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街是晉城最繁華的街道,此刻街上車水馬龍,大大小小的商鋪鱗次櫛比,熱鬧非凡。
街頭的綾韻坊,是晉城有名的成衣鋪,因設(shè)計獨特而受到貴婦小姐們的喜愛。此時的綾韻坊,不同于外面的人聲鼎沸,一股冰冷的氣息在店內(nèi)彌漫。
“你們當(dāng)本宮是傻子么?”一陣威嚴(yán)的聲音傳來,讓在場的眾人都忍不住顫栗。
說話的是云祈國唯一的公主——唐晉公主。一襲寬大的暗紅色華服逶迤于她身后,華服上成片的雪白繡花祥云栩栩如生,裙角勾著幾只金鳳,發(fā)髻上孔雀鎏金簪展翅欲飛,如絲綢般柔順的黑色長發(fā)隨意披于雙肩,優(yōu)雅華貴,風(fēng)華絕代。
此刻,她一雙狹長的鳳眸正盯著跪在她面前的三人身上,眸子深得漆黑不見底。
“公主您息怒,我真的不曾見過您的仙鶴云錦披肩,我和妹妹也是才到綾韻坊,怎會拿您的披肩?”說話的是戶部侍郎洛擎蒼的嫡女洛天雪,今日她身著一襲白色煙籠玉錦袍,皮膚如牛奶般白皙,襯得頭上的芙蓉暖玉步搖熠熠生輝,一雙桃花眼如春雨般朦朧,此刻她正梨花帶雨地看著唐晉公主。
“你的意思是,本宮的仙鶴云錦披肩自己長翅膀飛走了?”唐晉清冷的聲音響起,在場的人都嚇得汗毛直立。
“或許……或許是這綾韻坊的店員給弄丟了,對了?!甭逄煅┖鋈恢赶蛩砼怨蛑牡晷《?,脫口而出道,“定是這小二見財起意,偷了您的披肩,嫁禍與我們。公主,請您明察!”
那店小二聽了這話,匆忙說道:“公主饒命,小的在綾韻坊干了幾年了,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錯。羅掌柜待小的不薄,這些年凡是經(jīng)過我手的衣服,小的都會再三檢查,就算是再借小的十個膽子,小的也不敢拿您的衣服啊!”
今日是晉城舉辦三年一次商會的日子,晉城所有成衣鋪的老板皆前往參加商會,店里大部分店員都被派去商會臨街的成衣鋪幫忙,只留店小二一人在坊內(nèi)。綾韻坊衣服價格昂貴,普通的民眾根本消費不起,故客人稀少,就算只留一名店員也是夠用的。
午后,戶部侍郎的嫡女洛天雪帶著她的妹妹來店里挑選衣服,店小二忙著算賬便沒有在旁陪同。雖然洛天雪是店里的老客戶了,但是為了怕她一時疏忽拿錯衣服,店小二介紹時特意說明左手邊一排領(lǐng)口上帶有名簽的衣服已經(jīng)訂出去了,她們只能挑選其它衣服。
待二人結(jié)完賬出門后,唐晉公主便來到了綾韻坊。唐晉公主是綾韻坊的貴客,平時都是羅老板親自接待,店小二自然不敢怠慢。為唐晉公主奉上羅掌柜珍藏多年的碧螺春,便開始尋找仙鶴云錦披肩。
這時,不知什么原因,洛千雪姐妹二人竟又回到了綾韻坊,洛天雪熱情的和唐晉公主搭著話,唐晉公主卻極為冷淡,只時不時的回應(yīng)幾句。
這邊,店小二可沒那功夫聽二人的對話,他在名簽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唐晉公主的名字,嚇得冷汗直流。勉強鎮(zhèn)定下來后,又匆匆對了一遍柜臺上的名冊,把店內(nèi)的所有衣物都排查一遍,依然沒有仙鶴云錦披肩的蹤跡。
他明明記得今天早上還對過一遍名冊,并無不妥,而早上到現(xiàn)在,只有洛千雪姐妹二人來過店里。想到這,他不禁看向洛天雪二人,而后又仿佛自嘲般搖搖頭,洛天雪怎么說也是戶部侍郎的嫡女,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
仙鶴云錦披肩不翼而飛,店小二只能無奈的向唐晉公主請罪并說明情況,唐晉公主天威震怒,屋內(nèi)的人嚇得紛紛跪了下來。
“你們把本宮的披肩弄丟了,你說本宮該如何懲罰你們呢?來人,把他們拖下去,交給晉城府尹莊大人?!?p> “公主,不關(guān)我的事啊!我是戶部侍郎的女兒,若是去了莊大人那,以后還有什么臉面見人?”洛天雪急道。
她身旁的妹妹洛意涵倒是十分鎮(zhèn)定,眼見著唐晉公主的侍女馬上要碰到自己,突然說道:“公主,我知道您的披肩在哪?!?p> “哦?”唐晉公主揮了揮手,示意侍女停下。
洛意涵轉(zhuǎn)頭看向洛天雪,大義凜然地說道:“姐姐,事到如今,您還要繼續(xù)欺瞞公主么?”
洛天雪的眼睛里充滿了不可置信:“洛意涵,你胡說些什么?”
洛意涵有條不紊地繼續(xù)說道:“是我親眼看見您把那件仙鶴云鍛披肩的名簽撕下,偷偷放進(jìn)衣袋里,然后把披風(fēng)夾在包好的衣物里,讓翠兒送上馬車。身為您的妹妹,我不該拆穿你,但是你的所作所為,極有可能令整個洛家蒙羞。姐姐,您再喜歡也不能拿公主的衣服,您不是最近還告訴我,不該是自己的東西不要拿么?”
