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洛敏將最后一筆勾完時,一旁的紫玉郡主早已畫完松鶴圖,披上了毛斗篷,捧著冒著熱氣的香茶,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洛敏微微一笑:她們是來比畫的,又不是比速度的。她就著侍女端來的一盆溫水洗凈了手,道:“郡主,我們都已畫完,何不請人來評判一番高下?”
紫玉將茶放在一旁侍女早就端來的小幾上,道:“這次,我們不單單請陸院首,還請?zhí)K院首一齊來評判如何?”
洛敏并不認得這齊院首,但也表示沒有意見:“但憑郡主安排!”
紫玉對身邊人耳語了幾句,不久,便有人來將畫帶走了。
洛敏見狀,便道:“郡主,估計現(xiàn)在還有些茶飯,一起去吃些吧,我餓了。”
紫玉郡主原先清冷不屑的神情抽搐了一下,她垂下眼臉,轉(zhuǎn)過身去,昂著頭道:“我不餓,你自去吧!”
洛敏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便施禮道是,緩緩而去。
旁邊的侍女有些猶豫地問道:“郡主,你真不去啊,剛才你都沒吃什么!”
紫玉郡主皺了眉頭:“少廢話,幫我去拿些點心來!”
不一會兒,便有人將兩幅畫送進了松月閣中的一張桌子。
這席中坐的兩個男子見狀先后站了起來。
其中一位,便是陸王府的嫡孫,陸劍風;另一個便是歷代丹青世家的蘇府,蘇廣清,這兩位一個畫風清奇,畫作卻廣受世俗和世家的喜愛和認可,常常一畫千金;另一個畫風嚴謹,輕易不畫,但畫出的皆是上上品,兩人竟都是大安畫院的院首。
正巧,今日二人都被顧大人邀請來為老夫人拜壽,本想著吃完便要告辭,卻不料在這里竟還有兩幅畫要鑒賞。
陸院首道:“不如找間書房吧,我們也好評鑒。”
蘇院首凈了手,卻道:“這里也寬敞,不如就在這里支個桌案,品評也便易?!?p> 陸院首有些為難:“可是,這畢竟是閨閣女兒家的畫......”
蘇院首此時已經(jīng)吩咐了下人搬來桌子,會過頭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既然要名,就別怕露臉!”
陸院首皺了眉,還要說些什么,可桌案已經(jīng)被搬了來,周圍也有年輕公子嚷嚷著。
“對啊,也讓我們開開眼?!?p> “剛才在賞玉臺上根本就看不清楚......”
“我到要看看,這金陵第一的女畫師的畫......”
年輕公子們冬日喝了酒,又在暖閣里,言語便忍不住輕浮了起來......
不一會兒,桌案便已經(jīng)擺好,第一幅畫也被緩緩展開。
只見那一棵古松下,一只白鶴正站在青石上,回眸一瞥。仿佛,這世上只有這一樹、一鶴、一石......
那鶴回眸一看,眼里竟有點點誰與爭鋒的孤寂......
周圍響起了陣陣唏噓,這哪里是閨閣姑娘啊,分明是歷經(jīng)滄桑的老嫗才會有的孤獨......
陸劍風皺起了眉頭:“這個畫風,難道是妹妹?”
他又忙忙地看了落款,并沒有落款......
此時,身邊的蘇院首道:“雖然有些滄桑,但痕跡略重,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 ?p> 陸劍風聞言,心中一動,又去看那畫,果然......
他忍不住去看身邊這個蘇廣清,雖然這人行事古板,嘴毒,但的確有些小才......
“第一幅畫如此出彩,不知第二幅畫如何?”
“對啊,快展開第二幅畫讓我們看看……”
不多時,侍從們便將第二幅畫徐徐打開。
與前一幅圖不同,這幅畫有一多半畫的是群山連綿,白日青云,而在畫的右邊,有一棵松樹,姿態(tài)婉延的松枝上,一支白鶴正展翅欲飛......
眾人不由細看,只見那鶴嘴微張,正撲騰著翅膀,翅膀上纖毫畢現(xiàn),活靈活現(xiàn),仿佛,真要縱翅高飛,沖向那群上和青云,無所畏懼......
突然,有公子喃喃道:“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也有人道:“這鶴畫得奇,也不閑庭信步,也不飛在空中,而是振翅欲飛,真是蓄勢待發(fā),畫得好,畫得妙啊!”
“讀了那么久的書,我也想明年試著下場看看,想我堂堂男兒,總不能一輩子躲在祖蔭之下,混沌度日......”
“......”
一時間,整個松月閣都熱鬧起來,公子們彼此講說著自己的抱負,興致勃勃......
“蘇畫師,你看看這畫,竟讓同看此畫的陌生人片刻間變得如此親近,此刻的松月閣,比剛才生動,有人氣兒多了吧......”
而此時的蘇廣清并沒有回答陸院首的話,他只是細細地看著那畫,良久才道:“雖與我們平時的松鶴圖不同,但此畫有立意,有技法,是張好畫。我倒是,想見見這個女畫師?!?p> 一旁的陸劍風笑了起來,道:“我說了,人家是不會來我們畫院的?!?p> 蘇廣清聞言語凝,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遠遠地坐在窗邊的顧言玉卻并沒有像其他公子那樣湊上前去,他遠遠地一看,便知第二幅是她畫的。
然而,此刻他卻不太想上前湊這個熱鬧,特別是那么多公子在品評,贊同這幅畫時,他只是淡淡地吃著點心,有些復雜的情緒在慢慢滋長:他更喜歡她的遺世獨立,有自己這一個欣賞之人便夠了......
他突然狠狠地搖了搖頭,此刻的自己怎么變成這樣?為什么?是,為了她嗎?
突然,冷公子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個女畫師有大胸懷,以后是要做大事的!”
他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冷公子,有些負氣道:“做什么大事?女子之后總要嫁人生子,難道還有比找個良人更好的歸宿?”
冷公子被搶白得楞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么,但身邊的人卻搶先說道:“這要看那女子怎么想了,她若不喜歡,任是滔天的權(quán)貴和財富也不能歡喜;她若喜歡,哪怕窮困潦倒卻也會自在......”
這次,換顧言玉吃驚了,他看著對面說完話,正喝著茶的秦月鳴,他想要反駁,張口正要說話,突然有人喊了起來:”不好了,有人投河了!”
這一聲如同一個炸雷,驚得眾人都紛紛站了起來,就往外走。
這其中走得最快的,便是那一道紫色,如風,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