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再睜開眼時,腦子昏昏頓頓的,陽光太盛她扭過頭閉了眼,本能的抬起一只手遮擋光線,卻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了異樣。
還沒抬近手臂看看究竟,便聽到一陣清冷聲音夾雜著些壓抑的欣喜,“阿音,你終于醒了?!?p> 宋杳轉(zhuǎn)頭望過去,白舟楫坐在她的床邊,手里拿著一本書,正稍稍俯身看著她。
她的表情先于腦子向他微微一笑,接著“啊?!绷艘宦暋B曇粢騽倓偹延行└蓡?。
白舟楫起身走到窗邊,那里放著一個小爐子,上面正溫著一壺水,他拿起倒了一杯。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走到桌邊放下水杯又走回床邊。
宋杳剛剛隨著他的手還瞄了一眼他看的書的名字-《地志》,嗯?竟不是佛理書。她迷迷糊糊的想。
“阿音,喝些水?!?p> 白舟楫俯身一手插到她的頸項后,小心的扶她起來,宋杳此時剛睡醒反應(yīng)遲鈍了些,便如平常般使力。
“呲……!”
白舟楫忙不敢動了,“哪疼了?”
宋杳這時才算靈臺清明,疼清明了!終于想起了她大戰(zhàn)假龔榆歸,弄的自己傷痕累累。
“沒,沒事。那個,你慢點(diǎn),我不使力了?!?p> 白舟楫另一只手繞到她后腰扶住,幾乎是擁著她坐起來,又公主抱的將她挪坐靠著床頭,最后細(xì)心的在她身后放了一個柔軟的迎靠。
宋杳只顧著疼了,皺著眉咧嘴,根本沒注意他們到底多親密。
白舟楫全部注意力都在不能弄疼她這件事,更是沒注意。
他取回水,遞到她唇邊,宋杳不敢動只好低頭就著他的手快速的將半杯水喝了精光。
太渴了!
白舟楫又給她倒了杯水,這回喝到一半才停下。
“白師兄,什么時辰了?”她細(xì)弱的問。
“未時剛至?!?p> 宋杳打量一番屋子,一床、一桌、兩椅,一個素色屏風(fēng),一個衣柜外加一個溫著水的小爐子。
簡單,普通,硬朗。不是客棧,應(yīng)是府衙。
“看來我也沒睡很久?!?p> 白舟楫沒什么表情的看著她,緩緩道:“嗯,確實不久,才三日而已?!?p> 宋杳吃驚,“啊。?。俊?p> “我睡了這么久?”
白舟楫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俯身,兩手按在她身體兩側(cè),距她一手的距離看著她,眸光深邃翻涌。
宋杳聽見他低聲沉悶的對自己道:“腿長在你身上是可以用來跑的,別逞強(qiáng),什么也不如你重要!可懂?”
宋杳僵著身子,想說她也不知曉龔榆歸是被附身的,白霧能那么厲害!
但是不知為何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腦海里那句‘什么也不如你重要’不斷的來回溜達(dá),她便張不開這口,只老實的點(diǎn)頭。
末了又在心里加了句:好歹她是個兩千歲的老妖,哪里想到在凡間竟也能遇到對手!
白舟楫見她點(diǎn)頭,很滿意。
他撫了撫她的長發(fā),動作緩慢,神色慢慢鄭重,“阿音,我不會再扔下你一個人?!?p> 他眸中諱莫如深,宋杳看著心一顫。
而白舟楫現(xiàn)在想到的是,他不過一時半刻進(jìn)林中解決了那人之后,再回來時卻不見了她的蹤影,自己當(dāng)下的驚慌失措。
他克制自己冷靜,不過便是兩人打到了周邊更遠(yuǎn)的地方,要么便是他們進(jìn)了法陣。
他片刻思忖便先周圍找了一圈,他怕若是先進(jìn)法陣,萬一她們沒在,他再想出來便不知會耽誤多久,到時恐來不及。
可等他后來進(jìn)了法陣找到她,看見白霧舉起大刀,而她在大刀之下時,卻是二十多年來,從未體會過的駭然驚懼,他,從來不知曉怕???,人生中第一回怕竟深入骨髓。
宋杳心里一陣陣熱,也一陣陣亂。她有模模糊糊的預(yù)感,可又覺得不真實。她偏過頭,不敢看他。
人仙殊途!
她又想,她定然是疼迷糊了,才有他可能喜歡她的錯覺。
宋杳調(diào)整了一下,又轉(zhuǎn)過來看他,笑呵呵的接話,“沒事,我這不好好的,是我自己冒失,哪能怪你!白師兄莫要自責(zé)?!?p> 說著她還抬起手像往日般揮了揮。只……誰能告訴她,她這根根手指都被包扎的像火腿一般,是為什么?!
她又撩開袖子,好家伙!
