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小黃門左豐帶著封賞劉備的旨意以及漢靈帝的巡察任務出了洛陽,往東面戰(zhàn)場而去。
中宮侍王鈞則帶著封賞皇甫嵩朱儁和陳暮的旨意南下,前往豫州南面戰(zhàn)場。
此時的陳暮與皇甫嵩正在趁勝追擊,繼續(xù)追殺波才殘部。
由于那日大火,黃巾死傷慘重,各路人馬四散而逃,一部分依附于波才,逃往西面的陽翟。另外一部分則南下汝南,去依附于西華的彭脫。
因此皇甫嵩和朱儁兵分兩路,朱儁去追殺波才,皇甫嵩和曹操則南下攻打汝南的彭脫,追擊逃走的另外一部分波才殘部。
長社大勝,擺上京觀之后,皇甫嵩威震天下,豫州四面八方的地方勢力也依附過來,補充兵力。
比如新任豫州刺史王允,汝南太守楊奇,魯國相陳逸,以及諸多地方豪強。
其中孫堅是跟著朱儁去打波才,按照后面的發(fā)展,皇甫嵩在西華擊敗彭脫之后,就應該會被調任北上,去接替董卓繼續(xù)攻打張角,朱儁則留下來清理豫州兗州荊州等地黃巾殘部勢力。
而就在朝廷的命令還沒抵達豫州的時候,六月下旬,一騎快馬駛入了皇甫嵩的大營之中。
“洛陽來信。”
來人對營帳門口的守衛(wèi)自報皇甫嵩的家奴,稱是夫人給的家書,在得到皇甫嵩的允許之后,暢通無阻地進入營內。
皇甫嵩得知消息,驅散了營帳中的眾將士,單獨召見了他。
“主人!”
家奴進來,就立即單膝跪在地上,他的確是皇甫嵩的家奴,在程序上沒有任何錯誤。
“是阿圭啊。”
皇甫嵩點點頭:“什么消息?”
那名叫阿圭的家奴從懷中取出一個很小的竹筒,呈給了皇甫嵩。
皇甫嵩接過來,里面是一張很貴重的麻紙,一張價值近百錢,攤開之后,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陳暮?”
“鴻都門學?”
皇甫嵩喃喃兩句,眼神逐漸迷離。
他居然是宦官那邊的人?
真是....讓人失望。
皇甫嵩搖了搖頭,不由自主地摸向胸口。
那里面有幾封信件。
原本就想興許已經到了借題發(fā)揮的時候,也許這是個機會。
想到此,皇甫嵩提起筆來,另外找了一張麻紙,在上面寫下了幾個字,交給了阿圭。
“送過去?!?p> “唯,主人?!?p> 阿圭接過麻紙,小心翼翼地方進竹筒里,拱手而去。
等他離去后,皇甫嵩陡然從桌案上站起來,走出營帳,對傳令兵道:“傳我將令,全軍攻打西華!”
轟隆隆的西華縣大戰(zhàn)正式打響。
幾日之后,皇甫嵩大軍在潁水河畔將彭脫軍團團圍住,連續(xù)幾日的東南風呼嘯,河水波濤洶涌,西華縣城小,黃巾沒有守城器械,很快就被官軍攻克。
彭脫不得不棄城逃跑,帶著數(shù)萬黃巾軍往北逃。但西華縣后方就是潁水,官軍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彭脫已經無路可退。
“兒郎們,官軍殘暴,將我等首級砍下懸于城門之下,筑造京觀,投降是死,逃跑也是死。”
彭脫激發(fā)出了匪氣,撕裂下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站在小山坡上,怒吼道:“官軍不給我們活路,那我們就自己殺出一條活路來。血戰(zhàn)到底,拼死一搏!”
“血戰(zhàn)到底,拼死一搏!”
“血戰(zhàn)到底,拼死一搏!”
“血戰(zhàn)到底,拼死一搏!”
黃巾士兵們戰(zhàn)意高昂,紛紛熱血上涌。
身后是河水滔滔,前方是官軍步步緊逼,沒有退路之下,所有人都愿意背水一戰(zhàn)。
遠處皇甫嵩與陳暮等人觀望。
他們同樣站在一處山坡上,親眼目睹了彭脫鼓舞士氣,甚至能隱隱聽到黃巾士兵們洶涌澎湃的吶喊,沖天的殺氣向著這邊迎面而來。
看到黃巾士兵們士氣旺盛,似乎是打算拼死一搏,皇甫嵩問左右道:“黃巾士兵像是要拼命死戰(zhàn)了?!?p> 陳暮暗自腹誹,還不是您老非要筑什么京觀,現(xiàn)在把人家弄成哀兵了吧。
新任汝南太守楊奇是弘農楊氏族人,前任太尉楊賜是他的親叔叔,后來的太尉楊彪是他的堂弟,被曹操砍了的楊修是他的堂侄,四世三公,在皇甫嵩面前地位很高。
聽到皇甫嵩的話,楊奇笑道:“將軍長社一戰(zhàn),威震天下,此地黃巾殘兵,不過土雞瓦狗之輩而已,何不出兵一舉搗滅?”
