好?！?p> 他合上書，側(cè)過頭，嘴角向上揚起，嗓音溫和清澈。
她在手機傳來的資料里見過他的照片，所以這更讓她有些意外。
這不像是那個唯唯諾諾的自卑高中生，他的相貌雖然和照片上一樣，膚色很白，高高瘦瘦的，但氣質(zhì)卻截然不同。
“你好，林尋先生?！?p> 她收回心中遐想，說道：
“我是特異科的李清淺。”
“你好?！?p> 林尋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白色襯衣的高挑女人，她的名字很柔和，五官卻很英氣，尤其是那雙在女性中不多見的劍眉，以及高高的長馬尾。
“我的同事向你解釋過特異科的大概意思嗎？”
李清淺提著一條木椅，到林尋床邊坐下。
“嗯，特殊犯罪與靈異現(xiàn)象應(yīng)對科?！?p> 李清淺扭頭看了一眼房門方向，似是隨口般說到：“沒錯，我們看起來總是在做一些不著邊際的事。”
林尋笑了笑，沒有接話。
“那，接下來由我對你進行詳細詢問?！?p> 李清淺打開手機，林尋的照片還亮著，照片上那個低眉順眼的男生和眼前這個散發(fā)著令人舒適氣場的男人根本就不像是同一個人，她不由得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我們需要做一些簡單的問答，林先生能配合我嗎？”
林尋點點頭：“嗯?！?p> “好的，我們開始吧?！?p> 李清淺揭開筆帽，低頭看向筆記本，林尋也貌似好奇地瞟了她的筆記本一眼。
“你的年齡？”
“還差一個月，十八歲。”
“就讀的學校？”
“靜庭市第十八高級中學?！?p> “家庭成員？”
“父親林雪松，母親陳凝，妹妹林清?！?p> 李清淺記錄的手頓了頓，打量了林尋一眼：“你和家人之間的關(guān)系怎么樣？”
“關(guān)系嗎……”
林尋在腦海中尋找了片刻，那個已經(jīng)死掉的家伙似乎對自己的認知不太清晰。
“雖然是父母，但都對我比較冷淡……不，冷漠?！绷謱ふ砹艘幌掠洃浐螅J真地回答到，“林清也是?！?p> “他們最近出了一趟遠門，李小姐應(yīng)該知道，我的父母都是考古學家?！彼a充道。
李清淺點點頭，半晌沒再發(fā)問。
他的說法和資料上沒有什么出入。
林尋就是一個膽小的，自卑的，爹不疼，娘不愛，連自己妹妹都極度厭惡的一個人。
問題是……
這些話不該被“林尋”自己輕描淡寫地說出來。
林尋活動了一下脖子，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李小姐。
他并不是原來的那個林尋，也對扮演“林尋”這個角色毫無興趣。
“說起來……”林尋忽然開口，“特異科為什么覺得我這次遭遇的襲擊和靈異事件有關(guān)？”
李清淺抿了抿嘴唇，合上了筆記本，說道：“你在槐蔭街道遇襲的過程被公共監(jiān)控拍了下來，當時你的附近沒有任何人，腳下卻忽然開始結(jié)冰，很快你就倒在了地上，如果不是發(fā)現(xiàn)得及時，林先生你可能已經(jīng)死了?！?p> 不是可能，確實已經(jīng)死了……
林尋挑了挑眉，說道：“不過看起來，襲擊我的存在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可怕，不然……特異科也不會派你一個新人來詢問我?！?p> 李清淺握筆的手緊了緊，忽然自木椅起身，低頭看著林尋，“你在說什么？”
林尋笑了笑，將白色窗簾往一旁拉了一下，風越來越大了。
“你的中性筆和筆記本都是嶄新的，就像開學時發(fā)下來給學生的文具一樣?！?p> 李清淺嗤之以鼻：“果然還是學生，理所當然地認為，所有事件都要記錄在一個筆記本上?！?p> “為了更好地分類整理，每次事件我們都會記錄在不同的地方。”
林尋聞言不禁笑出了聲。
“你看，只有新人會把這種事不假思索地說出來?！?p> 李清淺愣了一下，接著心頭一怒，冷聲道：“你在詐我？”
“算不上，你的指甲里有白色粉末，袖口，頭發(fā)上也有一些，你剛從學校過來，也許你本來正在和同事處理另一起事件，那起事件……和黑板有關(guān)？”林尋歪著頭看向她的指甲。
“忽然你接到了另一位同事的電話，并從電話里聽到了關(guān)于我的消息，因為我的事件危險程度較低，而你的級別應(yīng)該也很低，所……”
“胡說八道！”李清淺有些生氣了，“我沒空陪你玩?zhèn)商接螒?，看見白色粉末就猜測是學校，你不覺得太牽強了嗎？”
林尋指了指她的中性筆，說到：“你的筆記本上有一個眼睛圖案，那個圖案和你襯衣領(lǐng)口紐扣上的圖案是一樣的，這是你們特異科的徽章？看來你們的領(lǐng)導(dǎo)很有儀式感，成員的使用物品都是配套的。”
“但……它不是。”林尋看向窗外，忽然向下看了一眼，玩味地笑了起來：“我剛才說過，你的這些東西新得就像開學剛發(fā)下來給學生的文具一樣。很巧，那支中性筆我也有，第十八中學開學的時候發(fā)的，據(jù)我所知，整個靜庭市的學校都是用的這種中性筆?！?p> 林尋回頭看向她：“你在接到電話時急匆匆地剛想離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帶了筆記本，所以順了一支筆走，嘖……”
“你的這些表現(xiàn)，實在很難讓我相信你不是新人，同時也對特異科的能力產(chǎn)生了一些疑問?！?p> “咔……”
林尋閉上了嘴，因為他看見李清淺手里那支靜庭市學校標配的中性筆已經(jīng)被捏斷了。
“篤篤篤——”
敲門聲適時地響了起來。
李清淺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去看林尋，快步走去打開了病房的門。
“走?！?p> 李清淺聽見了一個冰冷可怕的女聲。
也許是被林尋的言辭氣得有些上了頭，她感覺眼中的世界微微有些扭曲——病房門口一條妖異恐怖的白蛇正吐著信子！
李清淺心中悚然一驚，戒備十足地再看過去時，眼前站著的，只有一位面色冷淡的少女。
林尋瞳孔中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不可思議。
繼而笑了笑，溫和地喚道：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