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冷風(fēng)撫在院落的老槐樹上,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蟬鳴不間斷響起,合奏著樂章。
已經(jīng)在床上趴了一天的宋觀想要動彈,但背部的疼痛卻立馬叫他止住了這個打算,抽了口冷氣癱在枕頭上。
“真狠啊,真?zhèn)€是往死里打,唉!”
額前的長發(fā)落下,掩住了宋觀簇起的眉,他斜眼看著身邊的紗帳,目露復(fù)雜,今天正堂上的一幕真的使他如墜冰窖。他不是別的什么,他就是宋觀,那個被恨之入骨的宋觀,一不小心就會被做成人傀的宋觀。
很可惜,之前他并沒有真的帶入這個角色,會為女主可憐,會有惻隱之心,會覺得吳伶狠毒。其實,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那聚集了自己美好臆想的女主,怎么也比不上一個吳伶呢。
想著,宋觀苦笑兩聲,正要閉眼休憩,卻見房門被推開,走進(jìn)來一個人,僅憑身影他便能認(rèn)出是秦裳。他凝眉斜過眼睛,有些生氣:
“你來干什么?看我笑話嗎?”
“嗯?!边@女人居然還點頭了,宋觀被噎了一下,瞪眼扭過頭,干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很快,房間里亮起了燭光,秦裳拉開紗帳,用底盤托著蠟燭放在床頭,坐到邊上柔柔開口:
“我替你上藥?!?p> “不用。”宋觀沉聲拒絕,身子卻是突然一僵,因為秦裳已經(jīng)伸手拉開了他的衣服上卷,裸露出背部。
“你……”宋觀張嘴,又不知道說些什么,片刻后就感覺一根手指點著傷藥抹在了他發(fā)青的背上,涼絲絲的非常舒服,就是抹在淤青處有些痛。
“被打得真慘呀!”這時,秦裳忽然開口,勾起嘴唇露出快意。
“我不想跟你說話?!彼斡^眉頭一跳,咬牙。
“噢!”秦裳挑起眼角,忽然用手指按住一處淤青,旋轉(zhuǎn),加力。
“嘶,別,痛痛痛,輕點?!边@一下真的是把宋觀眼淚都疼出來了,只好扭回頭嘴唇泛白地看著秦裳,顯得異常柔弱。
秦裳看著宋觀眼角的晶瑩,怔了一下,這才收回手,抿嘴湊到他背上的淤青處輕輕吹氣。紗帳里安靜了一會,秦裳又抹著傷藥,給宋觀一一涂上。
宋觀只覺全身暖呼呼的,抬眉靜靜地看著秦裳絕美認(rèn)真的臉,有些看呆了。猶記得上一次這樣給自己擦藥的時候,還是媽媽呢……第一次覺得想她了……
宋觀抿唇,有些落寞,垂下眼眸安靜了一會才開口:“你坐上來一點?!?p> “嗯?”秦裳疑惑,卻也將身子往里挪了挪,便見宋觀抬起頭搭在了她腿上,使她不自然僵了僵。少頃,她才重新點著手指擦傷藥,只是等擦完后她發(fā)現(xiàn),宋觀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
黃紅的燭光在他臉上晃動,使他俊俏的臉蛋異常柔和,而令秦裳怔住的,是宋觀嘴角傾起的淺淺笑意,像夢到了某個人、某件事時的幸福。
“呼!”秦裳揪著眉頭,將傷藥蓋上放在一邊,又將蠟燭吹滅,顫手撫上了宋觀的側(cè)臉,輕輕靠在撐桿上,閉眼休憩起來,嘴角也不自覺露出了淺笑。
而那在秦裳胸前已經(jīng)合二為一的玉佩里,卻傳來低語:“天道有變,倒也不全是壞事,倒是這宋觀,似乎有些不簡單啊!徒兒每晚與他相擁而睡,體內(nèi)濁氣居然與吐納修煉無異,難道是——先天靈體……”
睡著了的宋觀并不知道這些,要是知道他本意阻攔秦裳修煉才擁著睡的目的反而適得其反的話,恐怕會哭死在茅房里吧。
窗外的夜越發(fā)寂靜,天空稀疏的星星不斷閃爍,也不知道在對誰眨眼。
這相知院的人做一雙睡了,但是那老爺宋征可就慘了,夫人吳伶抱著被子去了偏房與他冷戰(zhàn)呢。這會他也沒睡,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坐在案臺后,蠟燭不斷閃爍燭光,打在他晦明變化的臉上。他耳里不斷回響著之前吳伶的話:
“你真以為那秦裳是什么良人?在正堂明知道你在氣頭上沒個顧及,可為兒子說過什么話?我也打聽過了,兒子回程前就提點過秦歡周、鄭兩家的事,半路還叫人把周、鄭的消息送回秦府,兒子做的什么打算你也清楚,只是怕直說被哪個細(xì)作聽了去??赡憧纯茨莻€賤人怎么說的——真假不明?
還有,兒子一到秦府就用銀兩或者打欠條叫下人修繕秦府門面,只是將事情交給了紅藥處理。而紅藥的身契已經(jīng)給了那賤人,然后你知道她怎么做的,她將秦府所有事物——家具、裝繕、仆人……全都用兒子的名義打欠條置辦了,足足上千兩??!宋征我告訴你,要是兒子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就跟你沒完,我就是撞死在宋府門前也要叫你不得好過!”
“唉!”宋征嘆了口氣,扶額,只覺全身疲累,對于那昔日兄弟的女兒,他心里是有根刺了。他從未懷疑過秦家女兒的品性,就是憑秦兄的為人想必女兒也不會差,只是現(xiàn)在一聽自己夫人這么說,就有些不同了。
更多的是這次將兒子打成這樣,他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的,又丟不下臉面去道歉。這般糾結(jié),簡直是比他處理文案還要頭疼。
“難道這婚約,真的是個錯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