洛天雪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出剛才挑選衣服時的場景,洛意涵手里本有件白色披肩,卻被自己給搶了過來,她央求自己還給她,自己卻對她說:“妹妹,不該是自己的東西,別妄想?!爆F(xiàn)在,洛意涵竟然又把這句話還給自己,真是氣死人了。
不過,難道那件白色的披風(fēng),竟是唐晉公主的仙鶴云鍛披肩?
想到這,洛千雪氣急敗壞地抓住洛意涵的衣領(lǐng):“你這賤人,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洛意涵也不抵擋,只是委屈地說道:“姐姐,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您居然還想往自己的妹妹身上潑臟水,真是太寒妹妹的心了?!?p> “你還裝?當(dāng)初要不是我母親大發(fā)慈悲,怎會留下你這個禍害?你和你那母親一個樣,什么下賤的招都使得出來!”洛千雪怒道。
洛意涵眼圈瞬間紅了:“姐姐,無論你怎么罵妹妹,妹妹都受著,但是你別罵我母親。”
其實,洛意涵在洛府連庶女都算不上,她的母親是商人之女,洛大人昔年于連州任職時與其暗生情愫,生下一女,取名意涵。三人在連州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可惜天公不作美,洛大人被連夜調(diào)回晉城,本來說好等到他在晉城安頓下來,便接回洛意涵母女。誰知洛大人一到晉城,便將此事拋于九霄云外,不久便和上書之女于氏成親,生下兒子洛萬風(fēng)和女兒洛千雪。
洛意涵母親在連州聽到這個消息,雖然傷痛欲絕,但還是咬咬牙決定獨自一人撫養(yǎng)洛意涵。不久前,病死連州,臨走前交給洛意涵一只踏雪尋梅簪,囑咐她一定要親自交到洛大人手里。洛意涵歷盡千辛萬苦終于來到晉城,當(dāng)她把簪子交到洛大人手里那一剎那,久經(jīng)宦海的洛大人竟流下兩道熱淚。
不知道洛大人用了什么辦法,一向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于氏居然同意洛意涵留在府中。不過,整個洛府除了洛大人,上到于氏,下到管事和丫鬟,都對洛意涵態(tài)度極其惡劣。因此,洛意涵的日子并不好過。
前幾日用飯時,洛大人突然看向洛意涵,問道:“涵兒,府上生活可還習(xí)慣?”
洛意涵趕緊放下碗筷,小心翼翼地回答:“涵兒過得很好,多謝父親關(guān)心?!?p> “嗯?!甭宕笕嗽掍h一轉(zhuǎn),說道,“女兒家哪有不愛美的,下午你去賬房領(lǐng)三千兩銀票,買幾件衣服裝扮一下,過幾日王家有個游園會,你也跟著一同去吧。”
“是,父親?!甭逡夂闷鹜肟隃?zhǔn)備繼續(xù)吃飯,卻突然看見于氏正盯著自己若有所思,她的目光冰冷,洛意涵頓時一驚,如墜冰窟。
飯后,于氏讓洛千雪領(lǐng)著洛意涵去東臨街買幾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所以才有了今日洛千雪帶著洛意涵來綾韻坊的事。
此時,綾韻坊中,洛千雪神情激動,一雙眼睛看著洛意涵,恨不得殺了她。洛意涵則低著頭,臉上神情十分難過。
唐晉公主盯著二人,思索片刻,沉聲道:“珍兒,你去看看洛千雪身上有沒有本宮的名簽?!?p> “是?!彼砗蟮囊粋€侍女走到洛千雪面前,仔細(xì)搜索著。不一會,便在洛千雪驚恐的目光中搜出一張名簽,上面赫然寫著“唐晉”二字。
洛千雪止不住的搖頭,慌忙說道:“公主,我真的不知道這張名簽……”
“本宮自有決斷?!碧茣x仔細(xì)看了看名簽,走到洛意涵面前,看著她的雙眼,眼神冰冷地說道:“是不是你做的?”
“???”洛意涵愣住了,說道,“公主,怎么可能是我?這名簽是洛千雪撕的,那件披風(fēng)現(xiàn)在就在她的馬車?yán)?,和那些包好的衣服放在一起,不信您現(xiàn)在就命人去她的馬車?yán)锊榭础!?p> “你是在試圖讓我相信,戶部侍郎的女兒,為了一件披肩撕了本宮的名簽?本宮是不信的,她還沒有這個膽子?!碧茣x公主繼續(xù)說道,“本宮的衣服,向來都是羅掌柜親自操辦的,絕不可能出差錯,此事定是有人故意為之。綾韻坊制作的名簽,雖然表面看起來和紙相似。但卻是一種極為獨特的布料,這種布料極其結(jié)實,尋常女子根本無法弄斷。這斷口邊際如此平整,可見下手之人必定手力不凡,我瞧著你似乎有些功夫,還敢說這紙不是你弄斷的?”
洛意涵眼中有一絲慌亂,但還是鎮(zhèn)定地說道:“整個晉城并不是就我一人會功夫,即便不是洛千雪撕的,也可能是其他人撕的?!?p> “你倒是嘴硬,不過本宮可沒有時間找證據(jù),更沒時間和你在這廢話。你或許還不知道本宮的脾氣,本宮說你是肇事者,你就是肇事者。今日本宮就是要告訴你,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伎倆都沒用?!?p> 說罷,唐晉看向洛千雪,說道:“雖然是她做的,但她是你妹妹,你也有管教不當(dāng)之責(zé)。來人,把她們二人一起帶到莊大人那?!?p> 洛意涵面如死灰,死死的咬著嘴唇。
洛千雪卻不死心地說道:“公主,我是戶部侍郎的嫡女,你不能這么對我……”
“聒噪,給我堵住她的嘴?!?p> “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