從手指到肩頭全是白紗布,沒有一絲肉漏出來,她又動了動腿,竟然連腳趾也不放過!
她舉著手,傻愣愣的看著白舟楫,“你能告訴我,這是哪位庸醫(yī)大神干的嗎?”
白舟楫直起身,拿起手邊的書,淡淡道:“你家姐?!?p> 阿灰?
宋杳感受了一下全身紗布裹住的感覺。除了頭,其余真是無處不在?。?p> 她覺得自己此刻享受到了埃及法老的待遇。她扯扯嘴角,還,挺榮幸?!
恰在此時,阿灰端著餐盒進(jìn)了屋,看見她醒了,忙兩步奔到床前。白舟楫給她讓了位,坐到桌邊看書。
阿灰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打量她一番,一句話沒說冷著臉打開食盒,喂她喝粥。
宋法老自然知曉她家阿灰生氣了。自打她們相識,她便沒受過什么傷,今次卻然有些嚴(yán)重。想來當(dāng)日看見她時,定然傷心害怕。
宋法老每喝一口粥,便沖著她討好的笑一笑。
喂了半碗,阿灰用勺子拌了拌粥,聲音沒有起伏的一字一句道:“女英雄……女大俠……女將軍……此回慘勝可覺得全身舒爽?”
宋杳眨著大眼睛看著她,抿著嘴,委屈的道了聲,“疼……”
阿灰終于正眼看她了,“英雄怎能喊疼?我莫不是聽錯了?”
宋杳訕訕的,“真疼?!?p> 阿灰不說話,又喂了她一勺粥。
宋杳繼續(xù)裝可憐,眼巴巴的看著她。
白舟楫皺了皺眉,他,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心上的姑娘對著別人歉疚的裝可憐,他當(dāng)真忍不了!即使對方是女的。
他站起身,“宋師妹,是我沒照看好她。不怪她?!?p> 阿灰看他一眼,“我記得白師兄臨走時,讓我護(hù)好你家小師妹和一眾孩子證人。我可是做到了!”
白舟楫自然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他答應(yīng)護(hù)好阿音卻是沒做到。這三天她卻是對他沒什么好臉色。他也確實沒有護(hù)好阿音。
“對不住。不會再有下次?!彼p手抱拳,每個字都很低沉而且很有重量。
阿灰沒再多說。喂完了粥,她也不再繃著臉了,嘆口氣,“這事若是讓師父知曉,他定然要罰你寫三百個大字外加三個月面壁,你猜會是什么字?”
宋杳懶洋洋的靠著,“‘逃’!嘿嘿……不是還有你嘛!”
阿灰撇她一眼,“話說回來,究竟是什么附的城守的身?”
宋杳神色此時倒是正了正,“不是妖,像是魔。不過……我不知曉還有一團(tuán)白的魔?你能看清他鼻子眼睛長在哪,卻是看不出他長什么樣子。當(dāng)真是怪!”
阿灰也是不解,她從前在臨端也沒聽說過還有這般的魔。
宋杳又問了他們她睡著這三日發(fā)生的事。
龔榆歸留下的信和證物都交給了桑齊。明生全部謄抄了一遍準(zhǔn)備帶回師門。宋杳不明白為何要如此做,白舟楫解釋這是立派師祖定的規(guī)矩,防著的自然是不懷好意之徒顛倒黑白。
龔夫人應(yīng)是知曉了內(nèi)情,悄悄的安葬了龔榆歸后病倒了。大夫說氣火攻心,得慢慢將養(yǎng)了。
之所以悄悄安葬龔榆歸,是因為他留下的這份名單涉及太廣,其中還有二品大員,影影倬倬的還牽涉了某位王爺。
桑齊不敢自己拿主意,一切要稟告德王聽候指示。對外只說龔城守操勞過度暈倒在府衙,需慢慢將養(yǎng),由于不便挪動他的妻兒都在府衙照顧。陽城現(xiàn)由正四品忠武將軍桑齊代為接手。
將龔榆歸妻子都接到府衙也是在保護(hù)他們,等此事一了,桑齊會派人送他們回龔榆歸老家,淡出所有人視野。
另一邊,桑齊已派人暗地里找這些孩子的家人了,過不了多久他們便可歸家了。
宋杳聽罷,放寬了心,此事也算告一段落。阿灰扶著她躺下,她睡著前還在想著有的沒的。
當(dāng)初她匡阿灰凡間游歷,其實是抱著到凡間旅游的念想。魔界,妖界,冥界,大佬小佬太多,萬一闖了貨他倆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可凡間不一樣??!三千凡世,宿命輪回,凡人的壽命有限,即便修行,法力有限,更何況好歹是法治社會?。?p> 睡著前她腦海里最后一句話是,沒想到竟有不要臉的越獄到法治社會,害的她被纏成了埃及法老。
太悲催了!
曉夜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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