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肯罷休
于紹良這幾句話既不得罪齊王,又把事情從魯王身上撇了個干凈,只說是這些老板不識好歹,亂生事端。
京兆尹是個難當(dāng)?shù)墓伲聠⒃谖欢四?,共換了十五任京兆尹。于紹良如今剛上任三個月,卻是前世當(dāng)?shù)臅r間最長的一個,宋南沅在齊王府十三年,他就當(dāng)了十三年的京兆尹,皆因其八面玲瓏,處事圓滑,誰都不得罪,也不靠攏。
尤其是碰到皇子相爭,他都盡量做到給雙方留盡面子,誰也落不到虧。
但穆北櫸顯然不這么想,在他心里,只要于紹良沒按著他的意思來,那就是不給他面子,那這個人就是穆北柘的人。
“哼!我看你就是欺軟怕硬,偏袒他穆北柘!如今這世道,欠錢的反倒有理了!我今天話就落這了,要么,你現(xiàn)在就把那棋玥給我抓過來丟進(jìn)監(jiān)獄,要么,我就一本奏折,遞到父皇那里去,讓他評評理,看看這欠錢的人,該不該殺!當(dāng)然,到時候父皇就難免治你失察之罪!”
于紹良額頭一冷,先是心里一慌,但很快就穩(wěn)住。
今日之事,雖說魯王占了先理,可齊王也沒什么大過錯。欠條是有,但上面并未標(biāo)明還款日期,齊王政務(wù)繁忙,生意上的事都是下人在打理,偶有忘記也是正常。他們不提醒,直接告官,反倒有些無理取鬧了。
因此這事不管怎么說他做的都于情于理,挑不出毛病。
且他一直聽說,大皇子魯莽霸道,做事自私自利,如今看來,果真如此。倒是三皇子,公務(wù)上曾有所接觸,為人謙和有禮,辦事牢靠,日后又免不了多打交道。讓他不問清楚,就跑去齊王府抓人,他若是不想丟了這官帽子,就得識時務(wù)。
“魯王殿下,您言重了,不管是對您,還是對齊王殿下,這三十萬兩都不算大數(shù)目,何必鬧得如此難堪。要不這樣,我親自去一趟齊王府,找齊王問個清楚,只要他把賬清了,咱就把這事了了,如何?”
“不用于大人親自去請,本王自己過來了?!彼文香渎牭接诮B良的對話,走進(jìn)門來。
身后的棋玥,手里捧著一個盒子,看大小,應(yīng)該是裝銀票的。
“錢,就在這里,賬本,我們也帶過來了,你們清點(diǎn)清點(diǎn),看看可有遺漏。”宋南沅把賬本摔到穆北櫸面前的案子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穆北櫸氣得眼睛圓瞪:“事到臨頭了想起來還錢了?早干嘛去了?三十萬說拿就拿了,三弟說自己窮,騙誰呢?”
“騙鬼呢!”宋南沅翻了個白眼。
“你!……”
“皇兄,你要著點(diǎn)臉吧。這點(diǎn)小事都鬧到公堂,把皇家的臉面往哪擱?當(dāng)年做那一場買賣,你們說好的,等我們手頭寬裕了在還錢。我府里天天清湯寡水的,連肉都舍不得多吃幾塊,就為了從牙縫里擠出點(diǎn)錢來,好早些還賬?!碑?dāng)然,肉吃的少不是因?yàn)楦F,家里那些個給她滋補(bǔ)的湯湯水水,燉一碗的錢夠她吃一個月的肉了。
“這半年,前湊后湊,總算湊夠了二十兩銀子,剩下十萬兩想著到年關(guān)差不多也齊了,就一并還了。卻沒想到,你竟然問都不問就鬧到于大人這里,你不是成心讓于大人為難嗎?”宋南沅語速很快,絲毫不給穆北櫸說話的余地。
“都是兄弟,有什么話私下里說了就行了,你這么一出,是要天下人看我們的笑話嗎?”宋南沅雙臂交叉,道:“剛剛,我把我收藏的笛子都拿去賣了,其中不乏傳世之作,這才又湊了十萬兩,知道皇兄在這,就匆忙趕了過來?;市?,凡是適可而止,莫要鬧得太過?!?p> 穆北櫸額上青筋暴起,甚是憤怒:“十萬兩,說買就買了,這買家,可真是豪橫!”
“湊巧,摘星樓的阮姑娘也喜歡笛子,大手一揮,全都買了。阮姑娘向來一擲千金,不稀奇吧?!辟u笛子是宋南沅臨時起意的,早年穆北柘心里一不高興,就拿個笛子吹,經(jīng)常半夜吵得她睡不著覺,這次有個機(jī)會,她可不得全都給賣了,
穆北櫸冷哼一聲:“誰不知道,阮星鸞是你的相好……”
“皇兄,都是文雅人,說話客氣點(diǎn)。就許你有三妻四妾,不許我有紅顏知己?我與阮姑娘情同姐弟,她是我知心好友,由不得你言語侮辱。”宋南沅冷冷道。
她不是個愛遷怒的人,冤有頭債有主,再討厭穆北柘,也不會任由他人欺辱他身邊的人,畢竟,他們從未對她言語相惡。
“哼,做齷齪事卻不讓人說,摘星樓是什么地方!能有什么好貨色,還侮辱,說是你的相好,都抬舉她了!”
宋南沅真的很想揍這男人一拳,在他眼里,似乎所有女人都只是玩物!
于紹良聽到這番話,也是眉頭一皺。
他是外官,因政績好才被調(diào)入京城,阮星鸞是京城第一美人,向來才子愛佳人,他對她,也是早有仰慕,只是苦于自己身份不夠高,只遠(yuǎn)遠(yuǎn)望上幾眼,未能有幸與佳人見上一面。
阮星鸞與三皇子之間的傳言,他也聽說過,之前也一直深信不疑,以為此生再無可能。今日殿下這一番話,又給了他希望。
但大皇子,卻如此羞辱他仰慕之人,讓他心中著實(shí)不悅,再也裝不起笑容。
“魯王,齊王既已將錢送到,諸位清點(diǎn)完,若無錯誤,就自行離開吧。剛剛齊王殿下說得很清楚,并不是不還,只是囊中羞澀,一直在湊錢。京中所有人都知道齊王愛笛如命,連笛子都賣了,足以證明殿下是有苦衷的?!?p> 穆北櫸見一個小小的京兆尹都敢對他使臉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于紹良,你別欺人太甚!這笛子到了阮星鸞那里不過是換了個保存的地方,還能真賣了?我告訴你,就算他把錢還了,利息呢?三年了,利滾利,少說也得再拿一百萬兩白銀!”
于紹良畢竟來京的時間短,對各位皇子的脾氣都不太了解,竟沒想到,魯王會是這么一個蠻不講理的人。就算高利貸,也要不了這么多錢,且整個事情細(xì)細(xì)盤算一番,他也看出來了,這八成就是魯王給齊王下的套,只是還沒到時候,就被齊王發(fā)現(xiàn)了,他收網(wǎng)不及,就干脆大鬧一場,總之,是不會讓齊王好看。
倒霉只倒霉在,他被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
于紹良終于明白,為什么他來之前那么多親友勸他,寧做縣令爺,不做京兆尹,這一不留神,可是要掉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