皇甫嵩軍中數(shù)位司馬也鼓噪道:“是啊將軍,彭脫小兒已經被我們趕出了西華,沒有了城池掩護,他拿什么阻攔我等大軍,不如現(xiàn)在出擊,宰了這廝。”
雙方軍隊在潁水河邊對峙,東風呼嘯,烏云遮蔽了天空,天色仿佛陰暗了許多,沒有了太陽的照射,世間如同多了無數(shù)股肅殺之氣。
皇甫嵩大軍軍容整齊,最前排的是重甲長槍步兵,每人穿三層札甲,佩戴頭盔,英勇地站在隊伍最前列。
身后則是步兵隊伍,在第一波長槍兵利用兵器優(yōu)勢打出第一輪攻擊后,拿環(huán)首大刀的步兵將會成為第二輪進攻陣列。再加上身后的弓兵和少數(shù)騎兵,這樣的陣容的確可以把連鎧甲都沒有的黃巾兵打得潰不成軍。
但不知道為什么,皇甫嵩依舊沒有下達命令,而是又對曹操說道:“孟德,你也覺得應該此時出兵嗎?”
曹操的家族現(xiàn)在有曹嵩在當大鴻臚,而且曹騰雖死卻素有聲望,按照郭德綱的話來說,那就是出生于書香門第,宦官之后。在出兵隊伍中家世僅次于楊奇,有資格被皇甫嵩問意見。
曹操毫不猶豫道:“將軍,黃巾主力已經被您在長社擊敗,如今的汝南黃巾只剩下小股殘余。擊敗了彭脫后,豫州算是基本平定,不能放過這等良機?!?p> 聽了曹操的意見,皇甫嵩不置可否,又轉頭問王允陳逸等人道:“你們也認為該出兵嗎?”
王允想了想道:“稟將軍,允認為楊使君與曹都尉說得不錯,黃巾已是到了難以反抗的境地。此時出兵,則可一戰(zhàn)定乾坤,將豫州的黃巾平定,屆時將軍也可以騰出手收拾其它地方的反國逆賊?!?p> 陳逸說道:“全憑將軍做主?!?p> 陳逸是陳蕃之子,黨錮之禍后,陳蕃的宗族遭到通緝,他被父親的朋友朱震藏匿了起來,逃過一劫。這次皇甫嵩上書解除黨錮,被朝廷任命為新任魯國相。
魯國的位置在兗州,與徐州和青州相接,離豫州南轅北轍,如今特意來皇甫嵩的軍隊,其實是特意來感謝他的。
所以面對皇甫嵩的詢問,陳逸沒有給出意見,畢竟他不像王允和楊奇那樣利益相關。
“都認為該打呀?!?p> 皇甫嵩嘆了口氣,搖搖頭,看向不遠處的陳暮:“陳子歸,你怎么說?!?p> 怎么忽然問我了?
陳暮心中狐疑,表面卻淡淡地道:“將軍,為今之計,也只有出戰(zhàn)這一條路了。”
“哦?這是你的真心話?”
皇甫嵩又問。
陳暮不解其意,回道:“是真心話。”
“那好,陳暮聽令,命你部為前鋒,攻擊敵營。”
皇甫嵩咧嘴一笑,暗暗威脅道:“若是沒有打下來,斬你頭顱示眾?!?p> 嗯?
陳暮只覺得不對勁。
皇甫嵩怎么莫名其妙突然針對起自己來了。
之前還好好的,沒道理轉變態(tài)度。
心中百轉千腸,思索轉瞬即逝,面上依舊古井無波,改口道:“將軍,我剛才又想了一下,認為此事進攻不妥?!?p> “有何不妥?”
楊奇曹操王允三人面色不善地看過來。
楊奇是汝南太守,想盡快擺平黃巾,立馬上任。王允是豫州刺史,平定叛亂分內之事。曹操想建功立業(yè),鞏固曹家勢力。
因此平定黃巾與他們三人利益相關。
眼看皇甫嵩這一戰(zhàn)后馬上就能大功告成,沒人想拖著時間。要是再等個十天半月,甚至數(shù)月,他們還不能把自己治下的黃巾平定,到時候朝廷問罪,被開刀的可就是他們。
陳暮無視他們不善的目光繼續(xù)道:“皇甫將軍雖然在長社筑造京觀,威震天下。但也讓黃巾士兵知道投降不能免死,因此必然困獸猶斗。當年淮陰侯在井陘背水一戰(zhàn),說得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們應該讓出道路,卸掉他們的士氣,才能取得勝利?!?p> “好。”
皇甫嵩大喜道:“子歸之言深得我心,傳令三軍,撤退一里,放黃巾離開?!?p> 命令下達,官軍開始緩緩撤退。
曹操楊奇王允三人看向陳暮的眼神頓時變了許多,充滿了惡意。
朝廷的政令下達,他們這些人都各有渠道,早就得知了一些消息。
本就有些厭惡陳暮,現(xiàn)在看他阻攔自己等人撈取軍功,就更加看他不順眼。
但作為沒有任何勢力和情報來源的陳暮當然不知道朝廷的命令下來,莫名其妙背了一口大鍋,心里也是暗恨不已。
楊奇是弘農楊氏,曹操是沛國曹氏,王允是太原王氏,三人的家族都不是善茬,在朝廷有人。
皇甫嵩不想得罪他們,就拿自己背鍋。
TMD。
人心真是險惡。
皇甫嵩,你丫給我等著,這個仇遲早要報。